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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玖、

      曾经,奏折上的南疆,是个地势险恶、遥处偏僻、毒物猛兽流窜,且瘴气重重伤肺蚀腑的地方。
      居此之人未受教化野蛮如兽,时时犯境劫掠杀伐。
      眼前,闷热的空气虽透湿气却不至让人难受;不若北方宏伟壮丽,散发柔和娟秀之美。
      耳畔传来虫语鸟鸣,安宁平和毫无血腥杀气;四周身着迥于中原的服饰,艳丽色彩织成的服装一如这些人面上温和带笑的容颜,热情招呼外来陌生的队伍。
      楚云溪披垂散发颈铐木枷,在朝廷势力的土地上,被厌恶鄙夷的目光焦炙。路过的人不知眼前之人身分何许只看见象征罪犯的木枷,在他们的认知里,凡被木枷栓铐者就是恶人,于是用自认「善良人」的高傲不问被铐之人身犯何罪?何以犯罪?不问过往、不问缘由,一厢情愿将世俗的评价如同那木制刑具,恶毒地、牢牢地铐在对方身上。
      反观被朝廷视为奸恶野蛮的南疆人却有着宽阔包容的心胸,他们看到的只是个不知名的男人。
      至于这男人身上的木枷,也仅是个束缚他自由的道具,没有任何负面意义。他们认为一个人是善是恶需接触后才能评价,你好,便认定你好;你坏,纵使巧言美词华服高爵,依然是必须驱离这块土地的恶人。
      或许贫困、或许没有广大辽阔的土地,可是他们知足目前所能拥有的,努力地生活、自在地生活。
      乐天知命,是他们真正的样貌。

      自从踏上这块土地,这片曾是奏折上描述为蛮荒未开的南疆,楚云溪心头的阴影愈加沉重。有时候站在青稞田里看着抽苗的黄土发呆;有时候端坐大石望着白云消磨一日;更多时候连他也不懂自己在做什么,只是看着土地上辛勤生活的人们,心头空荡一片,伫立在眼前的景致外,像在看一幅幅鲜活生动的画……
      站着看着,直到朴晋等人来喊他回去用膳就寝,像个断线的绳偶,茫然随着晨晚推移,默默渡过流放地的每一天。
      这一切,伺候的人看在眼里,担忧一日深过一日,唯恐楚云溪一个念头冲不破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朴晋对于主子的举止不知该如何劝,只能默默让随侍照料的宦官们暗中留神,若有什么异常行为好立刻阻止。
      这一切,列丹弓也看在眼里。
      没有言语、没有安慰,每日每日在结束整顿军队后,无论多晚他都像木偶的影子,静静站在楚云溪举臂可及之处。
      楚云溪坐,他坐;楚云溪站,他站。
      一个楚云溪,一个列丹弓;一具木偶,一个影子。
      让旁边看不透的人更加摸不着头绪,不知道这两位主子演得究竟是哪出戏。
      这一人一影的戏码足足演了一个多月,三十多个日子,旁人从错愕担忧、猜想揣测,到后来淡得没有感觉,各人忙着手里的活儿,不再成天提心吊胆害怕他二人往绝路走。
      这天,列丹弓查核完军营粮晌,阅完几批昨日呈上关于几簇小部落争夺良田的报告,一如这三十多天来的惯例回到茅草砖头辟搭的陋屋。
      推门踏入没见着楚云溪的身影,刚在脑中搜寻他可能会去的几个地方转身正要离开之时,高大的黑影遮去门外透入的光线,也挡了列丹弓的路。
      「你难道不问,这段时间我在想什么?」
      列丹弓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身躯,抿唇笑道:「何需要问?」
      「你知道?」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晓得你想什么?」
      「那你……」
      一天又一天,不问不疑地陪在我身边,又是为何?
      列丹弓似乎明白楚云溪眼里的质疑,笑答:「我虽不懂你心里在想什么,可看你的表情,我能猜出你的挣扎……和懊悔……」
      「为何?」
      就连父皇都不懂他所思所想,这人,难道真得知晓?
      列丹弓没有回答,捉着楚云溪的手奔出陋屋,直到二人奔出了汗来不及换气才停下脚步。
      列丹弓指着坡脚下收拾农具准备日落归返的农夫、指着结实累累的田园,严肃开口:「三年前,这片地上被烈火吞噬,征伐南蛮的军伍践踏过这里的每一块泥土。带回了千名战俘百名妇幼,当着京城百姓的面在城墙上悬挂南蛮贼子的头颅,被斩断的脖子处落下的鲜血,在南城门下足足滴了半个时辰。」
      「……」
      无视楚云溪自责蹙眉,列丹弓就像个茶馆拍案的说书人,娓娓说起三年前的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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