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呆子"打工记》平民

1、"书呆子"打工记

　　2006年6月，高考完的第二天，我便在学校食堂门前铺了几张报纸，摆了个二手书摊，干净利落地把自己的旧参考书和笔记打折卖给别人，剩余的课本则当作废纸论斤卖给了收废品的小贩，卷卷行李，第三天便带着卖书得来的二百元钱，踏上了去福州(也就是榕城)的巴士，开始了我的打工之旅。
　　虽然生活在一个小乡镇，家庭条件不算富裕，但却也未曾为学费和生活费发过愁，之所以出来打工是因为觉得自己向来埋头于书本，少与人打交道，平时也甚少做家务，再不从应试教育的束缚中解放，就极有可能成为合格的“高分”（其实只能算中分）低能者。
　　并不像其他打工者，迫于谋生的压力才工作，青春年少的我只是希望生活的经历更丰富一些，我对别人口中复杂无奈而有趣的社会充满了好奇心。
　　那天到福州时是下午四点多，我径直去事先已联系好的表姐那儿，表姐已在福州两年了，和几个同乡合租一间小平房，放下行李，我立马出去找工作。
　　第一次面试，那个秃头短脖子的饭店老板，不屑地打谅了我一眼，便要求我交押金，还说试用期三天，一个月工资500，一天包两顿饭，不包住，而且没有双休日，我当时就想，这活脱脱一高尔基笔下的鞋店老板嘛，恶毒的“资本家”，一个月500元的工资，没有双休日，还要交押金，当我白痴？我拍拍屁股，扬长而去，绝不为失去这还没到手的烂工作难过。
　　第二次面试，一家火锅城，规模比原先的那个饭店大些，只是装修的色调偏暗，不免让人觉得有些沉闷，我去柜台询问是否可以来应聘服务生，感谢上帝，这次面试我的是个极温柔的女领班，她让我填了张表格，写些身高，学历，联系方式之类的东西，就告诉我第二天就可以上班。月薪650，包吃包住，试用期三天，白班从早上10;00到晚上9:30，下午2;00-4:00可以休息，而晚班则是从晚上9:30到第二天的凌晨4:30。上一周白班，接着又上两周晚班，这样间隔着。
　　因为这工作来得太容易，我一时晕了头结结巴巴地说了声“谢谢”就逃之夭夭，直到晚上我还不太相信自己也算是一个有工作的人了。
　　第一份工作呀，晚上，在昏暗而闷热的小隔间里我激动的睡不着。一直幻想着第二天的工作情形，奇怪的是我总是会想到自己端着一盘滚烫的菜，不小心被客人撞了一下，结果菜撒了我一身，客人不道歉却还引来老板将我骂了一顿。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以前看过的哪本书或哪部电视剧给我留下一个这样的印象，总之整晚我都在这种担忧与激动的情绪中朦胧度过。
　　第二天，起来时已九点多，我匆匆洗漱完，就快步赶到酒店。已经有几个服务生在那儿，他们把筷子一双双套进筷套中，以便使它们看起来像是经过严格消毒的一次性筷子。我问他们我可以干什么，他们说你把地扫一下吧.。于是我便以我最大的热忱将那大如中型商场的酒店扫的干干净净，要知道我在家里是极少扫地的呀，等我扫完地时。他们已经把筷子套好，准备工作已就绪，我便跟着他们笔直地站在酒店门口，随时准备欢迎来吃饭的客人。
　　我站了十几分钟便开始觉得累，再加上头天晚上没睡好，早上又没吃早饭，头已有些发晕（这就是书生的无用之处，真是痛恨自己）。我想反正没客人，偷偷地蹲一会儿，应该没事，谁知我刚蹲下，一个服务生便朝我呶呶嘴，我抬头一看，妈呀，一只“凶神恶煞”的监视器正盯着我们，乖乖，这里可真是先进呀！我只好站着，欣赏我们正对面的另一个酒楼，这个酒楼应该是新开张的，装修的很高档，具有少数民族的特色，那边的员工也穿着少数民族的服装。显然那边更具有吸引力，客人们都往那边走，那边的员工也似乎很自豪似的，有时会带着一种奇怪的眼神往我们这门可罗雀的地方看上一眼。
　　我在心里不断的盼着来些客人，再做“人体雕塑”，我的脚就要断了，在我们如士兵一样坚守着大门一个多小时后（对我来说更像一个世纪）。终于来了一桌客人，我们怀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心情，小心地伺候他们，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客人点了菜，他们吃时我们还要在旁边候命，有如古时的丫头小厮。
　　开始我们几个人负责一桌客人，并不觉的难于应付，但后来因为到了午饭时间，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我一个人要独立负责两桌客人，这个客人让我帮他拿盐，那个客人让我帮她拿香菜，而我因为事先没有弄清楚这些东西放在哪里，而且对许多调料和调味菜都不熟悉，我只好这里问那里问，跑来跑去弄的焦头烂额。
　　有一个客人要我帮他拿碟生抽，因为周围人声嘈杂，而且我从没听过“生抽”这个名词，所以虽然问了两边，我还是把“生抽”听成“生葱”，以致后来客人用他“美丽”的大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后来我才知道生抽是酱油的一种牌子。
　　晚上又有一桌客人让我帮他们的火锅加些汤，我是在中午的时候远远的见过另一个服务生，提起地上的一个铝壶帮客人的活锅加烫的。只是我没看清他拿的是个大铝壶，而我帮客人加汤时，是用放在地上的一个小铝壶，结果倒出的是浅黄色液体，正在纳闷，忽然记起那是茶水，大惊失色，好在客人都尽情于聊天没人发现我的错误，于是托词，汤水不够了，偷偷地换了另一铝壶。正在思索“逃跑”对策，却听客人夸我调料加的不错。嘿嘿，我大喜。感谢上帝，感谢那壶没有茶水味道的茶水。
　　打工的第一天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晚上回到住处，累的手脚发软，倒头就睡，知道世界上有比准备高考更累的事了。
　　打工的第二天，天气晴朗，只是到酒店时便听到洗碗的阿姨在电话里和老板吵架，原来那天发工资，而老板不打算兑现事先讲好的工资。最后工资还是被骂回来了，洗碗的阿姨口才可真不错，她带着她应得的工资潇洒地辞职不干了。
　　那天，我略略地与其他几个服务生熟了一些，除了我的“师傅”（领班让一个女服务生带我两天）大概觉得我这人笨头笨脑，对我爱理不理，其他的服务生都对我很友好，特别是小娟，一个长着国字脸的可爱女孩。
　　她问我：“你是刚从学校出来的吗？”
　　“是呀，我刚考完高考，想在暑假里锻炼一下，我只打一个月的工就走。”
　　“哎呀，那你应该去别的酒店，在这个酒店打短期工是很不合算的。他们会让你订三套服装，要210元，而这边的工资这么低。”
　　“要买服装呀？我不知道呀，领班没跟我说过呀。”我后悔前天太匆忙，不把条件问清楚。“那这里，请假要扣多少钱？”这次一定要问清楚了。
　　“你最好不要请假，请一天假要扣掉当天的20元的工资，而且50元的月奖也没了。”
　　“这样啊，那要是生病该怎么办？”
　　“那也没办法呀，只好让他们扣了。”
　　天哪，再过两周我还要回学校进行英语口试呢，来回要五天，这样工资就要去掉150元，再加上服装费210元，那么能拿到手的就只有290元，除去日常开销，一分不剩，说不定还要倒贴呢！这种亏本生意怎么能做呢？现在我总算理解了当年在中学就辍学去打工的好朋友见到我时，为什么总是一脸疲惫地劝告我一定要努力读书。原来生活是艰辛的，有时你连生病的自由都没有，有时满头的汗水换来的只是一点点刚够维持生活的钱。
　　我的心渐渐地为这些打工的朋友们沉重起来，他们都还只是些善良单纯的小孩，最大的不超过23岁，我也头一次异常地当心起自己的高考来，如果没有上大学的机会，我的命运有可能和他们一样，花很多的精力与劳动去换一点点钱，终日为生计犯愁。
　　那天中午我便去找当职的领班，希望能够不买服装，而且还告诉他我在两周之后要请五天的假回学校考试。他答应到时候给我五天的假期，但是是否能不买服装他得晚上问过老板后才能告诉我。
　　只是那该死的老板晚上没来，我决定再做一天。
　　那天晚上我又遇见一件令人恶心的事，有一桌看起来像农民工的人，让我为他们的火锅加汤，等我加完汤时，在我旁边的一个人竟用手碰我的大腿，色咪咪地对我说“小妹妹，晚上我带你到舞厅去玩好不好？”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令我火冒三丈，但又不好发作，只好沉下脸来对他说“我还是学生，不去舞厅。”然后赶紧装着去别桌服务。真是要早些离开这个地方才是。
　　我本盼望着老板第三天会到，可是他一直没来，直到晚上我才见到这个尖嘴猴腮的人，领班早把我托他问服装的事忘的一干二净，我只得自己去问。可是他脸一沉，目不斜视地看着报纸，故作郑重地说什么，不能为我破例，我说：“好，我不干了。”头也不回就回表姐那儿去了，可是快到家门口时，发现口袋里还有一只酒店的笔，一把酒启。我应厌恶那个酒店老板而厌恶这两样东西，觉得它们很脏，我必须与它们完全决裂，我又跑回酒店，把笔和酒启重重地丢在柜台上还给他们。那老板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我像个白痴或神经病吧。我才不管呢，我乐意，最好把你吓死。
　　第二天，早上醒来，才记起自己又是个无业游民了，竟有一种又空虚又沮丧的感觉，可是又极怕再去找工作。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太大了，我原本把这次打工想成是一次浪漫的旅程，可是结果却是这样碰壁。或许是以前在校园里的日子太过单纯，这几天才，才这样一些小事就让我觉的疲惫不堪。好在我还是个学生，还可以逃避，我安慰自己还是接下来的口语考试要紧。那天中午我就告别表姐回家去了。
　　后记
　　感谢命运女神的青睐，我高考超常发挥，考入了厦大英语系。那次打工虽然没给我挣回一分钱，却让我懂得了机会的可贵，我打心里知道要好好的珍惜学习与锻炼自己的机会。生活中有温馨，但我们不能不承认残酷与无奈的存在。虽然我的这次经历与别人的比起来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它真的让我懂得了很多。这也是我写这篇文章的目的，生活是自己的，只有自己走过，才会真正的有所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