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白无饭

1、第 1 章

　　桂花的花期有多久许多人都不知道，也包括我。我只知道它一贯悄无声息地释放香气，在秋风里发酵，又在无人知道的时候销声匿迹，让人怅然若失。
　　阿山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是个稳重而可靠的青年人。额头宽阔而平坦，眼神里有着一股不罢休的狼劲，长期曝晒在阳光下的皮肤是和土地一样的颜色。年轻，所以野心勃勃，再老实的男人都如此。
　　阿山正站在村口的那棵老桂花树下，他抬起头只看到密密麻麻的枝叶和枝叶里藏着的点点淡黄色的桂花。这棵桂花树可真大呀！许多经过的外乡人都这样赞叹过。是呀，几百年了呢！抽着旱烟的盲眼老人总是这样回答。没有人信的，这世上哪有几百年的桂花树？
　　这个时辰桂花树下是没有人的，秋天的正午是收获的好时候，太阳说不上烈，但贵在干爽，收上来的稻子可以晒个好太阳。
　　阿山没有参与忙碌的收获，野心勃勃的青年想要外出闯荡了，这个时候来到这棵桂花树下是和心里的那个姑娘告别的。
　　那个姑娘叫月桂，桂花村大多数姑娘都叫这个名字。月桂不是桂花村的，桂花村没有月桂这样的姑娘。
　　阿山还记得第一次见月桂。阿山的爹在他六岁那年就去了，他娘一个寡妇不仅供他上了两年私塾，还把他拉扯大，就在那个冬天，阿山十六岁的冬天，他娘也去了。在那个非常难熬的冬天，他从山上打了兔子经过老桂花树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给他快乐姑娘。
　　那天天色已经很暗了，地上积了很厚的雪，天上还飘着雪，老桂花树的叶子已经掉光了，光秃秃的，在瑟瑟寒风中似乎随时会倒下。他想这棵树和他娘一样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提着兔子直往家里去。没走几步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嗓音。
　　“那个——你可不可以帮帮我？”阿山转过身，雪白的天地间站着一个包裹在嫩黄色棉衣里的姑娘，她扎着两支麻花辫，眼睛像是天上的星星，脸蛋被风吹的红扑扑的，整个人显得娇小而可爱。“有事吗？”阿山也冲那姑娘笑笑。
　　冰天雪地里少年和少女找来一大捆麻绳将桂花树包裹好，两个人都满头大汗。“我叫月桂，谢谢你帮忙啊”少女的语气爽朗而欢快，“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现在还没回家？”“我是阿山。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还在外面？”阿山的语气有些严厉。“哈哈，是哦，都这么晚了，我要回去了。”月桂语气有些奇怪，她向阿山招招手很快消失在他视野中。
　　从那次以后阿山就经常会遇到月桂了。有时是在山上打猎的时候，有时会在拔草的田野里，更多时候是在村前的老桂花树下。
　　他们在两个月前互诉衷肠，成了甜蜜的爱人。十九岁的阿山已经是个挺拔的汉子，他想着为月桂和他挣一个家。昨夜他想了一夜，决定去参军。他看了看天色，已经临近黄昏了，他的姑娘还没有出现。“月桂，月桂。。。”他轻轻念着，黝黑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喜欢着一个人，在念到她名字的时候都感到甜蜜。
　　“嘿！”月桂从他身后跳了出来，“阿山，想我了吧！”她笑着，在阿山面前转来转去。阿山突然伸出手，第一次抱住了他的姑娘。两个人都红了脸。
　　“月桂，你愿意嫁给我吗？”阿山小心的问道。“嗯”月桂的声音很轻。“那你愿意等我吗？”
　　“啊？”月桂从阿山怀里挣开，“什么意思？”
　　“我想去参军，等我回来好吗？”阿山轻抚着月桂的脸颊。月桂却怔住了。她的大眼睛瞪着阿山，眼睛里是不解和委屈，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当月亮升起的时候，她送走了她的爱人。
　　经常坐在桂花树下抽烟的盲眼老人对过路的人说，今年的桂花开得比往年早了，气味也比往年浓烈些，但是谢得也格外的早呢！
　　几百年老桂花树在立冬那天死了，那天阿山的死讯从边关传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