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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改头 ...


  •   灵州的天十日有九日乌云遮月,月光没有,不过院子里四角的灯彻夜不息。
      从窗缝里可以清晰看到赵洛懿站在角落里,树下,旁边有个木架,他把一盏提灯放在上面,之后开始解衣袍。
      “……”李蒙向后撤了撤,心想这是不是不大好,片刻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又贴了上去。偷窥是一桩紧张又刺激的活动,人的本性就是追逐刺激,何况还偷窥这么一个武艺高强的汉子。

      融融白光给矫健的男子躯体增添一层柔和,水珠沿着壮硕的臂膀,滑落至劲瘦的腰,健美的臀及腿部。
      从李蒙这里看去,赵洛懿侧着身,侧面轮廓显得十分性感,刺激以外,又平添了一种神秘。毕竟每天在被窝里师徒两个都是黑灯瞎火的,李蒙从未如此清楚地看见过赵洛懿的身体。隔得远,他身上的疤痕让夜色镀染上朦胧的美感。
      木瓢举至肩侧,随手泼在身上,皂角搓出的薄薄一层泡沫覆在蜜色的皮肤上。
      赵洛懿身前,那物挺立昂扬,随他手臂上下的动作一晃一晃。
      李蒙既想看,又忍不住面红耳赤直咽口水。
      不经意一个眼神飘来,“砰”一声李蒙脚下踩空,手也发软,一屁股摔在地上,把凳子也撞翻了,那声音听在李蒙耳朵里,简直如雷贯耳,连忙爬起来,把凳子摆好,鱼似的钻进被窝里,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视野里忍不住浮现赵洛懿的果体,以及那本册子里,画工精致的图像,李蒙有点后悔为什么不多看两页,也许有不那么骇人的……李蒙内心万马奔腾,将这段时日与赵洛懿亲近时萌生的那些幸福的小花都踏碎了,他实在想不出来,那玩意儿怎么能那么用,一定会死人……太匪夷所思了……

      李蒙掀开被子,倍感燥热,在床上滚来滚去,茫然无措地一会儿盯着帐幔,一会儿盯着窗格,折腾了会儿,听见赵洛懿进屋,赶紧手脚摊开呈“大”字躺好。

      赵洛懿放好东西来看,疑惑地皱眉,看见李蒙睡熟了,遂放轻手脚,背对床边擦身。

      阴暗之中,衣料覆盖上赵洛懿的裸背,李蒙眼虚着一条缝,感觉身上燥热渐渐平复下去。

      赵洛懿上床,手举起又放了下来,挨着李蒙打算睡了。察觉到热源靠过来的李蒙无意识来抱,赵洛懿伸出一条胳膊让他枕着。
      听着赵洛懿睡去的声音,李蒙感觉安全,手掌贴着赵洛懿才洗过冷水有点凉的皮肤,慢慢彼此煨热。

      ……

      次晨天还不亮,李蒙被赵洛懿从床上拉扯起来,给他穿戴整齐。
      李蒙迷迷糊糊在桌边坐着倒茶喝,听见隔壁门敲响,想必是赵洛懿又去叫王汉之了。
      外间下人得了吩咐,早膳摆上桌,王汉之边系袍带,边脸上带红地走进来。
      赵洛懿在里间收拾包袱,发现了什么,眉头微蹙,转头看见李蒙像只小动物下巴磕在桌面上发愣,王汉之脸圆,显得有点熊。随手把几本书按顺序收拾好,其中一本赵洛懿扯了张纸包好,收在最里面。

      “早饭吃完,我去向靖阳侯辞行,立刻出发回瑞州。”说这话时,赵洛懿看着王汉之。
      王汉之道:“我跟着你。”
      把筷子分给二人,赵洛懿点头,接着说:“昨日蔡荣认出了你,一定会找陈家核对,曲大夫确有其人,也有个小儿子,不过早夭,此事只有他夫妻二人知道。曲家夫妇那里已经说好了,别的事不用我们操心。药理你知道多少?”
      “闲时读过一点杂书,父亲也提过一些,不过……”王汉之显得为难。
      “不会有人考你,以防万一,走的时候会给你准备书,你读熟一些,最好能成段背诵。你这个年纪,不会给人看病正常,但要是连书也不会背,就有问题了。”赵洛懿剥出一只鸡蛋,顺手放在李蒙碗里,看了眼王汉之,“你想清楚,跟了我手上就不可能再干干净净。”
      “他手上也不干净吗?”王汉之看了眼李蒙。
      李蒙正在啃鸡蛋,把蛋黄挑给膝上蹲着的黑猫。
      “他和你不一样,他不是江湖人。”
      李蒙想说话,被赵洛懿警告地看了一眼,把话又吞了回去。
      “哦。”王汉之埋头,碗里也多了只鸡蛋,他一筷子把鸡蛋戳了个爆黄,“那我以后用给曲老送终吗?”
      “他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轮不上你。家谱也路上给你,你自己背熟。从现在开始,你不是王汉之了,记清楚。”
      “嗯,我是曲临寒。”曲临寒神色黯然,转而强打起精神,“你会收我为徒吗?”
      “回楼里再说,我不喜欢多说话,也不喜欢听人废话。到了瑞州你的身份是曲大夫的小儿子,曲大夫是我的故交,曾救过我的命,他家里出了点事,因为小儿子长得和朝廷缉捕犯神似,惹了麻烦,为了避难,暂时把你托付给我。”
      听到后半截,曲临寒方意识到这段都是瞎编的。
      “对楼里人也不说实话?他们不是你的兄弟吗?”曲临寒道。
      “叫你做什么,照办就是。”赵洛懿不再多说,催促两个小的赶紧吃东西。

      ……

      下人往东苑传饭便报至了穆采唐,穆采唐入内告诉霍连云,霍连云睁眼匆匆吩咐人伺候洗漱,在内堂等待赵洛懿时,穆采唐捧茶来,放下茶盅,替他研墨。
      霍连云靠在椅中闭目养神。
      “蔡荣已经生疑,为何不就把王汉之给他?”穆采唐音色柔软,令人闻之忘忧。
      “也许他身上有我们要找的东西,要是没用,就给十方楼也无妨。若是有用,本侯一路观察,越是加诸拷问,王汉之不一定会说,或者不会说实话。与其大费周折却一无所获,不如静观其变坐享其成。”霍连云道。
      穆采唐眉眼间泛出担忧,“就怕陈姨妈那里漏了风出去。”
      霍连云食中二指在桌上连番敲击,沉吟片刻,吩咐道:“等赵洛懿等人离开,让人给陈硕递个话,命他今晚来见我。”
      “是。”穆采唐听见外间响动,收声退到霍连云身后,替他捏肩揉背。

      下人进来通报,不片刻,赵洛懿入内,看了眼穆采唐。
      “你先下去。”霍连云道。
      穆采唐朝二人先后行礼,便退出书房,走至院内,看见树下石桌旁坐着两兄弟,俱是少年人,一人怀中抱着猫,是赵洛懿的徒弟,另一人便是王汉之了。
      李蒙也看见了穆采唐,想起赵洛懿的形容,比萧苌楚更不好惹。李蒙笑举起猫爪向穆采唐招了招手算招呼过了。
      穆采唐勾起嘴角,嫣然一笑,淡紫色衣裙消失在长廊尽头。
      曲临寒不悦道:“就知道勾三搭四,漂亮女人会骗人你不知道么?”
      李蒙无端想起来岐阳那个可爱的桃儿,掏出荷包来,又掏出其中的玉佛来,在曲临寒眼前一晃,“女人给的。”
      “……”曲临寒翻了个白眼,满脸鄙夷,又忍不住想看,时不时瞥一眼。
      李蒙笑了起来:“是岐阳知府的千金,说不准以后就是我媳妇了。”
      “你果真不是江湖人。”接着曲临寒又想不通地问,“你是谁的人?”
      “我是我师父的人。”李蒙哈哈大笑,看曲临寒脸都红了,直接从石凳上笑得往后仰,被曲临寒一把提住领子,抓住他的肩膀摇晃,怒道:“好好说话!”
      李蒙抽了抽鼻子,正色道:“说正经的,你以后怎么办?就跟着我师父了吗?”
      曲临寒沉默地看了李蒙一会儿,似乎在忧虑什么,又谨慎的看了眼霍连云的书房,房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个府兵,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谈什么。
      “不然还能怎么办,我爹叫我跟着他。”曲临寒表情茫然又落寞,在同龄人中显得有点大的手掌在膝头摩擦,“父亲与我,不很亲近,家中的事我也从来没管过。”那语气很茫然。
      “那个吊死的女人是谁?”李蒙忽然发问,曲临寒愣了下,脸色不好看,“父亲生前最疼爱的妾,家中出事以后,我就躲进了地道,过了差不多五天,我又困又饿,想上去搜点吃的,发现庄子里的人几乎都死了,能搬得动的财物也被下人们搜刮一清。”曲临寒低头,嘴角牵扯出难看的弧度,“父亲生前虽脾气暴烈,有些恃才傲物,但从不苛待下人。”
      “那个妾怎么死了?才死了一个月,不是你弄死的吧……”李蒙面无表情地说。
      “怎么会是我!”曲临寒忿忿道,“我第一次爬出去的时候,她根本就不在!第二次爬出去发现庄子里有动静,本来以为又是有官府的人来搜查,结果听见……听见……”曲临寒耳根蓦然红透,“一对奸夫□□,罔顾礼义廉耻,我父尸骨未寒,他们就……”
      李蒙连连点头,“所以你怒火中烧,一口热血涌上头,冲上去就砍死了奸夫,勒死了姨娘。”
      “你别胡说好吗!”曲临寒怒吼道。
      动静大得引来府兵看了两眼,李蒙冲他们摆手,“没事没事,守你们的门。”

      府兵:“……”

      “我都这么惨了!你不能少胡说两句!”曲临寒两眼通红,手攥成拳。
      李蒙揉了揉曲临寒的头,“好,好,不是你杀的,那她怎么死的?”
      曲临寒鼻翼翕张,被李蒙气得不行,镇定下来,说:“那个奸夫,是我们庄子里一个干粗活的,卷走那女人的金银财宝。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因为他们两个在宅子里,寻常我只敢半夜出去,拿到粮食和肉就回小楼躲避。一天晚上听见争执声,以为倒霉被发现了,躲在厨房里不敢动弹。后来听见女人尖叫,就出去看了一眼,那壮汉鬼鬼祟祟背着个大包袱,趁夜离去。楼上门开着,灯也还亮着,我怕被发现,又想发现也没什么,不过是个女人我又不是打不过,平常我们两个也没少吵闹。”
      “你爹一定很头疼,做男人不容易。”
      “别打岔!”曲临寒一吼,李蒙连忙捏住嘴示意不会再说,曲临寒喘了两口大气,才接着说,神情略有忐忑,“就发现她被勒死在床上了。”
      “她穿衣服了吗?”李蒙好奇道,“你没有趁机打她一顿?”
      被李蒙一顿插科打诨,曲临寒那点悲愤之情已抛到九霄云外,感激地揉了揉李蒙的头,“知道你不想我难过,兄弟很承你的情。”
      “不,我是真的好奇。”李蒙说完立刻起身走到一边,以防被曲临寒暴打一顿。
      曲临寒哭笑不得:“她死得很惨就是了,反正也是被人勒死的,衣服是我给她穿的。”
      李蒙脑中出现那具腐化的女尸,整个人都有点不大好。
      “你离我远点。”李蒙朝曲临寒伸出一臂,“保持。”
      “想什么呢,我洗过很多次手了好吗!”
      李蒙依然和曲临寒保持距离,往书房瞟了一眼,赵洛懿还不出来。
      曲临寒垂头丧气地坐着,低声说:“我拿她做了个机关,没办法,为了生存,大家都不容易。”
      说到这里,李蒙也深有同感,再一对比自己,虽然家里也逢难,总归立刻被人接走了,王汉之却天天在死了无数人的王家庄里扮演一缕幽魂,以吓跑后面来他家找东西的不法之徒,不禁心生同情,想来想去,把黑猫递出,真诚地望着曲临寒,“给你抱一会。”
      “谢谢。”曲临寒抱着猫发呆。

      这时,书房门开,赵洛懿头也不回走出来,霍连云追了出来,手刚要搭上赵洛懿肩头,被他不着痕迹侧身一躲。
      赵洛懿出手迅速,两个少年都被提了起来,默契地埋头快步往外走。
      “站住,你用本侯爷的马,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你的马我不用了。”赵洛懿无情地说。
      “我们要走路吗?”李蒙茫然地看着赵洛懿,“此去瑞州山水迢迢,师父还是不要吧?”
      赵洛懿一把把李蒙推到一边,朝曲临寒说:“外头等我。”
      霍连云显然动了怒,胸口起伏不定,“这还不是为了楼里弟兄们好,又不用你决定,让你给师父带封信,你不带我自己也能传书给他。”霍连云指间捻着个信封,硬要往赵洛懿怀里揣,顺便在他怀中揉了一把。
      赵洛懿掏出那封信,当着霍连云的面,撕成碎片,转背就走。
      “哎,算了,马你骑去。”
      “不用。”赵洛懿头也不回。
      “你骑过的马侯爷不要!”霍连云吼道。
      赵洛懿不说话了,快步走出门外,看不见他的背影,霍连云扶住一旁柱子,摇了摇头,挨着廊柱坐下,两手垂着,不住喘息,抬头看空荡荡的视野尽处,眼中尽是担忧的神色。
      他抬头望天,低声说:“瑞州的天要变了。”
      “可不是,春暖花开,侯爷什么时候听老太太的,邀上几位老太太喜欢的小姐去踏青,老太太就高兴了。”一名随侍在旁应和,霍连云全似没听见,弯腰捡起地上碎纸屑,匆匆返回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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