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动心》心*

42、木灵松翻外(一)

　　第一次见到她时,我还未成人形.
　　那时的她小小的,丑丑的,身子卷曲在我身下,不停的哭泣着,不停的说着”我不是妖怪,不是…不是…”
　　那时的我没有人类的感情,只是好奇,怎么小小的人类的小丫头居然有这么的多的泪水?
　　而且妖怪怎么了?得罪她了吗?

　　在这山上,能见的人不多,旁边的树木没有灵性,不能交谈.
　　突然有了这么个小人,我觉得生活似乎有些变化了.
　　我每天观察着她.
　　她每天跑下山,然后带着一身的伤跑回来,再再我旁边哭昏过去.
　　她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沁到泥土里,我有些小心翼翼的吸收着,我想尝尝人类的眼泪的滋味.
　　有些苦涩..

　　渐渐的,她哭的次数越来越少,发呆的时间却是越来越多.
　　看着她的变化,我心里有了一种失落,也许还是哭着的那个丑丫头好,最起码像是活着的.
　　那个把她带上山的老和尚有时会来陪着她,对着她念一些很难懂的话.
　　她只是发呆.

　　五年后的一天,她从山下回来,失魂落魄,再一次蜷起身子窝在我身下,不言不语,眼神空洞,泪无声的淌着.
　　是伤心吧.伤心是什么感觉呢?
　　她这么小,怎么会这么伤心?
　　我突然心里有了一种自己从未有过的感觉.
　　如果我是人,也许可以把她抱在怀里吧.那样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好受些呢?

　　那时的我已经五百岁了.
　　我生性淡薄,知道自己有修炼的资质,但是觉得没有意思.
　　就算修炼成人又如何,修炼成仙又如何?
　　可是当我发现自己动了要化成人身的念头后,体内有了一股不知名的力量.
　　凭我的修行不可能在五百年就修成人身啊.
　　但是身体的变化告诉了我,我可以成人了.
　　在选择性别时,我犹豫了,最后还是决定做男子吧,如果是女人,要流那么多的泪,我可受不了.
　　成人的那一夜,我有了些欣喜,可以去看看那个小丫头了.
　　可是那个叫戒尘的老和尚却出现了.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小妖,念在你是有了她的眼泪才成的人身而且你并无做恶之心,老衲可以不灭你…你可以在暗处保护她,但是记住最好别去招惹她,她不是你可以招惹的人…而且她讨厌妖怪…”
　　说完,拂袖转身走了.
　　我突然有了一种想发怒的感觉.
　　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你说什么我就要听?我偏要去见她..

　　那夜,我去了她的小屋,看她安稳的睡着,突然发现她似乎也没有那么丑.
　　我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却发现她的眉头开始皱起,显得焦躁不安,嘴里还喃喃有声.
　　是在做梦吧,人类可以有梦,真好.
　　我细细的听着,却发现她说的是”我不是妖怪,不是…我讨厌妖怪..讨厌…”
　　我愣住了.
　　真的,她真的是讨厌妖怪.

　　此后我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静静看她.
　　日子一年一年的过着,她的性子变得越来越淡,脸上变得越来越平静,没有笑容,也没有泪痕.
　　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心疼?
　　我有了人类的感觉了吗?

　　渐渐的,我发现了她的不一样.
　　所有的动物都不敢靠近她的身边,这是为何?
　　五十年过去了,一百年过去了,她的样貌还是十七八岁少女的模样.
　　她是妖?还是仙?还是神?
　　都不象啊.我百思不得其解.

　　老和尚坐化前,在她住的四周,下了个咒,把她困在了山上.我不明白.
　　三百年了.
　　她一直淡淡的.
　　以前我自己过的五百年毫无感觉,可是为何看着她的这三百年,却时常感到透骨的孤单?
　　我不敢接近她,我怕,我怕一旦出现了,她知道了我是妖怪,也许就永远见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