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泪》纱洛

1、第一章

　　正值寒冬，夜晚的洛州城外，大雪纷飞，枯树片野，人迹罕至，可谓一片萧条。
　　城中却是处处灯火，家家夜不作息，只因那街道上摆满了宴席。山珍海味，琼浆玉液，摆满了整个洛州街市。
　　城南的最大的庄园范庄，更是灯火通明，庄门大敞，宾客如潮。
　　庄内四处摆满了甚于庄外十倍的琳琅佳肴，内坐者，个个不是携兵带刀，十指生茧，便是肚满肠肥，头带花翎，非富则贵。
　　朱墙玉瓦，金碧辉煌的厅堂中央，坐着一个老人，其身后，一个用木块雕砌八仙桌大小的“寿”字高耸，用朱漆漆过，包着镂空金边，显足了气派。
　　老人两鬓斑白，神采熠熠，满面容光，一席长袍颜色鲜明，苍劲有力的手搁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不时摸摸半尺长短的花白胡须，既是这范庄的主人，今日寿诞的主角——范老太爷。
　　身后与前院的热闹之气不同，西厢里只挂着几盏莲灯，一个少年身着薄袍站在回廊里，皱着眉头看着不住飘落的雪花，轻轻叹气。
　　一个书童模样的家仆端着一个小钵路过，惊慌的大叫一声：“啊！少爷！！”
　　少年原来就是范庄的少主人，范老太爷的独孙——范旭。
　　范庭夫妇中年得子，却不幸早产加难产，导致范旭先天不足，后天多灾，打小便体弱多病，更是在一场高烧下种下了个病根，只要稍稍着凉，或是运动太过激烈，便会咳嗽不止。又因是独子，长辈生怕一不小心酿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整个范庄内对其是百般呵护。
　　“少爷，你怎么穿着袍子跑出来啊，着凉就麻烦了！”连忙跑到内屋，拿出件貂皮作的披风，不又分说的给少年披上。那貂皮虽好，但厚实臃肿的皮毛，裹在他瘦弱的身子上不免让人有种不文不武，不伦不类的感觉。
　　“阿东，前厅如何？”也许是身体不适的原因，他的声音有些微弱。
　　书童蹲在地上理着披风：“客人到得差不多了，寿宴八成快开始了。”
　　“那我也该……咳咳……”范旭突然觉得胸口一紧，不住咳嗽，整个人扶着柱子坐到了身旁的石凳上，眉头拧成一团。
　　书童一看不对，连忙帮少爷拍背，道：“少爷，老太爷说了，让你好好休息，不用去前面。”
　　范旭连连罢手：“不行不行，正逢爷爷七十寿诞，我这个孙子不曾有精力去准备厚礼，但怎么也得出去进杯薄茶才是。”
　　书童面色为难：“可是少爷……你的身体……”
　　“对了，你刚才不是端药去了么？药呢？”范旭浅笑着道，“我吃了药再去，爷爷他们不会说什么的，放心。快把药给我端来。”
　　书童咬咬唇，点了点头，转身进到内屋，端出刚才的小钵，又犹豫的顿了顿，范旭的目光看得他浑身不舒坦，只得把小钵递给了他。
　　范旭将汤药饮下，把空空的小钵递给他，扶着柱子想要站起来。书童连忙把小钵放到一边，小心的搀扶他，生怕少爷有万一。

　　大堂中，管家范桥抱着厚厚的名单，下细的用毛笔勾点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走上前去，恭谨的弯下腰，唤了声：“老太爷……”
　　范老太爷转过头正眼望着他：“怎么？客人到齐了么？”声音浑厚雄壮，完全看不出他已是年至七旬的老人。
　　范桥连忙回答：“客人都以到前庭入坐，只是少爷还未……你看寿宴是不是再等等？”
　　范老太爷缓缓饮下一口清茶，罢罢手：“旭儿身体一向不好，是我让他别来的，别等了，耽搁久了只怕会丢了我范家的脸面，快点开始席吧。”
　　“是。”
　　说完，范桥一挥手，立刻从暗处走出几个女婢，掌着莲花彩灯，将前庭的中央照得通明。两个身着浅色舞衣的女伶手捧竹篮，洒着花瓣，轻踏舞步而来，身后跟着好几个同样着装的女伶，不同的是，后面的她们的双手手心各捧着一盏莲灯。
　　这些明艳动人的女伶在庭院中心旋转着围成一个圆圈，面对面用双手将莲灯举起聚拢，接着猛然跪倒在地，身体后仰，一条红色彩带被突然掷出，一个艳红的身影出现在圆圈中间。
　　她的云髻高高的盘起，一双小巧的朱唇弯起的幅度艳丽勾魂，有不少在场的宾客立刻丢了魂似的看着她，连眼珠子都无发动弹。
　　她本来会成为这个宴会的中心点，却不料这女伶正欲起舞，突然一张一丈来宽的白绸跃墙而入，四个女婢模样的少女翻墙而入，个个轻纱掩面，却不难看出其姿色过人。
　　一个白衣少女踏着白绸滑行而至。她的青丝被珠花简单的挽在身前，轻纱掩面，只露出一双秀眼，清澈如泉，温婉如溪，配着一袭白衣，让人仿佛有种错觉，竟以为这女子实乃仙子。刹那，红衣女伶的风头立刻被盖住，被遗忘在了庭院中。人群的目光跟着少女前进，正个前庭安静得连虫鸣之音都没有。
　　人群中的范旭呆看着她缓步往前厅而去，于是绕过人群跟了过去。
　　只看到这白衣少女走到范老太爷身前，盈盈一拜：“蝶谷白染霜，向范老太爷祝寿，祝老太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原本笑脸盈盈的范老太爷，听到“蝶谷”二字，陡的一下僵住了，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自称白染霜的少女，半晌未曾动弹。旁边的范老爷手中的酒杯也停在半空中，神色紧张得躲躲闪闪。范旭疑惑不解，堂堂范家的两位当家怎么会面对着看上去年纪最多不过二八的少女露出如此慌乱的神色。
　　白染霜微微抬起头，淡定的看着上座那两个范老爷：“不知……两位可曾还记得二十年前与家母的约定……”
　　范老太爷的舌头打起节来：“你，你，你母亲，可，可是，薛……”
　　“正是。”白染霜的声音听上非常的平静，仿若宁静的湖水，和上座两位老爷的表现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听到她的回答，范老爷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酒杯“叮”的一声，落在了地板上，从安静的前厅一直传到了安静的前庭，人群中有人开始切切私语，讨论的问题不过就是范庄两位当家老人二十年前与蝶谷的恩怨，却无人能道出一丝实情。
　　范旭更加迷惑，到底是什么约定能让两位老人这般手足无措，竟然连酒杯都会失手掉落在地。他连忙走上前去拾起酒杯，轻轻的放在桌上：“今日是爷爷的寿辰，姑娘远道而来，不如请先用些水酒，有事还望待明日再谈。”
　　白染霜侧过身，道：“还未请教……”
　　范旭一拱手：“在下范旭，上坐正是家父和爷爷。”
　　接着手往前庭一伸：“姑娘请。”
　　白染霜微微摇摇头：“谢过范公子了，不过小女子只是来道声贺，提醒一下两位老人家，不可久留。”
　　白染霜回过头来看着范老太爷：“范老太爷，十日之后染霜会再次登门，希望到时候您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今日就暂且告辞。”说罢礼节性的拜了一下，带着四个女婢转身离去，消失在范家前庭。
　　突然人群了发出一个声音：“啊！我想起来了！！”
　　众人转身看去，却是一个青衣小子：“二十年前江湖上曾传出传蝶谷的传谷玉佩‘九尾鸾蝶’隐藏着极大秘宝的消息，当时江湖上各路宵小都挣相抢夺，后来蝶谷谷主薛凝和其夫白浪重伤逃亡，从此玉佩就消失了。不过……听我师傅说，当初重伤他们夫妇二人的……好象就是范家两位老爷……”
　　他看上去仿佛是刚出江湖的小毛头，揣着一把劣剑，让人不禁怀疑他的话，却也有不少精明人用质疑的目光扫过范家两个老爷，想从他们的脸色中看出一些端倪。
　　范旭见爷爷和父亲一言不发的各自想着什么，又看到下面逐渐混乱起来的局面只得走到范桥面前：“桥伯，今天我看爷爷和父亲似乎不怎么舒服，就请宾客先回了吧。”说着瞧了瞧两人。
　　范桥点点：“是，少爷。”

　　宾客散尽，只留下空荡荡的庭院和那几个女伶还为曾离去。
　　范旭拉过范桥询问：“她们怎么还不走？”
　　范桥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老仆忘了还没给她们银两……”说着从怀里掏出钱袋递给为首的红衣女伶。
　　哪想这女伶看都不看一眼：“我不要。”
　　范桥吃惊：“我第一次听说有人表演不要银两的。”
　　那女伶高傲的把头一抬：“今天我都还没表演，自然是不能拿你的银两。”
　　范桥觉得好笑：“既然如此，那你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女伶道：“我收了你们的定金，自然就该为你们表演节目。”
　　范旭只觉得这女伶到是有些骨气，遂笑道：“没关系，你们也表演了个开头，权当表演过了就是，收下银两离去吧。”
　　女伶撇开管家上前：“不行，收了定金就要表演，不表演就不能拿银两离去，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范旭低头想了想：“可是今天是不能表演了，你切说说如何是好？”
　　女伶若有所思的说：“……不如……不如让我们先住下，明日再给老太爷继续献舞，可好？”
　　“好，就这样。桥伯，麻烦你给她们安排一下，咳咳……”说着，范旭突然咳起来。
　　范桥上前搀扶：“少爷放心吧，都交给老仆就是，少爷可要注意身子啊，阿东！阿东！！快扶少爷回去休息，快点。”
　　先前端药的书童立刻跑上前来，扶着范旭往西厢而去。

作者有话说

　　新坑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