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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   沈昱也不明白应允,笑看花矜得意,回道,“这看四郎的意思。”
      “你爱怎么就怎么。关我什么事。”花矜见他面前茶凉,端来饮尽,端坐如钟鼓一般,闭目道,“少拿我要挟人。”他气息不足,说来只似玩笑,沈昱自然也不会当回事。
      梅凌垄想了片刻,躬身要拜,又被沈昱抬手拦住,沉声道,“你只需答我。如若此人还在,你找到了。你会如何?”
      梅凌垄一时未察,心绪纷乱。自他隐约猜出尹秋娘可能未死之后,一心只想将她找出,没有想找出之后自己将做什么。
      数年之间,梅凌垄时常想到自己想做而无法再做的事大概都因此人而起,怨恨极了也无从得报。现在假想日后,相见之时,该当是报仇雪恨,又仅仅只图雪恨么?
      沈昱见他目怔,叹气敲醒,“许五。你先带他们去厢房小憩。我稍候就到。”
      花矜仍在闭目调息。
      沈昱道,“四郎你也早点休息。”
      “人在你这里?”
      “不。四郎真关心?”沈昱拔了自己发簪替花矜将头发挽好了,“这几日眼见着更快了。”
      “不关心。是你要赌。”花矜心知他所说是自己的发色,悄然压下胸口一股恶气,“你将御医都请出宫了。还不服气?”
      “谭御医年迈,也谨慎了。”
      “天下决断如我母亲的人,不会有第二个。你待客吧!”花矜冷言,转身尾随许五而去。
      花矜走远。
      沈昱才拂开桌上空茶盏,茶盏之下有一细小机括,按之地移,连沈昱带着椅子旋入一宽敞大殿之中,殿中立有一人,紫金冠,鬓发霜白,微髯,绣色云纹衣,佩玉,年五十余,见沈昱迈进立刻行礼道,“韩王。”
      沈昱近前拦下,笑道,“九韶。虚礼就不必了。你嘱托的事,我试了一试,还要些时日。”
      “先行谢了。”梅鸿声再谢。
      沈昱笑道,“九韶何不猜他能如何应答。”
      “不用猜。”梅鸿声正身笑道,“我虽与他不亲,但他终究是我子息。况且他是鸿音教出来的,本性坏不到哪里去。”
      “本性抵不过怨毒。你我可见过不少积怨成毒的。”
      “他若是怨毒,也是应当。”梅鸿声手交握于身前,“他如何应答都是应当的。你我非程朱之流,不用那么刻板,也没那么多规矩礼数。只他是我儿子,我总得明白他心性究竟如何。”
      “我家花郎与他投缘。”
      “他自幼所交多是随性之人。这一点倒与他母亲一样。”说到此处,梅鸿声面色稍许有了些笑意,“三郎像他母亲远多过于我。”
      “我看他与九韶有一点很像。”
      “嗯?”梅鸿声正身笑道,“王爷先说说看。”
      “极韧。难折。”
      “何解?”
      “九韶昔日入朝,初只为协律郎,八品上,授齐王音律。闲散小官,故人不耻。九韶一意为之。后几经波折。数年前攀至工部尚书,正三品,服紫。工部在六部之中,虽非首位,也已有实权。已可庇一家绵延。自野入朝,近二十载。九韶是能忍之人。”
      “三郎又何解?”梅鸿声温言笑道,“我较同僚,已算慢的。”
      “听四郎所言,三郎幼时受过内伤?”
      “至今未尽愈。为烦心事其一。”
      “看起来似乎三郎仍对习武满有兴致。对了。鲁公之技也有一套。”
      “三郎自幼好些旁门左道。难登大雅之堂。”
      “登台入室,不过是外人所道。我觉得以己之所长,补己之所短。虽说方法笨了些。也不失为大丈夫所为。取舍有度。”
      梅鸿声听他话中似有调侃,也不见怒,待他说完方道,“犬子得蒙王爷高看。三生有幸。”
      “犬子。哼。”沈昱瞟了他一眼,“九韶近年,越来越不实诚了。”
      “人老。老而不死是为贼。”梅鸿声笑道。
      “老贼。”沈昱亦大笑道,“我今日只问你一句。你心中,是更偏向大郎一些,还是三郎一些。”
      “均为吾子,有哪个能偏的。”梅鸿声叹了一声,拢于身前的手掌落了下来,“救回三郎之时,他伤势沉重,垂死之际却口中只呼二郎,醒时也只问二郎去向。虽神志不清,以致不辨亲长,心中却不忘兄长救他,求我们去将二郎寻回。心性能看出来,知孝悌,也非贪生怕死之辈。”
      沈昱沉思颌首,“能看出来。”
      “只可惜我也无法助他。他身残伤重,困不能卧,日日伏于仆从背后,坐眠数十日。仆从每一时辰可得更替,他却无从更替,倦极痛极了也只咬牙切齿,少有迁怒于人。”梅鸿声似不忍多提,只又笑道,“见他那日,他只抬头问我‘大人。三郎错在何处?’我于朝堂之上尚可对答如流,却不知如何答他。他向来少与我亲近。之前为疏忽所致。之后,哪里又不是我不敢见他。”
      “我听许五讲。他在找一个人。”
      “是我昔日妾侍。”梅鸿声缓声道,“我少年放纵,引‘此狼’入室。悔之晚矣。”
      “此人现下如何?”
      “得她应得报应。”梅鸿声拂袖,苦笑道。
      沈昱不再追问,目光似有些笑意,“梅之姓,恰如梅之性,盛于冬日苦寒之时。悔之无用,九韶可静观其行。”
      梅鸿声颌首,眉宇之间忧思之色稍减,气息沉了,“我断定三郎不会让我失望。”
      “亦可同九韶之断。”沈昱笑道,“今日与九韶小聚,有一人可荐。”
      “王爷所荐为何人?”
      “就是我那随侍。许润正。许五郎。”沈昱抛开话头,见梅鸿声面色微动,“九韶还记得?”
      “记得。五郎的内家功夫。的确有一套。可惜我家规有言……”
      “家规?别人不行,你还不能改?”沈昱立时驳道,“敢问你家三郎是否行过拜师大礼拜与你梅家任何一人之下?”
      “还未及。”梅鸿声立刻面转笑意,“虽是疏漏,也是因此得福。不知五郎意下如何?”
      “五郎那边再说。九韶意下?”
      “无以为报。”
      沈昱大笑,“既如此。便应下了。我只等见三郎呼我为叔。”
      梅鸿声又拜谢过,目送沈昱去了。
      沈昱去后,梅鸿声仍直身立了许久,踱步而出,入马车之中,驶向行馆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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