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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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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郭美男其实,并不是方楠想象中置身世外的傻瓜,而是一个藏得极深的人?
这个想法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当初和郭美男的初遇一点也不巧合,而是精心安排的一出戏,包括她来自天工堡,楼泽泻的能力和态度,联想到和将由对战的时候还向楼泽泻借铁爪,后来知道那铁爪上也是有金令纹章的。若不是楼泽泻不算特别信任他,恐怕也早就到他手里了吧。方楠越想越可怕,这人看起来傻傻的,其实一点也不简单啊。当初也许是想要一举两得拿到楼泽泻和她身上两个金令,只是没料到半路上杀出将由和山无峦,一个带走了方楠,一个抢走了楼泽泻的金令,打乱了他的计划,只好随便找了个蹩脚的理由离开再做打算。这次又是不知道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拦在了路上,多半是想拼一拼,一举多得拿了他们几个身上的金令?
将由冷冷吐出一句:“休想。”手里的短剑依旧笔直对着他,郭美男倒是不怕,笑嘻嘻地看着他们,灯笼一般的大裤子底下,一双赤脚踩得灰白,斜着身子左脚蹭了蹭右脚,赤裸着上身,仿佛身处夏天一样,方楠看着他都觉得冷,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将由以为她是害怕,揽着的手又紧了点儿,轻轻在她耳边安慰:“不用怕,就他一个人,就想劫走你,未免太拿我当废物了,嗯?”
方楠还是很相信她的,毕竟将由和山无峦的本事她都见识过,算得上数一数二难逢敌手。只不过她忘了,将由旧伤未好,山无峦之前也差点被将由开了膛,这个战斗力大大下降,唯一占风头的就是人数了,两个伤员,一个做足了准备的来者。
不过郭美男却并没有向他们动手的样子,反而悠哉踱了几步,手中利斧突然一挥,对着边上的那个侍女砍过去。
方楠惊讶无比,将由全神贯注盯着他的动作,怕他是虚晃一招,转身再攻她们,没想到那大斧过处呼啸凌厉无比,那个身形单薄的侍女缓缓抬头看着他,千钧一发之时,脚下步子微微一挪。方楠只看到她耳畔的坠子微微一亮,身子已经转过来,看似纤弱的手却按在了斧身,像是在玩闹一样就把那柄万钧之力的斧子推得偏了原先的势头,接着顺势一转,轻身一退,就退到了他们这边,背对着他们站定。
郭美男及时守住了势,并不感到意外,反而笑着回头看了看她,笑得有点奇怪。那侍女也回头笑了笑,轻轻抬手,指尖夹着一块铜板,眉眼弯弯,眸光一闪一闪的。郭美男有点笑不出来了,摸了摸胸膛,变成了苦笑,摇了摇头叹口气,手一松,那柄大斧子“咚”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斧柄一倒,直接打在他脚背上,郭美男令人猝不及防地抱着脚往地上一躺,就开始一边嚎一边打滚:“好疼啊!”
方楠:“……”
将由:“……”
山无峦:“……他疯了吗?”
侍女指尖一转把铜板收进了手中,来到山无峦面前行了个礼,低眉顺眼道:“公子,我们快走吧,眼下夜已深,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再重备车舆上路吧。”山无峦没有多说什么,再看了眼嚎哭不止的郭美男,他皱了皱眉,目不忍视地转身就走。将由也拉着方楠转身就走,只剩不明所以的方楠一头雾水还在努力转头去看在地上打滚的郭美男。不过将由走得太快,很快方楠就看不见,只好急匆匆地问:“他这是怎么了?”
将由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垂头跟着的侍女:“自知技不如人,找个台阶下。”
技不如人?
方楠细细品味了一下这个所谓的“人”,嘴巴长得老大盯着那侍女,她却浑然不觉,依旧顺从地跟着。
这话说得看似轻巧,其中因果细究起来,令人觉得恐惧。将由的本事是在她见过的人里面堪称顶尖的,当初郭美男和她正面遭逢,好歹也敢正面一战,博个输赢,这次仅仅和她象征性地交了个手,就强行找这么丢脸的台阶下了,这么一对比……这个侍女究竟是什么来头?方楠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小声地在将由耳边问:“不会吧?有没有可能,郭美男就只是想要放过我们的?就刚好随便借个由头输掉?”将由没有看她,望着前方隐隐出现的灯火,回答了句:“我看不是。丐帮行事单打独斗,他一个帮主,又不为人做事,怕什么丢脸,何须演这么一出,又是给谁看?”
她说得句句在理,方楠一时间无法反驳,眼看进了客栈,山无峦亲自去处理房间安排,他的侍女正打算去整理桌子让他们坐坐,路过方楠身边的时候却被她一把拉住手臂,方楠疑惑地问:“我,我是不是见过你?你叫什么来着?”侍女抬头对她笑了笑,方楠顿时恍然大悟,指着她结结巴巴,半晌才开口,二人异口同声:“盈秋!”
盈秋笑了笑:“难为方小姐还记得我,真是受宠若惊。”
方楠快要说不出话来,她在温泉获救的时候,有两个自称是方寸心的婢女来救她,其中一个就是这个盈秋,可是……
“可你不是我哥哥的侍女吗?”方楠想想一阵后怕,当时她们提供的信息实在是太真实,再加上当时的情景,她不得不相信,就跟她们走了,这会儿回忆起来,若她们是有心做些什么,恐怕她现在尸骨都埋了吧……
将由差不多也能猜到她的想法,只能摇了摇头:“你太轻信别人了。”方楠不说话,闷闷地显得不太高兴。
她总是这么说自己,又是天真,又是轻信,可是想想也没有说错,她就是很容易相信别人,永远不觉得这世上会有什么恶意,对将由如此,对盈秋也是如此。
将由的担心其实并不是空穴来风,如果方楠的运气不够好,有一天真的遇到心怀不轨的人,也是极其容易被欺骗,被伤害。就算这样,她还没有一点点自保的能力。如果再让她离开自己……她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这边山无峦拿了两柄钥匙过来:“没想到这小地方居然还客满,只余两间房了,盈秋,你带方小姐上去吧。”盈秋点了点头,正要过来牵方楠,方楠抓紧了将由的手臂,警惕地看着山无峦:“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难道不是和将由一个房间吗?”
山无峦瞟了她一眼:“当然不是。眼下解决一个乞丐,还不晓得有没有后来人,我和公主实力相当,虽然都有点伤,但是跟你相比……”他十分不屑地打量她一遍:“像你这样弱的,当然只能用盈秋来拉平,才好保证安全,不然若是半夜遇袭,公主怎么保得住你?”
他说得条分缕析,再顺理成章不过,可是方楠偏不信这个邪:“你胡说!再怎么样,你都是个男的,要一个房,顶多也跟你的侍女一个房,不然,不然谁知道你要对她做什么!”
将由看着方楠只觉得好笑,她总是这样,即便是毫无实力,也会强出头来维护她,明明只是一只蚍蜉,却总摆出一副老母牛护犊子的样,气势汹汹,精神饱满地挡在她身前,容不得她多发表一下意见。
只不过这说辞让山无峦头一疼,咬牙切齿地拧着拳:“你休要侮辱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所有人——就算你都能对她做什么,我也不会对她做什么的!滚去睡觉吧!”
方楠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将由抓了抓手,堵住了话头:“听话,就今晚。再走一天,我的伤估计也好很多,找热闹的城镇留宿,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荒野小店,毕竟不安全。盈秋的身手如今在我之上,比我自己还要放心。”
连当事人都这样说了,方楠再强求似乎也不妥,只得悻悻松了手,一步三回头的跟着盈秋上了楼。这一夜平静无事,并没有预想中的夜袭事件,她倒真是睡了个好觉。
将由这边却是睁眼躺了许久,直到身边山无峦的呼吸变得绵长沉稳,她才有点倦意,闭眼没有多久,忽然发了个梦。
梦里面是刀兵加身,铁马冰河。在似乎是帝都的地方,出云宫坐落在皇城正中,当时赤焰焚空,从火里飞出一只凤凰,方楠笑的开心,伴着火凤凰和飞扬的狂花落在她面前,她伸手去触碰,却在快要触到指尖时,眼看火焰从方楠伸出的指尖燃起,很快吞噬了她和座下的凤凰,在虚空里燃烧殆尽。她拼命去追,随着灰烬飘走的方向追过去,一片月光像刀一样划过城门前的地上。忽然下起了初雪,而后越来越大,大到她分不清哪里是灰烬,哪里是飘落的雪。在雪花和月光辉映之间,一团柔和的光闪了闪,化作了方楠的样子,站在那儿冲她笑,她停下了脚步,也对她笑。
可这梦的尽头,是将由身后飞起千万只呼啸的弓箭,每一支前段都带着烈火,将天空映亮,将雪花融化,雪水都落在她身上,火光都落在方楠身上。她觉得自己心跳都停了,突然就从梦里惊醒,有泪水从眼角滑进鬓侧,连身子都在颤抖,片刻后才终于合上眼缓了缓,长长呼了口气。
我这不是发梦,恐怕是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