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情人生》东方句芒

4、颜如玉（三）

　　“没事了，多谢嘉王殿下。”卫嫣轻声说。

　　她只看了一眼嘉王就快速地低下了头。

　　和对面仿佛是用羊脂玉雕刻成的玉人般的嘉王比，卫嫣自卑极了。

　　她的脸上那一块巴掌大的黑斑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有多丑陋。

　　但在对面坐着的嘉王看来，纪国的这位大公主身材曼妙，五官极为出色，太多的人看到她的脸时，被那一块青黑的斑吓到，没人再仔细去看她的眉眼。

　　要是她的脸上没有那一块黑斑的话，定然是绝色丽姝。

　　哎，可惜了……

　　嘉王在心中暗叹口气。

　　不过，最近从齐国来的一位来投奔她的门客，献上了一张药方。他说，这是一张祖传的药方，可以祛除人身体上的瘢痕。不管是从新生婴儿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各种青斑黑斑红斑，以及因为烫伤和烧伤形成的瘢痕，只要用他药方上的药来涂抹，不消一年，就可以让瘢痕全消。

　　当时，她收下了这张药方，可却没真当回事，并没有按照药方上写的药材配出药来，给人试一试。

　　现在她却特别想要把门客献上的药方上的药给配出来，给眼前这位脸上有一大块黑斑的纪国长公主试一试。

　　卫嫣哪晓得在自己低头自卑时，嘉王却在想怎么样来帮她把脸上的黑斑除掉。

　　要是晓得了，可能会激动地再次昏过去吧。

　　“不用谢，我也是凑巧路过。”嘉王淡淡道。

　　而阿蛮却补充了一句，她说：“嘉王殿下后来亲自过去，抽刀把那个用石头砸晕公主的人的一只手臂给砍下来了。”

　　“什么？”卫嫣一听吃惊不小，她抬起头来先看向阿蛮，接着又看向嘉王。

　　她不明白，为什么嘉王要这么做。

　　最重要的是，嘉王这么做，那可是属于跟皇太女作对啊。

　　因为让自己站上桌子去，让全武阳城的老百姓看到自己丑陋的脸，让自己被耻笑和羞辱，那不是皇太女的意思吗？

　　至于那个偷偷扔出石头把自己砸晕，让自己从桌上摔下去，让自己受到更多的耻笑，颜面无耻的人，也应该是做了皇太女认可的事。

　　但他却因为此举，被嘉王殿下挥刀砍掉了一只手臂……

　　皇太女看见了，能高兴？

　　那不是相当于在全武阳城百姓跟前反对皇太女对自己的羞辱吗？

　　皇太女可是北燕的储君，将来是要登上皇位的，她要是因此记恨嘉王了，将来嘉王可是会倒霉的。

　　大到有性命之忧，小到被削掉王爵，废为庶人。

　　为了自己这么一个破国的，到北燕为质的丑陋的纪国公主，值得吗？

　　仿佛从卫嫣的眼中读出了她所思所想，嘉王微微一笑说：“我这个人从小到大，最讨厌看到女孩儿被欺负，我可不管这女孩儿是不是我们燕国人，也不管那个欺负人的是谁？”

　　看她淡定从容的样子，似乎暗指她并不怕皇太女，她的亲亲的权势滔天的皇姐。

　　好吧，不管这里面都有些什么内情，至少卫嫣听了，会觉得无比暖心，心里对嘉王殿下生出了别样的感觉。

　　在那一堆好词儿里面，又多出来了侠肝义胆，不畏权势这样的词儿。

　　一句话，卫嫣对眼前这位清丽娴雅气质出众的嘉王产生了好感。

　　再次向嘉王道谢之后，卫嫣又垂下了头。

　　她想，要是自己不是有一张让人看了害怕的脸，她真想抓住每一刻，把对面坐着的嘉王看个够。

　　记住有这么一个美人，予她以善意和微笑，肯平等待她。

　　嘉王是第一个，自从她离开纪国都城之后，让她觉得这世上还有好人的人。

　　阿蛮尽管对她也好，但和嘉王对她的好不同。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她是北燕国的阶下囚，嘉王却是北燕国的亲王。

　　嘉王本该像她皇姐姬明玉那样对自己，可她却并没有仇视自己，没有羞辱自己。

　　相反，嘉王救了她，细心替她包扎，还把她抱进马车里来，让她在去皇宫的路上不再被沿途的百姓耻笑羞辱。

　　卫嫣心生感激，只觉自己无比幸运，能遇到嘉王这样的人。

　　马车继续平稳地驶向皇宫，除了偶尔阿蛮低声对卫嫣说一句话，嘉王姬明月靠着车厢壁闭目养神，没再说一句话。

　　卫嫣只听得到车轮压在雪上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间或有雪风吹开车帘子，带进来几片雪花到卫嫣脸上，不等她自己抬袖抹掉，阿蛮就抢先用手里的帕子给她擦去脸上的雪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外面有人禀告嘉王，皇宫到了，请她下了马车，步行入宫。

　　姬明月闷声答应了，随即整理了下衣冠。

　　下车之前，她嘱咐卫嫣：“一会儿你要被我皇姐带去见我父皇，你只需要记住一条，尽量装可怜，顺着我父皇的话说就会什么事情都没有。”

　　这话，是她下马车时，一只脚踩在车下匍匐着的太监的背时说的。

　　说完她都没有回头，车帘落下，卫嫣听到纷沓的脚步声裹挟着嘉王去远了。

　　“公主，嘉王殿下真是少见的好人。”在嘉王走远之后，阿蛮低声在她耳边说。

　　“嗯。”卫嫣轻轻点头，唇角翘起。

　　她决定要按照嘉王说的做，似乎只有这样，才不辜负嘉王的一片好心。

　　******

　　头上包着白绸的卫嫣和侍女阿蛮后来被皇太女姬明玉派来的人叫下了车。

　　她们由一群宫女陪着进了北燕的皇宫。

　　在晋见北燕皇帝姬承乾之前，宫女们拿来两身干净的衣裙给卫嫣和阿蛮换了，又给她们擦干净脸和手，梳好了头。

　　有宫女甚至给卫嫣拿来了一顶帷帽让她戴上。

　　宫女说，因为卫嫣容貌丑陋，怕她就那么面见皇帝，会把皇帝吓着。

　　卫嫣咬咬唇，默认了。

　　进北燕的金殿见皇帝时，她是跟在皇太女姬明玉身后走进去的。

　　作为这次攻破纪国之后得到的一件战利品，卫嫣必须要和姬明玉一起出现在北燕皇帝跟前。

　　卫嫣头上戴着一顶帷帽，透过帷帽上的玉色轻纱，她看到北燕金殿又高又阔，金殿两边站着北燕的文臣武将。

　　殿内正中的金椅上，坐着一位胖子。

　　胖子年约四十，身穿龙袍，头戴冕旒，唇上两撇翘起的胡子，让他看起来有点儿喜感。

　　想来他就是北燕皇帝姬承乾了吧。

　　果然，卫嫣听见姬明玉上前喊他父皇，以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洋洋自得的说了一遍她是如何攻破纪国，让纪国皇帝纳降称臣的，还有就是她如何亲自进入纪国皇宫把纪国大公主擒住，让她作为纪国的人质，被带进北燕皇宫，站在皇帝面前的。

　　然后，她特意告诉皇帝，卫嫣这个北燕的大公主面貌丑陋无比，为了避免吓到皇帝，所以她吩咐宫女给卫嫣准备了一顶帷帽，让卫嫣戴着来见皇帝，奉上纪国的降表。

　　皇帝对降表什么的兴趣不大，因为自从他降生以来，从小开始，就不断的见到有被北燕征服的小国来进献降表。

　　相反，他对卫嫣到底怎么个丑法比较感兴趣。

　　至少他看到卫嫣身条儿凹凸有致，如果光看身材不看脸，他认为卫嫣一定是个绝美的丽人。

　　假如真如皇太女所说，卫嫣的脸丑得吓人，这样一对比的话，简直会让人心痒难耐，迫切的想知道纪国的大公主到底长得如何。

　　之后……

　　皇帝不但没被吓病，反而觉得在今晚为迎接皇太女凯旋的夜宴上，有必要让卫嫣来抚琴跳舞助兴。

　　他大笑着说：“寡人好久没见到这样有趣的人了，比宫里的那些弄臣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