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情人生》东方句芒

2、颜如玉（一）

　　建武十二年，北燕皇太女姬明玉率大军破纪国，纪国纳降称臣，并将大公主卫嫣送入北燕为质。

　　北燕大军班师回朝，到达都城武阳那一日，恰好冬至，阴沉的天空中撕棉扯絮一般落下的大雪很快就让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

　　燕地素来苦寒，隆冬时节，更是寒气彻骨。

　　还没进入武阳城，已经有一名北燕校尉过来掀开了车帘子，粗鲁地叱喝：“喂，你们两人，皇太女殿下有令，命你们下车，跟随殿下的马队入城！”

　　卫嫣和侍女阿蛮赶忙依言从马车上下来。

　　一下车，卫嫣和阿蛮就被冻得瑟瑟发抖。

　　她们两人仅仅身着单薄的褐色葛衣，以及早已经穿破，露出了脚趾头的单鞋。

　　“公主，你受得住吗？”阿蛮扶着卫嫣的手臂关切地问。

　　卫嫣转脸看看头发和眉毛眼睫上都扑上了大片雪花，嘴唇冻得发紫的侍女阿蛮，苦笑着摇摇头说：“这就受不住了，以后怎么办？还有，别再叫我公主，以后你就叫我主人吧。”

　　阿蛮带着哭声答应：“是，主人。”

　　主仆两人踩着没过脚踝的雪，顶着肆虐的雪风，在城内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垂头前行。

　　虽然天降大雪，天气酷寒，可是武阳城的百姓们还是倾巢而出，夹道迎接征伐纪国，让纪国纳贡称臣，并且带回了纪国大公主为人质，由皇太女姬明玉带领的北燕大军。

　　百姓们敲锣打鼓，向远征归来的北燕将士们奉上美酒，山呼皇太女千岁。

　　整个北燕都城都沉浸在狂欢之中。

　　皇太女骑着一匹汗血宝马，身穿金盔金甲，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昂首挺胸，执辔前行，满脸的骄矜，盛气凌人。

　　她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在百姓们眼中，皇太女就如同是烈日一般的存在，光芒万丈，无比耀眼。

　　不过，也有少数人注意到了跟在皇太女马队后面，两个身穿褐色葛衣，破烂布鞋，头发散乱的年轻女子。

　　尤其是那个年纪稍长，有着纤细柳腰，饱满胸脯，身材高挑的少女。

　　男人们垂涎，女人们则是妒忌。

　　大家纷纷猜测她们的身份。

　　突然，有个男人兴奋地大声喊：“她就是纪国的大公主，没错，她现在是我们北燕的阶下囚！”

　　他这么一喊，立刻让更多的人看向了卫嫣。

　　就算卫嫣一直垂着头，可这时，她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喊声之后，也觉得自己要被周围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给剜去周身血肉，只剩下森森白骨。

　　卫嫣也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她开始牙关打颤，上下相碰，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阿蛮感觉到了主子的紧张，不自觉地握紧了卫嫣的手臂，心提了起来。

　　就好象是羔羊走进了群狼环饲的狼群……

　　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

　　好色的男人们肆无忌惮地将淫|邪的目光停留在卫嫣的柳腰和丰胸上。

　　嫉恨的女人们看见身边男人们的贪婪目光，恨不得这就跑上前去扭打那个纪国来的勾人的狐狸精。

　　毕竟对方虽然入北燕为质，可身份还是纪国的大公主，普通的北燕女人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干出攻击卫嫣的事情来。

　　她们只能把手插在袖子里，咬着牙，朝着地上吐口水，充满轻蔑的看着卫嫣，骂她骚狐狸贱人……

　　卫嫣真是巴不得快点儿走完这段到皇宫的路。

　　皇宫里面专门开辟了数个院落，给像她这样入北燕为质的各个小国的皇子和公主作为居处。

　　入了宫，她觉得自己会安全一些。

　　就在卫嫣深埋着头，抿紧唇，加快脚步往前走的时候，皇太女姬明玉忽然勒住缰绳，让自己□□的汗血宝马停了下来。

　　她侧身对身边骑着马的一个将军低声耳语了几句。

　　那个络腮胡子的将军点了点头，然后调转马头，策马跑到了卫嫣和阿蛮身前不远处。

　　他瓮声瓮气毫不客气地对卫嫣说：“卫氏，皇太女殿下命你抬起头来，将头发束到脑后，让我们北燕百姓好好看看你！”

　　卫嫣垂着的手忽然握紧了，阿蛮则是要哭了。

　　看到卫嫣不动弹，那个过来传话的将军催促道：“卫氏，快呀！你可别把皇太女殿下的命令当耳旁风，否则，等我来亲自动手，有你的苦头吃！”

　　卫嫣的手指甲掐进掌心，带来阵阵锐痛，可她知道，比起这个，等一会儿来临的那些会更让她感觉痛苦。

　　“……阿蛮，帮我束发。”她抖着声说。

　　“公……主子……”阿蛮语带哭声。

　　“听话。”

　　“是。”

　　阿蛮从自己手腕上撸下绕成圈儿的串着米粒大小白玉的头绳拿在手里，然后走到卫嫣身后，把她披散在脸颊两侧的乌发拢起，再用手里的头绳把头发扎好，让头发垂在脑后。

　　要是搁在以前，阿蛮给卫嫣扎这种发式，眨眼就能扎好。

　　可今日，她的动作却是慢腾腾的，好像非常不情愿干这个活儿一样。

　　然而，该来的还是要来。

　　骑在马上的络腮胡将军看到阿蛮给卫嫣扎好头发之后，便马上喝令两个兵丁过来，让他们去旁边的店铺里面抬一张桌子和一根凳子出来，然后他命令卫嫣踩着凳子站到桌子上去。

　　“这是皇太女的命令，还是将军你的意思？”阿蛮猛然仰面看向骑在马上的络腮胡子将军生气地问道。

　　“自然是皇太女殿下所命。”络腮胡子将军冷声道。

　　接着，他再次催促卫嫣站到桌子上去，不然他就亲自动手了。

　　卫嫣深吸一口气，抬脚走向两三步远的那张桌子，在她的一只脚放到条凳上时，阿蛮奔了过来，把手臂伸出去给她扶着，好让她借力能够踩着条凳站到桌子上。

　　只不过需要两步就能站到桌子上，但对于卫嫣来说却好像脚上坠了千斤铁球一样。

　　她异常艰难，战战兢兢地地站了上去。

　　不等络腮胡子将军命令她抬头，站在桌子下方的北燕百姓们已经纷纷叫嚷起来，声音里面充满了惊讶、憎恶、恐惧、嘲笑……

　　“丑陋不堪！堪比无盐！”

　　“好生丑陋，怪不得不敢抬头！”

　　“呀，这张脸如鬼面一般，瞧瞧，吓得我家宝儿哭个不止。”

　　“哈哈哈，原来这纪国的大公主生成这副尊荣，世上哪个男人敢要她，真是白瞎了好身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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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浪潮般的哄笑声中，有人朝着站在桌子上的卫嫣扔出来烂菜叶和臭鸡蛋，还有团成一团的雪球。

　　阿蛮尖叫着去扑打那些用雪球等物砸向卫嫣的人。

　　奈何人多，她又是个年纪不大，没什么力气的姑娘，她扑过去，众人伸手一推她，她就摔倒在地。

　　阿蛮一摔倒，街道两旁看热闹的人更加肆无忌惮的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一时之间，卫嫣站立之处聚集了越来越多来瞻仰她容貌的人。

　　过节一样，人山人海，大家全然不顾雪越下越大，兴奋地口耳相传纪国大公主是何等的丑陋。

　　阿蛮后来想要爬上桌子去替卫嫣抵挡那些不断飞来的秽物和雪球，可却被一边的北燕兵士们拉住。

　　于是她只能挣扎着嚎啕大哭，嘴里不断念叨着：“主子……主子……”

　　偏偏那络腮胡子将军还不时吆喝，让周围的百姓们来看看纪国的大公主是何等“美貌”。

　　以及提醒卫嫣抬头，不许低下头去。

　　卫嫣难过伤心，可却始终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她的身体一直在抖，尤其是有秽物和雪球砸中她身体的时候，她更是会一个激灵，摇摇欲坠。

　　有些心思歹毒的人见状，就想拿东西把卫嫣砸倒，让她摔下桌子，看她狼狈到极点的样子，从而得到更多的乐子。

　　终于有人这么干了。

　　“咚！”重物砸中了卫嫣的头，发出钝响。

　　有人朝着站在桌子上的卫嫣扔出了一块石头，石头砸中了卫嫣的头，带给她骤然剧痛和眩晕。

　　她终于站不稳了，从桌子上栽落下来。

　　周围的人发出更大的哄笑声，似乎他们已经等了许久的高|潮终于来临了。

　　阿蛮则是发出了尖叫声。

　　她口不择言大喊：“公主殿下！”

　　卫嫣原以为自己会头朝下栽到已经被众人踩成一片泥泞的雪地里。

　　让凌迟般的羞辱攀上高峰，让她从外到内彻底被打倒，让她彻底慑服于北燕的淫|威。

　　皇太女姬明玉果然手段狠辣，不愧是北燕储君。

　　意想中的一切并没有如期来临。

　　卫嫣摔进了一个温暖，带着淡淡药香和脂粉香的怀抱。

　　晕倒之前，她只看得到那人胸前的四爪金龙，狰狞耀眼，破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