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旧事》糍粑鱼

11、第十一章

　　“阿玔……阿玔……”
　　下了朝，皇帝陛下前往勤政殿，姬子玔与姬子璎则前往文华殿。
　　“阿玔等等我！”姬子璎一路小跑，终于赶上了姬子玔。姬子玔一步有她两步大，又走得快，她要跑着才能勉强跟得上。
　　“阿玔走得这么快，我跟不上。”她仰起头，不满地抱怨。
　　姬子玔依旧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姬子璎抬手去抓他的手，要他牵，可是他的手随着走动摆来摆去，总也牵不到。
　　“阿玔牵我走！”姬子璎急了，拽住了他的袖子。
　　姬子玔手僵了僵，原本想要立即抽离，改变了主意任她拽着袖子，却并没有牵她的打算。
　　姬子璎拽着他的衣袖，小碎步跑：“阿玔不高兴？”
　　“没有。”姬子玔毫无感情色彩地吐出两个字。
　　“那为什么不理我？”姬子璎不解。
　　“没有不理你。”姬子玔终于多说了几个字，只是依然不看她：“这里不是未央宫，皇子公主也要知礼守礼，没有人告诉你么？”
　　在姬子璎眼里从来就没有礼法两个字，就算程瑜教训她，她也只是当面乖乖的，转身就忘。
　　“什么礼不礼的，我才不管。”姬子璎得意得很：“谁叫你守礼，我叫阿桓罚他。”
　　姬子玔步子一顿，今日头一次正眼看她：“你不要总是胡闹行吗？”
　　他的语气十分严厉，仿佛她犯的是天大的过错。连程瑜也不曾对她这样凶过，姬子璎一愣，眼睛里便泛出水来。
　　“不许哭！”姬子玔瞪她：“还有脸哭。要胡闹去别的地方，来这里就要懂得尊师重道，即使你是公主，在这种地方胡闹也会被天下士人耻笑。”
　　姬子璎没想到他居然更凶了，从小到大没受过惊吓的她吓得眼泪都忘记掉了，豆大的泪珠只在眼眶里打转。
　　姬子玔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哄她，而是转身就走。随侍在侧的宫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是该哄着小公主去文华殿好，还是问她要不要回未央宫好。

　　“阿玥，阿玔怎么不一样了？”姬子璎呜呜呜地抹着眼泪，红着眼问姬子玥：“他从来不凶我的。”
　　“这个……阿兄很尊敬他的老师，所以才会说叫你不要胡闹吧？”姬子玥跟姬子璎一般年纪，虽说比姬子璎懂事些，可毕竟仍是半大的孩子，安慰人还是有些勉强。“这件事你可别告诉父皇和母后，不然阿兄又要受罚。”
　　“你乱说，我没有胡闹！”姬子璎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凶相。
　　“唔……我说错了，你别生气。”姬子玥赶紧道歉：“可是阿兄他只是尊敬老师才这样说，他以为你也和他一样，可是你说不守礼，他会觉得你不尊敬老师吧？”
　　“我才没有不尊敬那个老爷爷，他说话我听不懂，我都自己玩没吵他。”姬子璎争辩道。
　　“可是你说你不守礼啊……”阿璎，你搞错重点了。
　　“我就是说说嘛，阿玔为什么要信？”姬子璎仍然不能理解。
　　姬子玥快哭了：“这个，阿兄有时候比较笨……”
　　“你才笨！阿玔最聪明了！”姬子璎一听更生气了。
　　姬子玥愣是没整明白，为什么到最后阿璎生他的气了。

　　夜深了，东宫书房里却依然灯火通明。
　　“殿下，夜深了，明日还要早起，早些歇着吧。”宫女瑞香忧心地望着仍在看书的太子，柔声劝道。她容貌端庄，良家子出身，是皇后特意挑选了放在太子身边的。
　　到了姬子玔这个年纪，身边须得有懂事的宫女了，可这女子不可太妖媚，不可引得太子踏入歧途。皇后选的这个宫女很是温婉乖顺，她是很满意，可她并没有想到，太子的喜好同她的喜好未必一样。
　　“孤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太子头也不抬便下了逐客令：“孤应当说过，没有孤的允许，不许随意来这里。”
　　瑞香有些尴尬：“可是，您这儿需要有人照顾着。”
　　“这里有祖颂看着就好。”姬子玔淡淡道：“他知道的比你多。”
　　祖颂是东宫内侍，也是从小就跟在姬子玔身边的跟班。
　　“是。”瑞香低下头，退出了房间。
　　“殿下，瑞香毕竟是皇后娘娘赐给您的……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瑞香离开后，祖颂小声地说道。
　　“母后赐给孤的，孤就不能不喜欢么？”姬子玔冷声道。
　　“那倒不是，只是娘娘一片好意……”祖颂为难道。
　　“瑞香不坏，但是……孤喜欢的不是她那样的。”姬子玔头一回跟祖颂提及自己的喜好。作为自幼便只知要埋头勤奋的太子，虽然有伴读，也曾与许多贵族子弟打交道，却始终没什么朋友，有什么也只能跟祖颂说。
　　“小的知道，殿下喜欢的是秋言。”祖颂挤眉弄眼地说：“可娘娘不喜欢您亲近她……”
　　秋言不是皇后亲选的，乃是皇帝陛下所赐，皇后推拒不得，才送了过来。皇后自然不信皇帝无端会插手后宫的事，必是有人在他跟前吹枕头风。
　　“一个女人罢了，母后思虑过甚。”姬子玔并不在意：“孤无不可告人之事，亦明令她不许插手别的事，她便是有心人送来的又如何？”
　　“殿下，这后宫里的女人手段可多了，您可别大意。”姬子玔看得到的地方，祖颂也看得到；姬子玔看不到的地方，祖颂同样看得到。看见姬子玔的志得意满，他不由得有些担心。
　　“孤知道。”

　　姬子玔并没有想到，祖颂的警告会应验得那么快。

　　姬子璎吃了瘪，早朝仍然每日去——由不得她不去，文帝自己发了话，想着君无戏言，就算她哭着闹着不肯起床，还是叫人将她挖起来去上朝。
　　姬子璎的哭闹声总在太极殿前戛然而止，因为姬子玔站在那里等父皇，面无表情。姬子璎便不由得想起他说的要守礼的话，加上被他凶了一次，心里还堵着气，因此一见他便不哭不闹了，仿佛方才哭闹的是别人家的孩子。
　　文帝不去文华殿，也就不管她去不去了——老太傅一直在抱怨，说十三公主什么都拿来玩，完全不听课，他又不是老嬷嬷，还要管带孩子。开头几日，姬子璎堵气不去，想等姬子玔来哄她。可姬子玔去母后那里请安，从来也不问她，她就开始慌了，于是又乖乖地往文华殿跑，哪怕在文华殿，姬子玔还是不理她。

　　这时的姬子玔已不再跟其他小伙伴们一同上课，老太傅的学生只有他和姬子璎。这令姬子璎觉得非常无趣，她原以为姬子玔还像以前一样，跟其他皇子和伴读们一起上课，就算姬子玔要看书不陪她玩，还能找到别人玩。哪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老太傅教给姬子玔的东西，自然不是姬子璎一个七岁孩童轻易能懂的，她一个字都听不懂。姬子玔坐在边上她不敢太胡闹，于是经常趁着姬子玔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去。
　　其实即使姬子玔注意到也不会制止她，她实在太闹腾了。

　　文华殿已属于外廷，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后宫的世界。姬子璎爬到墙头，看到的是形形色色的男子，而不是后宫里花枝招展的女人们。这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因为这些男人们看起来并不像后宫的女人们或者皇兄们那样赏心悦目。
　　当然也有赏心悦目的，比如正仰着头看她的这个。他的眼睛细长细长的，形状像花瓣一样，阿玔第一好看，他就是第二好看。
　　“你是谁呀？”姬子璎好奇地问他。
　　“微臣郗玉。”男子答道，微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公主所在的地方十分危险，不如下来说话？”
　　姬子璎见有人接着，便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郗玉稳稳地接住了她。
　　姬子璎其实并不是谁都让抱的，后宫许多宫妃想讨好她，曾试着要抱她，都被她一脸嫌弃地推开。可她不讨厌郗玉。
　　“你能带我去文华殿吗？”带他去文华殿，让他陪她玩。
　　“这……”郗玉犯了难：“微臣进不得文华殿。”
　　“孤带你进去。”姬子璎刚拍着胸脯说完，立即想起了姬子玔的话。
　　……阿玔又要生气的吧？
　　“你……跟阿玔熟吗？”她试探地问。
　　“阿玔？”郗玉未能理解。
　　“我阿兄——太子！”姬子璎换了两种称谓，终于看到他明了的眼神。
　　“太子殿下并非是微臣可以随意求见的人。”信息量有点儿大，但郗玉仍笑道：“文华殿乃是太傅为殿下授业解惑之地，微臣以为，还是不要随意冒犯的好。”
　　虽然表情不太一样，可他说话的语气跟阿玔像极了。
　　姬子璎立即忘了自己同这个人才刚刚认识，也忘了母后说的要远离陌生的人。
　　这时，她远远地听到“公主殿下”四个字。
　　“又来了，天天跟着孤，真烦。”年幼的公主殿下叹了一口气，老气横秋地冲他挥了挥手：“孤走了，你在哪个殿，下回孤来找你玩。”

作者有话说

　　门口鞋柜里的鞋子被偷了，不开心QAQ想想以后出入都要锁过道里的门，好忧愁。
谢谢留评支持某鱼的亲，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