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曲》琉璃秀

9、杀戮

　　林小姑娘今年七岁半，无论人生经验还是生活经验，都实在算不上丰富。眼前的诡异事件明显超过了她的经验范畴和智商范畴，所以，虽然看见了手里不应该、不可能存在的羽毛，林小姑娘还是呆呆的盯了几秒，然后......
　　“啊！”她再度叫了出来，明显声音比醒来时高亢、尖锐，清晰；同时如遭雷击的扔开了手里的羽毛。
　　一阵风过，羽毛随风轻飘飘晃悠悠地飘落到了少女脚边。少女穿着那种土布鞋，跟衣服一个色的，上面似乎绣了些暗纹，那么惊鸿一瞥的晃了一下，再看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出，少女微露的雪白脚背在黑沉沉的鞋子映衬下，那么惊为天人地亮着，比月光还明亮比月光还好看，林小姑娘那么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地无意一扫，目光便定住，好像那是磁石，而她的眼睛是铁块，再也移不开了，风吹着，漫过雪白的轻纱窗帘，微微吹动着少女的衣摆，衣摆下的黑鞋子和雪白脚背露出了更多，仿佛还有一点点晶莹雪白的脚踝，林蕴秀的心脏比看见少女出现在山上、少女说果然是你时候更激烈高速的频率跳动起来，她呆呆地抬头，像是仰望星空仰望高台上的神祗那样看着少女，晶莹透亮的眼睛映出一个美丽冷艳的少女形象：雪白漂亮的脸、被风吹起一点点末梢的长发，黑色神秘的衣袍，整个人神色锋利冷冽得像出鞘的剑，闪耀着寒冷锋利的光芒，让人畏惧害怕，却又忍不住着迷......
　　林小姑娘几乎看傻了，姐姐......好好看！
　　少女低垂落在脚边羽毛的视线收回，微微抬眸，却对上林小姑娘呆滞的眼神——少女对事物并没有太深刻的喜恶，更不懂一个七岁半小姑娘对自己眷恋羡慕的感情，直觉就将林小姑娘眼珠不转、眼帘不动、定定看的表情划归到了情况不妙部分，神色一凛，双指并如刀就向林蕴秀眉心划过来，林蕴秀“啊”的一声小惊叫，下意识的就往后倒想避开，于是，就保持着后仰三十度的姿势被少女按住了眉心，她只感到一股暖流从少女微凉的指尖传来，然而还来不及感受仔细少女就飞快的收回了手指。
　　“没事。”少女淡淡的说，像是为刚的行为注解；林蕴秀愣了一下，想她是好意，不由得为自己躲避的行为感到些微羞愧，不由得有些讪讪的，脑海里酝酿着说辞，却愣是想不到一句恰当的说话，少女的一句“果然”像是她们会面的最终总结，说什么都似乎显得多余。
　　一时间，两两相对，寂静无声。
　　只有风，无声的吹动着窗帘、少女的发梢，裙摆......
　　“汝以后，不要如此了，很危险。”好一会，少女再度开口，声音十分平淡，好像最初那会儿寒意入骨的逼视只是一个错觉，又或是，她估量了林小姑娘并没有“如此”的胆量和手段，只是意外，故而和缓了声音和态度。
　　林小姑娘猛地抬头，急切地开口，像是憋久了的气终于能呼出、爆满的大洪水找到了缺堤，恨不得一口吐完、一下倾泻完，然而她的声音没来得及出口，门“咿呀”的被推开，于是林小姑娘满腔满腹的倾诉欲胎死腹中，生生吞回去的一口憋气差点没让她呛死；她既惊且慌，一双大眼睛惊疑地往门口望去......
　　她的眼角余光还是少女的黑袍角被风微微扬起的样子，下一秒，林太出现在视线框显要位置，她急切走过来，坐在床边一把搂住林蕴秀，语气满是忧虑，“阿秀，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妈妈听到你叫......乖哦，不怕，妈妈在。”
　　林蕴秀被她妈妈的胸怀堵住了视线，心里急得不行，却又暗暗松了一口气：母亲显然并没有发现少女的存在。她心急继续与少女先前的谈话，或者说辩白自己“如此”（窥随少女和从山洞里取了鸟尸的羽毛）并非出于本心，只是意外，于是母亲的念叨和安慰让她不耐烦，只是应着“我没事，只是省了想上厕所，妈妈快回去睡觉，我马上就睡了”把林太太半推半搡地送了出房，关上门，她轻声叫唤少女，却久无应和，于是四下寻找，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连厕所也看过了，少女杳然无踪，很显然，跟她直觉想象的一样：走了。
　　林蕴秀大失所望，总觉得这件事还没弄清楚，大家话还没说开，她还稀里糊涂，少女怎么可以就走了呢？
　　那根羽毛，还孤零零的躺在先前少女站过的地方。
　　林蕴秀忧郁的捡了起来。一时想着拿了别人的东西不好，不问自取是为偷，哪怕无心也一样，可是不知道怎么还回去；一时又想既然少女没提，她只是过来证实一下自己的直觉是否准确，那，如果不还，应该也没大问题吧？一时又想如果自己不是惊慌失措忸忸怩怩爽快地开口解释清楚就好了......
　　小小年纪的林小姑娘老成持重忧郁地叹了又叹气......忽地，有什么飞快地划过脑海，她脸色变了变，犹豫起来，随即望向手里的羽毛，目光又坚定起来......她飞快地跳上床躺下盖上被子闭上眼睛，心里念念叨叨、念念叨叨：姐姐......姐姐......姐姐......
　　虽然少女说“不可再如此”，但是事情没说完，她心里不舒服。小姑娘心里有一股执拗，也弄不清楚到底是非要弄明白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还是纯粹只是想跟少女多待在一起——她甚至连少女斥责的借口都想好了：如果少女斥责她，她就说因为不知到怎么把羽毛还回去，所以才来找她。
　　这时候的林小姑娘已经想得很周到仔细了，完全秒杀同龄小姑娘。
　　就这么心心念念着，她眼前出现一条黑暗的通道，很黑，就比伸手不见五指稍好，两旁好像有无形的壁，阻隔了更深层次的黑和一些也许很奇怪的东西——她有这种直觉。通道里阴冷潮湿，扑面的寒风让她忍不住瑟缩，几乎要张开眼“醒”过来了。她忍住，不住地向前探索，很快，前方出现一个裹在黑雾里的身影，她追赶上前，急切地呼唤，“姐姐......姐姐......姐姐......”裹在黑雾里的人若有所察地停住、转身，林蕴秀在黑雾人转身的瞬间被吓住了，对方的脸大部分裹在黑雾里看不清楚模样，可唯一露出来到眼睛阴沉、苍老、狠毒，绝对不是少女清冷清澈的美眸，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她！！
　　林蕴秀赶紧远离这个黑雾人，恰好，又一个黑暗身影出现，黑雾人大概觉得自己的错觉是多出来的人造成了，也掉头继续赶路了，林蕴秀才得以避过黑雾人的追寻，她不由得暗暗送了一口气，想起少女说的“危险”，大概就是指这个？如果被人发现了，她及时醒来，对方还会知道她吗？还是会循着她的气息找来，还可能连累自己父母？
　　林小姑娘一不小心又深思过度了。她在“醒转”和继续中踌躇，这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他肚子被剖开，一截肠子都掉出来了，他似乎顾及不了，只是拼命的向前奔跑，林蕴秀注意到，他虽然长着人的样子，但是却有着一双奇怪的、鸡爪子一般的手，指甲起码有半指长，极锋利尖锐，蓦地，他疯狂地叫了起来，“出来、出来......”眼睛里满是疯狂和血丝，他挥舞着利爪，在半空疯狂地四下抓挠，林蕴秀以为自己又被发现了，吓得不行，不由得瑟缩一团于路旁，心里各种艰难挣扎要不要就这样放弃找姐姐“说个明白”醒转，就在这时，情况又出现变化，忽地一道旋风夹持着黑暗通道的阴冷潮湿强势而来，来到鸡爪人跟前，从里面伸出一只穿着皮鞋的大脚，猛地一脚，把鸡爪人破布似的踹出老远，鸡爪人在半空喷出一道鲜血，受伤更重了，不但身上连脸上都满是鲜血，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无法，大概感觉到了生命的危机，他用手撑着身体，一步一步地往后腾挪，眼里满是惊怖；旋风消散，显出里面一个穿着西装的挺拔身影，他像是猫玩老鼠一般，一步一步向鸡爪人走过去，鸡爪人腾挪得更厉害，然而纵酒比不过西装男人的步伐，他很快走到了鸡爪人跟前，轻描淡写却又毫不留情地一脚就踩在了他腹部伤口处，鸡爪人身上溢出更多的鲜血，沾染了对方锃亮的皮鞋，但西装男人毫不在乎，碾压得似乎更用力了——
　　鸡爪人愤怒却无能为力地注视着西装男人，他咳嗽吐出两口血，哑声道：“姓叶的，你已经夺了我的内丹，何苦赶尽杀绝？咄咄逼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西装男人嗤笑一声，“不赶尽杀绝，等着你回来报仇雪恨？”
　　鸡爪人眼里死气沉沉，“我都这样了......”忽地出爪如电，飞快地抓向西装男人脚踝，西装男人以一种怪异的角度堪堪避开，旋即飞起脚向男人身体，用力，踢，男人再次如破布飞起、跌落，西装男人气势汹汹地走向他，鸡爪人大概自知再无生机，狠狠地咀咒起来，“你会不得好死的！”
　　西装男人扬起手掌，一道小旋风他掌下而出，如切割机那般毫不留情地袭向了鸡爪人切下了他脑袋——
　　“废话忒多！”西装男人冷哼，一脚把鸡爪人与脑袋分家的身体踢向黑暗通道外......毫无落地的声息，只传来了极难听的像是尖锐物划过玻璃的声音，仿佛无数的幽魂鬼怪在声嘶呐喊，让林蕴秀少女送她出山让她不要回头她忍不住回头看到的最后恐怖一幕，毛骨悚然；西装男人怪笑两声，扭曲了转过身让林蕴秀看到的英俊年轻的面容，他弯下腰，提起鸡爪人脑袋，瞧着鸡爪人死不瞑目的样子又露出了得意轻蔑的笑容，旋即，又刮起一道旋风消失了。
　　通道又恢复了黑暗平静。
　　只地上鲜红的血迹显示这一切并不是她的想象。
　　林小姑娘目瞪口呆地目睹了一场杀人夺宝——“夺宝”并没亲眼见着，但显然是这么一回事——整颗幼小心灵都不好了。
　　在一阵阴冷寒风卷着一片腐烂落叶卷来的时候，她颤颤抖抖的张开了眼睛。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姐姐，你快回来。阿秀怕！

　　啊~时间过得真快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