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曲》琉璃秀

7、6 入梦

　　就在林小姑娘一脸严肃认真地向父亲林嘉明简述自己的经历、见闻，而后者也听得时而惊心动魄、时而愁肠百结、险些飙下老泪时，在城南稍偏离最中心街道的一条古董街，一间看着并不怎么起眼的老旧小店，也迎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店主是一个圆润发福的中年男人，长得一脸喜庆，正舒适地翘着二郎腿、躺在柜台背后的软榻拿着手机看宫斗电视剧看得津津有味，听见门口提示有客人到的铃铛声响也没动，只用挺爽朗的声音笑着说，“随便看，看中了什么叫我。”这条街大多数老店都是这样待客的，客人看中了什么才会上前招待，不会像那些装模作样的大店，亦步亦趋，反而让客人心理有压力而不能好好欣赏货物，当然，从另一角度也可以说轻待客人，不过他们一般做的是熟客生意，真正的好东西也不会摆到台面，也就无所谓这些溜达瞎看的所谓“潜在顾客”了。
　　不过话虽如此，还是会注意一下监控电视的，免得有些手脚不干净的.....长相喜庆的老板于是“百忙”中分了一点眼角余光到监控电视屏幕，一看见监控电视上的人像，差点没惊得跳起来。他放下手机甚至来不及按暂停的就站了起来，“少门主.....少门主，抱歉抱歉，老李我不知道是您！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连称谓都用了敬语，“坐坐坐！”他从角落搬来一张板凳，又问少女要喝什么茶，忙忙碌碌摆出茶具要烧茶，少女的态度很平和，“不忙。先说正事儿。”正是林小姑娘街上偶遇的“姐姐”，那个她讲述的经历见闻不可或缺的神秘的黑袍少女！
　　自称老李的老板忙点头，“好好好。您等等。我这就把东西拿来。”
　　他到了后面的小院，好一会，拿回来了一个灰扑扑的玉石盒子。看玉石的质地，明显不是什么高档货，但老李的神色很郑重，他打开，里面是一个金色的铃铛，有半个巴掌大，上面雕刻着古怪精致的花纹，但是没有响器，故而不能发出声音。老李的神色略显尴尬，搓着手，像是在酝酿开口的措辞似的——
　　少女问：“这是何处找到的？”
　　“玉门关外三百里的驿亭。再多的，我也不清楚。那个小子.....他说，无论如何都要见少门主一面，我劝过他，说少门主正在寻找锁魂铃，只要把完整的锁魂铃给了少门主，少门主自然会帮他，无奈那小子就是固执不肯，我也劝不听。那小子也是可怜，父族、母族都没了，就剩下一个姐姐，却下落不知、生死不明。我跟他父辈有点交情，实在是......只好厚着脸跟少门主开这个口了，少门主您看，您能不能去见见他？”
　　李老板的话虽然有着对“那人”的呵责，但更多的是回护。少女静静地看着他，看得一脸喜相老板后背都要冒出冷汗了，最后也没肯定说去没去，只问：“何时、何地？”
　　李老板恨不得伸手去抹抹额头不存在的冷汗。他松了一口气，连忙回道，“子时，西山西巅最大那株榕树下，少门主去了，自然会有人引路。”
　　少女颔首表示知道了，然后状似不经心的提了一句：“和尚亦来了。”
　　李老板才松弛下来的肉肉脸顿时整张都提上去了，发出了一声极尖锐的叫声，“啊？”不知道是不敢相信在反问还是太过惊慌在感叹，在反应过后，露出了如丧考妣的表情。
　　少女又淡淡的道，“玩笑。”
　　李老板：......
　　这表情实在不像开玩笑。他不敢反驳少女，露出了讪讪的表情，像为自己刚才过度反应尴尬似的，“少门主啊，我这不是怕师兄么，你不能这样吓我啊！我小心脏受不起啊！我知道少门主埋怨我骗你，唉......实话跟少门主说，我跟这铃铛的主人不熟，只是与他父辈有点交情，他也是走投无路，不然也不会求到我这里来。少门主你看......能帮就帮帮呗。”
　　少女依旧没许诺什么，只是说：“吾会去看看。”
　　李老板点头，能得天门的少门主看看也好，好不好成不成的也好教他死心。
　　这时候，门外走进了一个白衣男子，看见桌上的金色铃铛面上一喜，快步走了过来，毫不客气就拿了起来看，最后皱眉，自言自语：“可惜没有响器.....不然倒是不错的法器。”
　　他问李老板，“多少钱？”
　　李老板忙陪笑，“不好意思，这位先生，这是非卖品。”
　　白衣男子再度皱眉，“所谓的非卖品，不过是价钱不够。开个价吧。合适我就买下。”
　　李老板心里吐了槽：你说了第一句这么合情合理的说话，第二句话又那么豪，非要加个“合适”合适么？一看就装逼得不要不要的！
　　面上还是一副和气生财的样子，“这位先生，实在抱歉，真不是钱的问题。店里还有很多不错的货......呃，也可以用作法器的，你要不看看其他的”
　　白衣男子依旧固执，说，“说不是钱的问题，肯定就是钱的问题了。说吧，多少钱？”
　　少女对李老板说，“告辞。”锁魂铃若没有响器，也没什么用。可若想要，就得帮“人”做事，还要做成，她还不知道是什么事，能不能做成，自然不急于取走。至于老板怎么跟男人交锋，那是他的事了。少女很干脆地告辞。抬脚就走。白衣男子这时才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看，就被惊艳了，继而疑惑——
　　他随师傅习相面之术，竟然瞧不出一点那美女的面相内容。
　　这很少见。不，应该说，从来没有遇过的事。他想一定是因为自己没看清楚的缘故，故而想也不想的就开口了，“等等。”
　　然而少女根本没理他，依旧往门口走去，他下意识的就跟了上去，“这位小姐，你等等——”
　　他坚信不是自己修行不足，肯定是太仓促没来得及相仔细的缘故。
　　然而少女还是毫不拖延地走了出门外。看样子不是没听闻，是根本不想理会他——肯定以为自己是登徒浪子。白衣男子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摇摇头，为女子少了一个被麻衣神相传人指点的机会可惜；门外一对年轻男女不知因何事在吵闹，女子指着男子泼辣大骂：“你个傻逼，离我远一点——”
　　白衣男子：“......”
　　他莫名有了讪讪的感觉，返回店内，柜台空空如也，那原本放在上面的锁魂铃已经被收起来，那一脸和气生财的老板笑吟吟地看着他，“先生，需要点什么？”仿佛刚他没出现过没见过锁魂铃双方还没讨价还价——是他讨价......过，他头一次、刚刚才踏进来。。。
　　不知道怎的，他脑海里想起那泼辣女子说话的话，并且很想朝那老板这样说：你个傻逼，离我远一点......
　　......
　　......

　　这个时候，林家一家三口在吃饭。林太太瞧瞧大的，又瞧瞧小的，总觉得不对劲。
　　吃过完，明空和尚的电话就来了: “小僧一直记住施主的嘱托，一直想找机会问师叔。等小僧寻得了机会正想问师叔，不想师叔竟先开口了，他说，‘你所要问的事情，我不能回答，你出去吧’，小僧实在无能为力，请施主见谅。”
　　林嘉明心里早有决断，听这个电话也听得轻松，连忙跟明空客气，说哪里哪里，大师你不用客气。问不着也没关系。然后三言两语的打发了好奇想问询的明空和尚，他觉得，禅空大师的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了！
　　而林小姑娘则在自己的房间里，先做了功课，温了书，然后开始走神，然后拿出一个本子，在上面画了一个又一个“姐姐”，再一个一个的看了又看，都觉得不像“姐姐”——姐姐那么好看，她画得好丑。然后全部撕了，撕碎。再重新画。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直到林太太敲门：“阿秀，该睡觉了。”才去洗漱上床睡觉。
　　然后她做梦了，梦见一座高高的大山，山上矗立着一株巨大的老榕树，树下有人。看不清楚模样。
　　月亮圆圆的挂在天空，有乌鸦凄厉的声音划过，清冷的月光下，山林顿时蒙上了一层阴森的恐怖。
　　一个小童提着灯笼缓缓走到了树下。他长着人的脸，可是却有着鸟儿那样尖尖的嘴巴。
　　树下的人走了出来。
　　月光洒在她身上脸上，她缓缓抬头，她惊叫了出来：“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