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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沙 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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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林辰的反问。付郝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满脸讪笑,双手合十,眼巴巴地求助着林辰。
不得不说,这招非常管用。
刑从连看见那位原本不苟言笑的青年低下头,很不好意思地拿起桌上的证物袋,认真告诉他们:“这些白色石英砂,应该来自沙盘。心理治疗中有一类疗法,名叫沙盘游戏,大致就是利用不同种类的沙子和许多摆件,探索和整合人类的心灵状况。白沙是沙盘游戏中的一种沙子,被清洗得非常干净,分离灰尘和杂质,保持宁静和纯洁,成为人探索内心无意识世界的一种媒介。”
他仿佛在思考什么,说得很慢,但很仔细:“如果在有淘宝之前,一整套沙盘疗法的器材售价在两万元以上,生产厂家和经销商都屈指可数,但现在你要追查白沙的来源会非常困难。”
他说话声音有些清淡,但非常认真仔细。无论是那平和的眉眼还是端正的姿态,都带着绝对的、让人信服的姿态。该怎么说呢,在绝对的专业面前,一切妄加的猜测都显得太过小人之心了。
刑从连很难得地有些歉意,不过他的歉意只维持了短短数秒。
林辰说:“你放我走,保证以后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告诉你这些沙从哪来。”
“好啊。”刑从连半点没犹豫,爽快回答。说完他单手支颐,饶有兴味地观察着林辰。
这下换林辰诧异。
他没想到警方竟然会答应这个要求。
他认真盯着刑从连深绿色的眼睛,似乎能够里面看到“信用”,于是他也很干脆地回答:“我有一套沙盘,小胖子手里的沙,是从我房里偷出来的。但尸体旁边的白沙我确实不知情。”
刑从连点点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林辰没有再说话,他看了眼自己的付郝,站起身来准备走。
可就在这时,审讯室门被敲响。
刑从连开门出去,张小笼神色紧张地报告着什么。
“林先生。”不多时,刑从连折返回来,客气地打了个招呼,“我们等会去中心公园,正好可以顺路送您回家,请您稍等一会儿。”
他说得理所当然,毫无破绽,令人无法拒绝。
——
知道所谓的“顺路”是先顺去凶案现场的话,林辰一定不会坐上刑从连那辆吉普车。
案发地在中心公园,死者是名30岁左右的年轻男子。
据报案者群众表示,当时该男子正在公园里锻炼,不小心从吊环上摔下,死因可能是颅底骨折。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光线稀薄,公园里的香樟树轻轻随风摇曳。夜色中,警方拉起的黄色警戒线格外清晰。警戒线外围了很多人,以至于完全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刹车的惯性让林辰微微前倾。
驾驶室里的那位警官先生动作很快地拉上手刹、放下车窗,最后脱下警服外套跳下车。
未等他反应过来,连车门都咔擦一声落锁,他和付郝都被关在车里。
“林先生,那么就麻烦您再等会。”隔着车窗,刑从连还向他来了个飞吻,然后潇洒跑远。
林辰坐在吉普车里,夜风横贯车窗而过。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很奇怪,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今天遇到的人很奇怪。
付郝拉了下车门,没拉开,边咬牙切齿,边战战兢兢凑过来悄声道:“师兄,你别生气,刑队长大概就是想送你回家而已。他人不坏,就是因为有四分之一战斗种族血统和四分之一意国血统,所以为人比较奔放……”
“这两个血统混起来,基本出不了正常人。”林辰看向刑从连远去的背影,这样说。
刑从连当然听不到林辰对他的评价。
作为血统复杂的人类,他完全是能屈能伸的典范。他随意抓乱头发,点了根烟,混进围观人群,然后站在一位穿广场舞裙的大妈身边。
“阿姨,这怎么回事啊,这么多警察。”刑从连叼着根烟,装成围观群众,惊恐又好奇地拱了拱身边的大妈。
“死了人呀!”大妈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凑到刑从连耳边说道。
“谁死啦,这是出大事了啊?”
“可不是大事吗,小伙子我每天都看得到的,我昨天还和他一起锻炼过咧。”说起八卦,大妈非常热情:“他不要太厉害噢,可以两只脚勾着吊环,这么倒过来。”边说,大妈还激动地弯下腰演示,“就是这个样子呀,然后吊环就断掉了呀,他么就吧嗒摔下来,摔死了!”
“那好惨啊!”刑从连应和着。
“何止惨啊,他那个脸哦,当时吓死人了,眼珠子要掉出来一样,叫声十里外都好听到的。”
“您是说,他掉下来的时候还没死?”刑从连忽然意识到什么。
“没有呀,我们去搬他,他那个时候还在动嘞!”
——
“刚那位阿姨说,吊环是突然断裂的,人并没有当场死亡。”
刑从连站在林辰一侧的窗边,手里夹着烟。虽然吧,付郝觉得刑从连看似是在对自己讲话,但话完全像是说给林辰听的。
而林辰靠在椅背上,双眼轻闭,像是已陷入浅睡。
一人在夜风中似有似无地说话,另一人在夜色里半真半假地浅眠。
付郝简直要被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灼伤,赶紧挺身而出:“是意外吗?”
刑从连没回答他,反而看着林辰说:“这要等鉴证科勘察完现场,才有结论。”
付郝觉得自己简直多余!但怎么也得应和一下,正当他想继续说下去时,在他身旁假寐的林辰却忽然睁开眼,他手搭着车门坐直,付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依稀可以穿过人群,看到那片发生命案的场地。
天很黑,警灯闪烁,健身器材泛着蓝莹莹的光。
这些器材分散而立,是高低杠、双人漫步机一类的新村标配健身器材。它们半新不旧,有些地方被摸得很光滑,但都保养良好,没有生锈或损毁痕迹。这也显得角落损毁的吊环架格外诡异。它孤零零矗立着,一只吊挂在半空中随风轻晃,另一只则掉在了地上。
那是一片草皮退化后形成的沙地。
林辰看了眼刑从连,两人靠得极近,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夜色中,刑从连的眼底多了几分探寻,似乎也发现沙地的问题,却按捺着没挑明。
在这个城市里,已经连续数日发生了与沙有关的案件。或许是巧合,但也可能它们背后有不为人知的深层联系。
但林辰想,这些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案发时我在警局。”林辰说:“所以不是我。”
“林先生说什么,鄙人听不很懂啊。”刑从连吸了口咽,把烟蒂扔在地上踩灭,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