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影的奏鸣曲》r*****n

53、第五十章 艾尔

　　艾尔以为自己会因露西亚的死而彻夜难眠，但恰恰相反，他被弗兰关押起来之后，就几乎一直处于昏睡状态之中。

　　为什么我会如此嗜睡？艾尔努力地想让自己清醒过来，但结果陷入更深的睡梦之中。

　　艾尔的身体似乎不停地在下沉，沉入深不见底的水中，他觉得自己全身都是轻飘飘的，四肢和躯体随风而动，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我到底是怎么了？”艾尔试图大喊，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

　　眼前的幻象千变万化，艾尔似乎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中。这时候，一个声音从艾尔耳边响起：“艾尔·巴特？”

　　“谁？”艾尔的话只能憋在心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很好，我终于可以与你的梦境相连了。”听声音，对方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可是艾尔看不到身边有人。实际上，他根本看不清身边的东西。

　　“你在梦中是不能说话的，所以你只需要好好地听着我说。”对方似乎知道艾尔在想些什么。“艾尔，我来自遥远的东方大陆，是你们口中的魔法师。”

　　魔法师？艾尔一直以为他们只存在于童话故事和传说之中。

　　“你不需要质疑我的身份，我可以做到很多你无法想象的事情，比如这样……”话音刚落，艾尔身边的景象就瞬时变得清晰起来，他发现自己站在学校里，还穿着学生的服装，而自己眼前的那向他微笑着的女孩正是露西亚。

　　可是这一切都是假的，艾尔紧紧地握着拳头。“你到底想干嘛！”艾尔在心底里呐喊着。

　　“我能直接阅读你的思想，还能影响你的梦境，其实我只是想把一个关于你的预言告诉你。”

　　预言？艾尔迷惑地看着四周，身边的景物又开始变得模糊。

　　“是的，一个预言。在戈里亚大陆的最南端，将会发生一件导致整个世界毁灭的大事件，而我们要将这件事扼杀在命运的摇篮里。”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艾尔想。

　　“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能需要瑟尔文联盟倾尽兵力南下，才能把毁灭的根源清除掉。”

　　艾尔还是不明白这和自己有何相干。

　　“但在我的预言之中，还有另外的一番景象。就是如果联盟把兵力都集中到南方的话，雷哥拉德帝国一定会趁虚而入，把七国逐渐吞并掉。”

　　艾尔对此依然是半信半疑。

　　“只有一个办法能改变瑟尔文联盟和整个世界的命运，那就是除掉预言中会带兵毁灭瑟尔文联盟的将军，闪电莱斯·布朗顿。”那声音坚决地说。

　　即使你要想杀掉莱斯，也不应该来找我啊？我能杀死他么？艾尔自嘲地想。

　　“没错，必须要由你亲自手动杀死他！艾尔·巴特，你是解开命运枷锁的唯一钥匙。”

　　可我凭什么，有什么办法能杀掉莱斯·布朗顿？艾尔认为这话可笑得很。

　　“我早就通过联盟的高层，安排好这个计划了，而你就是这个计划的执行者。记住，你只要……”

　　一滴冰凉的水珠滴在艾尔的脸上，奇异的梦以及梦中人所说的话，就此嘎然而止。艾尔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窗边，而窗外正下着滂沱大雨，刚才唤醒他的正是随风飘来的雨点。艾尔迷茫地打量着周围，一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了。

　　黑牢，僵尸，战斗，杀戮，逃亡，人山人海，马车……

　　一个一个的场景在艾尔的脑海中拼接起来，然后艾尔眼前浮现出露西亚·夜空近乎赤裸地惨死在婚礼马车前的景象。

　　“露西亚……”一想到这里，艾尔就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他终于想起来了，是弗兰·晨光把他关在这里的，弗兰说要把他交给雷哥拉德帝国，以换取双方的停火。

　　“你对雷哥拉德帝国很重要吗？”艾尔想起了弗兰问自己的这个问题。我有什么特别之处的呢？艾尔低头冥思苦想着，可实在没想到帝国非要得到自己不可的原因。

　　莫非正如梦中所说？艾尔想起刚才那个奇怪的梦境，那个自称是魔法师的声音。更为奇怪的是，平日艾尔做梦也不少，但醒来之后，梦里发生的种种事情很快就会在脑海中淡忘，而刚才的那个梦，却像真实一般，留下了清晰的印记。

　　我注定要亲手杀死莱斯吗？可惜梦境被窗外这场雨所打断，艾尔没听到自己应该怎么样做，才能有机会杀死莱斯。

　　艾尔趴在窗台上，放眼远眺，雨夜中外面的景物一片模糊，如同在另外一个梦境之中。我该怎么做？艾尔怔怔地发着呆，一点也没注意到自己的头发已经被雨沾湿。

　　艾尔希望自己能再次入睡，继续梦中的游历，但他却整夜都没能再合上眼，睁大眼睛听着窗外的雨声，一直到天色发亮。

　　“艾尔，我们出发吧。”莫内特走进艾尔的房间。

　　“出发？去哪里？”

　　“去把你交给帝国……对不起，艾尔，我帮不上忙。”莫内特内疚地说。

　　艾尔笑了笑：“莫内特队长，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莫内特的眼光投向别的地方，说：“对了，艾尔，弗兰大人特意吩咐过，一直要让你喝这碗水……”莫内特递上一碗清水。

　　艾尔突然想起，他昨天被关押在这里后，正是喝了一碗水才一直昏睡不醒的。看来水里面有让人嗜睡的东西，再想深入一层，这水是弗兰特地安排给自己喝的，那么说来弗兰就是希望自己睡觉……

　　梦里的声音曾经说过，已经通过联盟的高层安排好除掉莱斯的计划。这样说来，弗兰·晨光也参与到计划之中了么？莫内特又知道这个计划吗？

　　艾尔认真地打量着莫内特的表情，而莫内特却不再正眼看艾尔。“喝了水就走吧，囚车就在门外。”

　　“好。”艾尔接过碗，把水一饮而尽，然后步出门外，在士兵们的重重监视之下，爬上囚车。这囚车有点小，但还是足够艾尔睡在里头了。

　　真舒服啊，艾尔很快就再次进入了梦乡。这一次，那个奇怪的声音并没有再来找他，艾尔在梦中又见到露西亚，还见到了自己的父亲雷恩，接下来艾尔又到了河畔城，在那里，罗杰斯和马吉替他布置好一切，艾尔所设计的陷阱把莱斯的军队全数歼灭。

　　火光，鲜血，哀嚎，难民，城墙，战争……一个一个场景在艾尔的脑海里疯狂地切换着画面。

　　然后有一个场景凝固下来，慢慢地变得清晰，这是一个帐篷，帐篷里面有很多人。艾尔努力地分辨着这些人的面孔，但眼前的几张脸孔总在飘忽不定。

　　“弗兰大人，既然一切文书已经签署完毕，小人也应该回去向陛下复命了。”一个做作而夸张的声音，艾尔相信自己在哪里听到过。

　　是谁呢？艾尔使劲地晃着脑袋，他知道自己的意识已经逐渐清醒起来，只是弗兰给他喝的东西催眠效果太强了，身体还没能跟着恢复。

　　“席弥尔大人，莱斯将军，请回吧，恕不远送了。”这是弗兰的声音。

　　对了，席弥尔·赛恩，那个奇怪的帝国外交官！艾尔终于看清楚对方的面貌，而帐篷里还有一个金发的年轻人，身材高大，目光坚毅，身上有着一种典型的军人气质，而更难得的是，这人还长得很英俊。

　　艾尔在天涯堡之战中见过他，当时是通过望远镜在船上遥望，看得并不真切。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好好地看清楚莱斯·布朗顿的容貌了，这个和艾尔数次交锋，人称闪电的天才军事家。

　　“要我杀掉他？”艾尔看了看结实的囚车，苦笑了一下。“光凭我怎么可能做到？即使我并不是被困在囚车中，也不可能杀死一个身经百战的帝国将军啊。”

　　艾尔看着莱斯，莱斯也看着他。莱斯的眼光中带着一种怎么样的感情？艾尔从对方的眼中并没有读出仇恨，愤怒或是敌对的意味，也看不出同情，怜悯或是鄙视。艾尔觉得莱斯的眼中充满着……疑惑？

　　这时席弥尔开口了：“各位大人，小人就此告辞，艾尔·巴特就交由我们处理了。莱斯将军，请您帮忙把囚车推出去吧。”

　　莱斯向弗兰草草行礼，走向囚车，艾尔发现他的眼光里突然多了一种杀气，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艾尔将军么，幸会了。”莱斯走到囚车前，用只有艾尔能听到的音量说。

　　“我早就不是什么将军了。”艾尔摇摇头。

　　“河畔城一战，莱斯可是铭记于心呢。”莱斯冷冷地抛出一句话，拉起囚车就走。

　　艾尔把目光投向弗兰，希望弗兰能给自己一点什么提示，梦中人的计划到底是什么？艾尔乞求地看着弗兰，而弗兰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莫内特则似乎是不忍心地，把目光移向别处。

　　没有任何人帮助我吗？艾尔颓然地闭上双眼。莱斯和席弥尔将艾尔带到军营外，把囚车和两匹马绑在一起，径直地向帝国军的营地进发。艾尔眼看着身后的联盟营地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孤独的感觉。自从艾尔跟随父亲离开蓝普克城走上前线以来，虽然是不断地遭受挫折和打击，但自己始终身处在联盟军中，就算是在漆黑可怕的黑牢里，也能每天见到送饭的联盟士兵。可是现在，他却孤身一人被押进敌人的军营里，他即将面对的全部是雷哥拉德帝国的士兵和将领。

　　艾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莱斯和席弥尔带着囚车，来到帝国军营外，艾尔眼见一个身材高大，粗壮得有点不可思议的中年人快步走上前，向莱斯汇报：“将军，我这里一切正常。”艾尔想起自己也在天涯堡之战中见过这人，当时他勇冠三军，以一敌百，非常可怕。

　　“辛苦你了，卡多克。”莱斯对部下说话时，一点架子也没有。

　　“将军，这个人……就是艾尔·巴特。”卡多克和莱斯一样，向艾尔投来怀疑的目光。

　　“如假包换的艾尔·巴特。”席弥尔插嘴说道。“我们已经顺利完成任务了，莱斯将军，您看我们是否应该马上赶回中秋城？”

　　“当然了，此地不宜久留。卡多克，下令全军准备，我们立即启程。”莱斯毫不犹豫地说。

　　“遵命，将军！对了，这个人……该怎么办？”卡多克看了看艾尔，眼中闪过杀机。

　　艾尔心想，他们总不会在这里杀了我吧？要只是为了杀我的话，何必搞得那么复杂，直接让人在蓝普克城动手就得了嘛。

　　莱斯想了好一阵子才说：“先把他带回去见陛下吧。席弥尔大人意下如何？”

　　“啊？莱斯将军您是问我么？”席弥尔堆起让艾尔反胃的微笑说：“这种事情就全听将军您的定夺了，小人不敢多言。”

　　“那就这样决定了吧。”莱斯意味深长地看着艾尔，又问卡多克：“卡多克，你有什么看法么？”

　　“一切听从将军指挥。”卡多克也死死地盯着艾尔，让艾尔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然后卡多克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让艾尔吓破胆的话：“将军，你真的不在这里就顺手杀掉他？”

　　艾尔闻言大惊失色，他几乎不敢听莱斯接下来所说的话。艾尔知道自己现在命悬一线，只要莱斯或是谁一声令下，他就要追随露西亚而去了。

　　一想起露西亚，艾尔突然觉得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了，他百感交集地看向莱斯。

　　而莱斯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