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后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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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敞开的窗户不眠不休地送进冬夜的寒风。
宽大的床，厚暖的棉被下，沈连消瘦的身躯却微微颤抖，可就算是一场噩梦，她也舍不得醒来。这几年来，她唯一的快乐便是在那梦里，在那梦里，有着她魂牵梦萦的女子。即便梦始终以悲伤收尾，她却甘愿沉迷。
十二年前的那场告白，那个刻印着她悲伤的转角，此刻在她的梦里，再一次清晰地呈现。她说不清道不明，明明早已痛到极致，却仍是执迷不悟。沐南君是她的劫，解不开也绕不过。
那时，她在明照的鼓励下，决心将自己的心意完完全全地讲给心底的人听。走进放学后拥挤的人潮，她不停地左右张望，寻觅着沐南君的身影。脑中，却反复地演练着要说的话。尽管她曾偷偷地托祁芷青给沐南君递过一封情书，可她却不敢留下姓名。她一面惶惶，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心意，一面却又期待沐南君能够察觉。
人，果然是复杂的动物。
出来了。沈连隔着人群，远远地望见了刚刚走出校门的沐南君，一旁，是和她有说有笑的祁芷青。沐南君的脸上带着笑容，偶尔流露出兴奋的神情，好像是和祁芷青说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沈连看着那如花的笑靥，原本鼓起的勇气顷刻间烟消云散。
自己要说的话会吓到她的吧，那些笑容，再也不会对自己展露了吧。
沈连原本想要冲上前的脚步生生停在了街角，她站在报刊亭，逃跑的想法却在心底呈现。转身想要趁着还没被沐南君发现跑开，她却看到不远处正用坚定的眼神注视着她的明照，清晰地用口型讲着两个字。
别怕。
她慌乱的心仿若突然安定了下来。是啊，刚才不还是信誓旦旦的吗？难道自己的感情就注定要畏首畏尾的吗？不，这不是沈连该有的模样，像极了懦夫，以后还怎样在光天化日之下，给她幸福呢？
沈连定定神，攥紧拳头。她看着沐南君和祁芷青一步步走近，目光灼灼。
看着两人渐渐走到身边，沈连稳稳心神，以前所未有的沉着语气开口，“芷青，我有话想跟南君说，你可以稍微走开吗？”说是请求，沈连却不看着祁芷青。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强硬，眼神却仍是火热地注视着站在她面前的沐南君。
“小连子，啧，居然叫我走开。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祁芷青还是惯常地玩笑口吻。沈连下一刻却转头看着她，已经初二的沈连开始长个，尽管还不及祁芷青，却不用再像一年前那样仰视着祁芷青说话。
那是祁芷青第一次在沈连脸上看到那样的眼神，坚定得让人害怕。平素里小小的，笑得阳光的沈连此刻身上却有着不容拒绝的毅然。
祁芷青摆摆手，看着不远处正看着她们的明照，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讪讪一笑摇着头说，“好吧好吧，”转头却发现此刻沉着脸的沐南君，心底闪过一丝讶异，她隐隐觉得沐南君是知道沈连要说什么的，却好像不想听到。她指了指明照所在的地方，接着说，“南君，我去那边等你。”
一说完，祁芷青就从两人身边走开。走到明照的身边，她回头看向那正相对而立的两个人，心底一声叹息响起。“你都知道了？”祁芷青没有看向明照，明明是疑问句却带着肯定的语气。
“嗯。”明照的声音不似往日的轻浮，隐隐透着一丝沉稳。
“你怎么想？”祁芷青看着明照，话语里却带着一丝讥讽。她早就察觉出沈连的心意了，此刻，她想看看这个沈连的好友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毕竟，就算才初二，他也是一个男人。
明照听着祁芷青略带嘲讽的话，皱起眉头，并不看此刻正盯着他的祁芷青的神情，“我为什么站在这里，你不明白吗？”
祁芷青看着明照，脸上划过一丝诧异，还来不及想清楚，明照却在下一刻转过头面对着她。不再是往日和她调笑打闹的顽皮男孩，还处在变声期的明照此刻的话却带着一种男人的坚毅。
“不管她是怎样的人，我只知道，她是我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她，需要我。”
祁芷青愣住了，这样的话从明照口中说出来还真是让她不适应。“噗哧~”她故意笑出了声，“和你开玩笑的呢，搞这么严肃干什么呢？”
明照却不再搭话，眼神直直地望着远处的沈连。见此祁芷青也回身看着远方的那两人。
“待会好好陪沈连吧。”祁芷青语气严肃。明照站立的身躯却陡然一震，未几，几不可闻的一声嗯在两人间响起。
而此刻，沈连仍旧是站定着不动。看着眼前面容依旧温婉的女子，在这过去的一年里，眼角眉梢却多了一丝柔媚。不再是初见的双马尾，她修短了发尾，只是简单地盘了头发，却多了一丝成熟。沈连想将眼前的人深深地印在心底，因为她心底那股不安的感觉正在肆意地放大。
无论结果是好是坏，我总该去试试的。
方才她对明照说的话，此刻在她的脑中反复回响。无论...结果，至少，我试过了。对不对？
“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沈连看着沐南君，笑着开口。”我知道也许说出来了，我们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她语气里透着沉痛，却还是咬着牙清晰吐字。“可是我还是要说，至少我试过了，对吧？”
沐南君看着沈连，面前这个人目光里的灼热烧得她茫然无措。她眼眶已经微微湿润，仿佛即将出口的话夹带着无限的悲伤，嘴角却带着释怀满足的笑。
“不要说，沈连，不能说！”
沐南君心底一道声音炸起。
面前，沈连缓缓开口。
“南君...我喜...”
“沈连！”沐南君突然大声叫着沈连的名字，连带着握着书包背带的双手都在颤抖。她看着沈连，眼眸里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好像如果沈连说完那几个字，她就要决然而去。
“不要说了。”沐南君的话语疏淡，没有往日的亲昵，甚至连对陌生人时的那种温柔都不见了。
“让我说完，南君，让我说完吧。无论结果，我不会后悔的。”沈连语气仍旧平淡，带着脸上的浅浅笑意，仿佛是无视了沐南君脸上的冷漠，透着无限的坚定。
“够了，沈连。我不喜欢这样。别让我...讨厌你。”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沈连最害怕听到的两个字眼终于从沐南君口中说出，她眸中的伤痛渐深。
沐南君看着站在她身前的人，脸上再没有初识时的阳光。灰败的神色，让她几乎说不出接下来要说的话。
好朋友，只是朋友，不能够牵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沈连要说什么，常常在办公室帮着老师订改试卷的她，对沈连的字早已熟悉，祁芷青交给她的信，她只不过看了开头就知道这封信出自何人。可是，可是，沈连是一个女子啊。
“理由？好。”沐南君望向远方，眼底是沈连从未见过的缱绻，话里却足以让沈连心冷绝望。“我已经有喜欢的人。”
所以沈连，不要说。因为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说了，我不知道该如何会和你继续做朋友。
沈连低下了头，她不想让沐南君看见她眼里的悲伤，可心底的哀伤却无法掩藏，瘦弱的身躯透着无限的衰败，仿佛下一刻就要零落。
“下雨了呢。”她的手背上，慢慢湿润。
沐南君闻声抬头看着天空，却发现哪里来的雨。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垂落着头的沈连。
没有雨。有的，只是此刻沈连，不停流下的眼泪。
沐南君心中突然一股酸涩，她抬起手想要伸向沈连，却又缩了回去。转而是仓促地开口，“沈连，我先走了。”
沐南君走了，她走了。意识到的沈连，眼泪却越发地肆虐开去。她看着沐南君渐渐走远，缓缓伸出手，却再也够不及。呆呆地站在街亭，身旁是往来的学生，人声鼎沸，独她一人孤立。
“啪哒...啪哒...”
突如起来的大雨，击打在报刊亭的顶棚上，砰砰作响，街上的学生开始四散跑开。
沈连仍是站着，任大雨落下，她仰起头，雨水和泪水交汇纵横。仿佛是为了宣泄心底的痛，她解开外套，让大雨淋遍全身。
未几，一把伞撑在头上。沈连没有看去，她知道此刻只会有一个人来看她来陪她。
“我还来不及说，你知道吗？阿照，我甚至...还没有说。”她语气里带着笑，却像是无尽的自嘲。
撑伞的明照看着此刻一身衰败的沈连，目色哀伤。他想到刚才走到他和祁芷青身边的沐南君，脸上同样带着万分的纠结，她让明照赶快去看看沈连，却不让明照透露她的意思。明照想不通，那时的他，看着沐南君的眼神，只有埋怨，埋怨她将自己的好友伤得如此深。
“我知道。”他不知该如何接话，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怕随意地开口会伤及沈连此刻脆弱的心神。
“为什么？”“为什么连说都不可以？”“为什么！”
伤痛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沈连猛地从床上坐起。
“呼...呼...”她急促地喘气，过了半晌才平静了下来。又是这个梦，她逃不开这个梦魇了吗？
沈连掀开被单，穿上鞋，窗外风雨正剧。
十三年的遗憾，她从未在那个人面前将心意完整说出。后来的逃避，甚至到最后的离别。那三个字她始终来不及说。连在她自己的梦里，也做不了主，像是陷入了噩梦般的循环。
“为什么，连说都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后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