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人生若只如初见 ...
-
这边,却说季燕然随云依来到云家后,云氏夫妇颇惊讶了一番。然而因得知前因后果后,又不免千恩万谢起来。忙摆饭招待季燕然。待饭后,云依把自己的想法同父母一说,父母倒也欣然同意。因为本来家里就有一个小房间空着。招待起来倒有方便,况且季燕然明确表示要交房钱,又有银子可挣,何乐不为?于是,当晚就安排季燕然住了下来。
当时离武考还有一个月,这个月以来,每天,季燕然都是起早贪黑的练武,务求一定要在京师取个功名,而云依更是天天不离左右,端茶倒水甚是殷勤。那季燕然乃大老粗一个,如何懂这些儿女情长的,只把云依这番殷勤当作之前报恩,故也不甚往心里去,只是劝她不必为自己如此操劳。只是云依却私下里更加笃定他对自己有意。于是越发殷勤起来。云依父母看到这种情形,心里早已明白了七八分。于是问定了云依的意思后,便私下商议此事。一面暗暗观察季燕然的品行,觉得他是一个忠厚可靠之人。一面又悄悄打听他的家世,知其无父无母,无甚家私,也不甚恼怒。只因云家只有两女,故云父意欲招婿入赘,移接云家重担。故而心中甚是欢喜,且与云母私下商定好,只待他武举完毕,即与他提及此事。
展眼一个月过去了,明天就是武举。今晚云父便于家中设宴,为季燕然壮行。酒足酣热之际,云父看似不经意的问道:“季兄,可有家世?”
季燕然道::“尚未娶亲”
“哦,哪不知季兄心里是否已经有中意的姑娘了?若有,我倒可以卖一卖这老面子,为季兄求来!”云父笑道。
“不敢劳烦,本人并没有什么中意之人。盖因没有建功立业,如何敢先谈儿女私情?”季燕然朗朗回答。全然没注意到对面的云依脸色骤然剧变。
云父云母也是变了脸色,然而却是老道之人,瞬间恢复神态,云父讪笑两声,别有深意的看了看云依,方才道:“那季兄看我这两个女儿如何?”
“啊,爹爹,你怎么这么说呢?季大哥是我们大哥啊!”云裳还不懂,忙抢先说了出来。但云依却深深的低下头去,不发一语。
季燕然看了一眼她们两个,笑着对云父说:“两个妹妹固然很好,只是季某是个粗人。高攀不上,天色不早了,明天还要比试。恕季某不能相陪,告辞了!”说完便起身走了。
“季兄......”季父本想乘热打铁说出提亲之事。谁知被季燕然一句话堵了回去。他无可奈何的看向云依,发现女儿眼里已有泪水在打转。
“依儿,别想太多,燕然他可能......”云父安慰道。
“恩,爹爹,我知道。燕大哥志在四方,所以如此回答也不甚奇怪。只是他明天他就要比武了。所以女儿想要鼓励他一下。”云依柔柔地说到。
“也好,你去吧!只是不要太晚,否则街坊邻居要笑话了。”
“女儿知道。”
今晚的月色特别美,月亮像银盘似的挂在天上,遍洒银辉。通往季燕然住的小屋的路,云依已经不知道走过多少遍了,每一次,她都是怀着小鹿般羞怯的心理一步步走向他的地方。这路上的石头她都记得一清二楚。而今晚,她要去和他见一次面,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或许这也是未来无数次见面的开始,但无论怎样,她都要和他深切的恳谈一次,或许他会明白。
屋里还亮着光,云依轻轻敲了敲门。“吱”的一声,门开了。季燕然出现在门口:“云依妹妹,这么晚了,有什么是吗?”
“我.......”云依望着他,欲言又止。
“别傻站了,进来吧。”
“不,季大哥,就在这说就行,”云依低低开口道。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表达,记得满脸通红,只得从袖子里取出一件东西,交给季燕然。“季大哥,这是我绣的平安符,你带着吧。明天上场它可以保佑你高中武状元。虽然我绣的不好。”
季燕然低头看着手中的平安符,精美漂亮,绣功很好,看的出云依下了一番苦功。他心内感激,便谢道:“谢谢妹子,如此这样,我就收下了。但愿能如妹妹所言。妹妹还有事吗?”
“恩,”过了好一阵子,云依方才红着脸说了一句,“我的心意都在里面,季大哥自己好好珍惜就行了。”说完了,忙走了,留下季燕然一头雾水的站在那里。
黑夜转瞬即逝,转眼金鸡报晓。踏着清晨的露水,季燕然在云家的祝福声中,踏上了武考之路。本来云依云裳打算早去。只是因为上次发生了那件事,故云父坚决不同意。只得呆在家里。就这样,季燕然满载着祝福,戴着云依的平安符,来到了比武之地。
紧张忙碌刺激的一天很快过去了,不知怎地,今年主考官不是那个连任三届的徐如将,而是换了另外一个人。本来听说武考里面总有猫腻,今年却似乎全然没有。不然,凭季燕然这一个穷人,若无什么背景,怎么登上武状元宝座?待圣旨宣布,一切尘埃落定。武状元季燕然和探花榜眼即刻进京朝圣。
天佑245年,帝都还是一片繁华景象。人人安居乐业,百业俱兴。从皇城望去,浩浩长安,真是万象更新,令人欣慰。百姓经常在私下里相传,如不是顺仁王爷躬亲顺仁,事事操劳,以天下为己任,他们未必能有如此安稳之生活。所以大家对于顺仁王爷会成为储君这回事,全都抱有积极的态度。也对,现在像顺仁王爷这样鞠躬尽瘁的人,还真是不多见。听说前一阵子,顺仁王爷因为太操劳了,竟然病倒了。现在已有半月,在家休养,不理朝政。然而真实情况却是令人大吃一惊:确实有人病倒了,却不是顺仁王爷朱烨,而是他的妹妹昭贵公主朱碧。
现在还是盛夏时分,然而因为天色将晚,肆虐了一天的暴热也歇息了起来,被压制了一天的凉风现在重新占领了地盘,为人们送来了阵阵清凉,让疲惫了一天的人们也可以有个喘息的机会。然而顺王府内还是一片紧张忙碌的气氛,尽管十分劳累,却没人敢抱怨一声。偌大的顺王府,竟是鸦雀无声。养心苑里,丫鬟里里外外排得满满的,大总管在外随时听命。不时有太医出入,看视病人。而在最里面绣塌里躺着的正是当今昭贵公主朱碧。才不过一月的光景,朱碧的脸上就没了血色,整整瘦了两圈。然而她的神色竟是好的,两眼还是像以前那样炯炯有神,宛似最明亮的黑水晶。相比起在她床前的顺仁王爷朱烨满眼血丝,她的状态好多了。看这情形,竟好像是朱烨病了似的。朱碧看着唯一的长兄,看着他为了自己的病憔悴成这个样子,心里不由得又感动又好笑。忙推了推他,笑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歇着吧!”
朱烨摇摇头:“不,你这病一天不好,我就一天睡不安顿。”
朱碧无奈道:“早先就大好了,是你自己太紧张。今天不过又咳嗽了一点,你就急成这样,又巴巴的把这么些人请来,若是给那些个人知道了,又要落人话柄。”
朱烨正色道:“如今谁还敢说我们!凭他再多大的官,也不敢管咱们!”
朱碧笑了笑:“是是是,顺仁王爷,小女知道。”然而顿了顿,仿佛想起什么来了,问道:“哥哥,今天的奏折你批了没有?”
朱烨的脸色在刹那间变了变,然而立即换上一副无赖的面孔:“好妹妹,一天不提奏折都不行吗?”
朱碧生气了,伸出手去,狠狠刮了兄长鼻子一下:“你呀,就是这么懒,快去批完,遇到难的就问我,否则我就亲自下床了!再说,明晚还要去皇宫赴宴,此事非同寻常,我必一同前往,不必再劝,快去吧!”说完就回身躺下,再不理朱烨,朱烨没法,只得回屋批示奏折。
一时天已大亮,朱碧整装入宫,朱烨尾随其后。入宫之后,朱烨面见圣上,朱碧则去后宫觐见皇后娘娘。众嫔妃得知朱碧大好,皆过来看视。一时凤栖宫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这样一直闹到下午,人才渐次离去。朱碧告了乏,径自在哥哥办公地方歇息。谁知一闭眼,竟安然睡去,直到天色将暗,方才醒转。
醒来却是不见一人,想来是小丫鬟们怕打扰她,故悄悄地退下了。这样倒也好,省的有人来烦她。众人皆知昭贵公主素爱在顺仁王爷处歇息,故而都很少打扰。这样她到可以自由自在片刻。刚刚睡得有点乏,朱碧便起来走动走动,忽至一面穿衣镜面前,看着镜中的影像,朱碧突然笑出声来。可不是,镜中的女子只着月白小褂,下面是素色长裙,金银首饰一概全无。头发也只是梳了个长长的马尾,用一方手帕松松挽起。若不是提前知道她的身份,恐怕别人会把她当成小丫鬟也说不定。可是这样的打扮,越发衬得朱碧是目如秋水,脸似银盘,姣姣可爱。朱碧玩性突起,打算悄悄找到兄长,吓唬吓唬他。然而刚至门口,迎面吹来一股冷风。朱碧不妨,再加上连日里身子虚弱,一是承受不住,眼前一黑竟要晕倒过去。幸好有一只手捞住了她,稳稳的将她拦在胸前。眩晕中,朱碧只听见有人在急切的喊:“姑娘,你怎么了?快醒醒。”
“姑娘?”虽然还在迷糊中,听到这句话,朱碧却是忍不住乐了,“怕是新入宫的吧,居然敢直呼公主姑娘,这个人,真是!”
那个人仍旧在那里急切的喊着什么,然而好像贪恋上了这个怀抱的安稳踏实,朱碧依然不肯睁开眼睛。是啊,自从父王死后,有多长时间她没有好好的歇过了。长兄单纯,朝政险恶,这么多年来她独自撑下去,真是有些力不从心了。这个人,是第一次给她安稳的感觉的人。如果可能,她真想永远这样睡去,不再醒来。可是好像她的愿望达不成了,因为那个人现在正在变本加厉的狠狠摇晃她的双肩,似乎要把她瘦弱的肩膀捏碎。剧痛使她不得不睁开双眼,然后,季燕然的影像,就在她的视线里逐渐清晰起来。
“你是谁?”朱碧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轻轻的问。
四目相接的一刹那,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恍惚间,朱碧竟有一种错觉,仿佛两人很久以前就认识似的。那种感觉,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然而到底哪个地方不可思议,她竟说不上来,所以只得随口问道:“你是谁?”
季燕然也是一阵恍惚,怀中的女子竟是如此熟悉,令他感到不可思议。但他昨天才来到宫中,应该不认识别人。今天他四处闲逛,不小心闯进来,本想立刻退下去,却见她差点晕倒眼前。一时之间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把人搂了过来。看她的穿着打扮,好像是个普通宫女,应该也无甚大碍吧!正这样想着,便听见女子问他是谁。想也不想的,他便回答:“我是季燕然,本届武状元。”
“哦?”朱碧眼里闪动着戏谑,“好大的官啊!”
“姑娘千万别这么说,区区一介武夫,何足挂齿!”季燕然朗声答道,双手仍然紧紧搂着她不肯撒手。
“不愧是武夫,连男女授受不亲都不知道。”朱碧笑吟吟的说道,黑白分明的大眼笑盈盈的瞅着季燕然。
“哦,对不起,姑娘,在下失礼了!”季燕然听说,忙把手撤了回来,却不防抽得太快,连带着朱碧打了一个趔趄。
“真是个莽汉!”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朱碧抬起头朝他娇嗔了一句。
“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季燕然忙解释道。
“没事。”朱碧笑笑,“哎,你为什么跑这里来?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昨天才入的宫,今天出来随便转转,就转到了这里。”季燕然老老实实的说。
朱碧看了他好一会儿,确定他没有说谎,才告诉他:“跟你说,这里是顺仁王爷办公的地方。擅闯者,杀无赦!你不怕吗?”
“怕什么,大丈夫行的端,做的正,有何惧?”季燕然正色道。
“看不出你还挺有骨气的嘛!幸会幸会啦!”朱碧一笑,歪头瞅着他。
季燕然转过头来,看到她如花笑颜,突地心中一动,便红了脸,不再言语。朱碧一怔,忽然某种情绪浮上心头,竟也说不出话来。于是两人就这样只管坐着,谁都没说一句话。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季燕然仿佛想起什么来似的,急急忙忙的说:“对了,这里不是不能随便进吗?你一个小丫鬟,自然不能久留,那你还不快走?”
“小丫鬟?”朱碧心里好笑,然而脸上却显出一片惊慌之色,“对了,皇后娘娘还叫我呢,我怎么给忘了?真是的,我得赶紧走了!”说完,就拿脚要走。
“等等,”后边却传来季燕然的声音,朱碧心中一凛:难道他竟察觉出什么来?然而却听得他在后面小声问:“敢问姑娘芳名?”
她一乐,扑哧笑出声来,转身回道:“朱碧。”便施施然走了,只留下季燕然一个人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