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姬二旦

13、番外一则 中秋

　　岳纨近十年未在京城里头过这中秋节了，大概是早忘了团聚的滋味。因而今年在将军府里头的这个节日就显得格外感慨了。

　　桂花莲蓉月饼是谢禾的一绝。而岳纨即便是依样画葫芦，按照那月饼模子印出来的亦是不成形。

　　“没手艺。”也不知晏归从什么时候起就在石凳上坐着，蓦然地冒出一句令人又惊又恼的话语来。

　　岳纨又捋高了袖子，面色悻悻反问道：“你会做？”

　　见她如此，晏归搁起的二郎腿连忙放下，插科打诨道：“不会就不会，也不要撩起袖来打人啊。”

　　岳纨闻言碾着一粒小石子，随脚一踢，打中晏归的下膝。晏归吃痛喊了一声，想着这姑娘的胆子是愈发地肥了起来，而自己却是无能为力地纵容。

　　饭后祭了月亮，岳纨悉心点了几支香，又供上些水果与月饼。公主腆着脸说有了喜事，一家子人都欢喜得很，岳纨也是想着该给这肚中的小侄子准备些金锁小衣裳。

　　送走了晏回与公主，晏归好似忽的陷入深思，一本正经感叹道自家弟弟都做父亲了。

　　岳纨不合时宜地问：“既然如此，沈旖姑娘的事儿考虑得如何了？”

　　晏归一瞬间心里头拉下了脸色，低着嗓子道：“那我的事儿考虑得如何了？”

　　岳纨遂没了言语。

　　“你这一想也是想了大半年了。”

　　“我等不及都做那伯伯了。”

　　“改日我让圣上给沈旖赐个婚就什么事儿皆没了。”

　　听到此，岳纨忍不住地斥责道：“你怎能辜负沈姑娘的一番心意？”

　　“同理回给你。”晏归仿佛松了眉头，开始胡搅蛮缠。

　　“不与你说了。”岳纨收拾好了碗碟盘子，开始帮王妈往灶房里送。

　　望着岳纨愠怒的背影，晏归哼了一句：“把月饼留下。”

　　岳纨头也不回，把那月饼丢到了晏归新作的素白衣服上，沾染上一片油渍。“啧——”晏归只能自认倒霉。

　　谢禾路过，瞅着儿子那窘迫的模样，戏谑道：“呀，惧内倒似你爹。”

　　“莫听她胡说！”晏千山抹不开面子。

　　谢禾笑得心花儿开，忍住笑脸问晏归道：

　　“什么时候成婚啊？”

　　“那也要她同意啊。”

　　谢禾一脸可惜，“娘这礼金早都替你盘算好了。”

　　“什么礼金？”岳纨回来方是听到这句话，顿生疑惑道。

　　“阿纨之前叔母给你挑的那么多人儿，就没个中意的么？”

　　岳纨莫口难辨，“啊……也不是没有……”

　　晏归急了，万不想让她道出口，亦不想听到什么奇怪的名字。瞥见了捏在手里的半块月饼，胡乱啃了一口，口齿不清地大声道：

　　“这月饼……也怪好吃的。”

　　岳纨收了口，大家皆是望向出了丑了晏归。

　　“你们尝尝？”晏归费了老半天劲儿扯出了个笑来。

　　谢禾与晏千山以时辰不早要回房歇息而离开，岳纨正想走，却发觉晏归一直在她身后，小声往嘴里塞着岳纨做的不成样的月饼。

　　用帕子揩干净了手掌之后，晏归从后面往广袖里悄悄拉住了岳纨的手。

　　岳纨被冰凉的触感一惊，停下了脚步，并没有立即挣脱开晏归，回过头问：“你做什么？”

　　“牵手。”晏归清了清嗓子道。

　　岳纨皱着一边的眉头，觉得这个答复不尽人意有些怪异，但好似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啊放开罢。”岳纨一开始决定循循善诱。

　　晏归摇头，反倒是手握得更紧了些。

　　岳纨最终决定用上这蛮力甩开，可还没使劲，却是被晏归用另一只手环住了背，将她撞进了自己的怀里。听他轻声道：

　　“这儿是我的婵娟。”

　　纵然十年间二人两地相隔千里万里，此刻却是怀有婵娟。

　　岳纨被肉麻得不行，但即便是再毫无少女心肠，也应懂得在此处不该破这好似话本里写的景致与情谊。

　　顺了顺晏归的毛，斟酌半天不知答些什么好，想到了先前的月饼：“啊……你若是喜欢。”

　　月色愈清好，烟寒鸣露草。

　　被眼前人兀的亲上，猛地睁大了眼睛，尝到了那馅的滋味才明白，自己做的月饼是何等得难以下口。

　　遂，岳纨还未说完的半句“我年年做了给大伙儿吃。”到了终了都说不出口了。

　　而晏归心里窃喜，想着尝到了甜头。也算是把酒冰壶接胜游，今年喜不负中秋。

　　来年岳纨安心在谢禾身边当副手，再不敢妄自胡做糕点吃了。

　　原来啊……

　　故人心似中秋月，肯为狂夫照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