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宴》棠溪布衣

24、第二十二章 庶鹄山庄

　　昏迷了五日五夜，季蘅醒来。

　　这期间，越无慕派草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镇国公季槐，并告知他女儿会在庶鹄山庄安心养伤，痊愈以后自会有人送她回府。季槐心里还是相信越无慕的，应允过后，托草武带了些补给用品和银两回到山庄，说是作为给季蘅治疗的报酬。

　　于是，在经历了整整五天的去毒、发烧、疗养之后，季蘅终于带着昏沉的头痛感醒了过来。

　　还好，剧毒和烧热都没有让她变得痴、傻、嗔、昏，所以，她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儿就是问她在哪儿，越先生如何，四皇子重煜怎么样。

　　“这里是庶鹄山庄，其他人都好得很。大小姐就好好躺着吧，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回应的女声里有千娇百媚，且是一种历经世故的千娇百媚。

　　“你是……？”季蘅并没有见过这个女人，而站在她床前的藏夏，倒是因之前的登霄楼斗酒一事，有过一面之缘。

　　“大小姐不认得我？呵呵，我可是见过你的，”说话的女子嘴里叼着一叶竹枝，身上散着魅人的异香，很不散漫地说道，“登霄楼的老板娘，蕴娘。”

　　“蕴娘……”季蘅把这个名字在嘴里咀嚼了一番，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看看这间屋舍，似乎也有模糊印象。她想再往深里探寻对这些模糊片段的记忆，却没想到引来阵阵欲裂的头痛。她只好作罢，不停地揉捏自己的太阳穴。

　　“头疼？”藏夏给她递上一条冷毛巾和一杯温水，应有的关心之举，却被她藏在了冰冷的语气里面。

　　看季蘅喝完水，藏夏又从蕴娘那里接过一碗汤药递给她，道：“吃药。”

　　可季蘅的右手还没完全恢复，根本使不上力道。藏夏则站在一旁没有帮她的意思，她只能勉力起身，左手端着碗，企图将这碗苦药一饮而尽。

　　“哎呦喂，我的大小姐，这药烈得很，像你这样一下入肚，可是会伤了肠胃的。”蕴娘过来在床沿坐下，拿起汤勺一勺一勺地喂进季蘅口中。

　　近身的缘故，季蘅闻得到蕴娘身上散发着的魅人异香，像挑逗人心智的晚香玉，让人闻过一次，就无法忘怀。待一碗汤药喝完，季蘅低头称谢时，也不忘赞叹蕴娘的美：“多谢蕴娘。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呵呵，大小姐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也说了这样的话呢。”蕴娘掩面一笑，狐眼放出阵阵美艳气息。

　　季蘅不解，印象中，这应该是她第一次与蕴娘正面相见，便坦诚说道：“抱歉，蕴娘，我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了。”

　　蕴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大小姐可是能自个儿下床走走？”

　　“嗯，我试试。”经历了五天的生死劫难，季蘅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的身体，她在蕴娘和藏夏的搀扶下才能勉强把脚落地，一步一步地向前迈进。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一羽蒲公英，在空中飘浮着，越往前走，才越在靠近大地。

　　季蘅在这边适应身体，蕴娘则在她旁边讲述中毒一事儿，原来她中的毒是来自西符国的一种秘毒，据蕴娘所知，这毒只有西符国的皇室成员才能获得。

　　“西符国皇室的秘毒，难道是……帕雅公主要加害于四皇子？”季蘅挑出了其中疑惑，向蕴娘询问。

　　“是不是她要加害就无从得知了，不过，就算那帕雅想加害皇子，以后，也没有这个机会了。”蕴娘跳动嘴里的竹叶，明显是话中有话。

　　“蕴娘是何意？还望明示季蘅。”

　　蕴娘灿然一笑，道：“那帕雅自己一定也没想到，她想伤重煜不成，反倒伤了你。你可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儿，你受伤了她当然心疼了。而皇后娘娘一心疼，爱妻如命的皇上不就心碎了么。皇上本来想着重煜没受什么伤，对帕雅得过且过就得了。可谁叫他心碎了啊，硬是不顾群臣阻拦要给那帕雅治罪呢。呵，那帕雅也是做贼心虚，一听皇上要治罪于自己，急忙找借口说要返回西符，连和重稳的婚事都给退了呢。”

　　“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季蘅微微蹙眉，感叹一声。

　　没想到，原来在她昏迷的短短五天时间里，宫中竟发生了这样的变化，真是风云诡谲、世事难料。她突然有些想家了、有些担心家里了，她急于知道家里现在的情况怎样。感觉自己来回练习了不短时间，身体已经硬朗起来，季蘅打算赶快谢过为她治病的越无慕，速速下山回家。

　　此时正有人敲打房门，开门一看，是拿着两包草药的草武来向藏夏求助：“夏姐姐，蕴娘姐姐。我给主人煎好药了，可是不是还要依次加入虎杖和全蝎粉嘛，可它们都被研成了粉末啊，我有点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夏姐姐你快来帮我看看。”

　　她又瞄到下床走路的季蘅，有些激动地兴奋道：“小姐你醒啦！太好了，我得赶快告诉主人去。”

　　也不知是兴奋过头还是怎的，她又猛然大哭起来：“不过，主人……要是主人能亲眼看见小姐现在健康的模样就好了。”

　　草武的一惊一乍把季蘅吓了一跳，她口口声声的主人，莫非就是庶鹄山庄的庄主越无慕？季蘅从醒来还没有见过越无慕，难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儿吗？看草武哭得愈加厉害，季蘅连忙上前安慰道：“妹妹你别哭，快说说你主人……越先生，他怎么了吗？”

　　“越先生……不，主人他、他为了给小姐取出手上的毒，亲自用嘴吸食毒液，结果被剧毒所伤，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呜……”不提越无慕还好，一提他崇拜的主人，一想到他还昏迷不醒，草武的哭就更加止不住了。

　　“哭什么，主人又没死。”藏夏冷冷地瞪草武一眼，接过她手里的两包药，指出哪包是虎杖，哪包是全蝎。

　　草武被这么一慑，把哭声全都憋在嘴里，一副委屈得不能再委屈的模样。

　　季蘅向来不会应付别人的哭，看草武可怜兮兮的，又担心越无慕的情况，上前轻轻拥抱一下她，关怀道：“小妹妹，别担心。越先生是好人，不会这么轻易就……嗯，那个，小妹妹，不如你带我去看看越先生，怎么样？”

　　“呜，好……”草武哽咽地点点头，顺便又在季蘅身前蹭上几蹭。

　　蕴娘见季蘅要去探望越无慕，给她加了一件披风，道：“那，小武就带小姐去看望无慕吧，我与夏儿把药煎好再送过去。不过，小姐的病刚好，不能受风寒，小武你可得给我看护好了。”

　　等草武说着好拉季蘅的手离开，蕴娘把嘴里的竹叶拿出，对藏夏念叨：“不记得我就算了，看来连自己家的府邸都忘得一干二净，小姐啊，果然‘失忆’得够彻底呢。”

　　眼看藏夏拿着两包药准备去煎，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蕴娘笑着一摆手，觉得对藏夏这种冷山美人还是不要自讨无趣的好，便随她一起出门煎药去了。

　　*****

　　庶鹄山庄依山傍水而居，矗立在长安城北郊的无名山山峰处，虽然不算小，却因了周围的常青树木，变得极为隐蔽。初春时节，草木繁荣的伊始，山庄内尚有冰凌融化，沿着溪泉流瀑潺潺而下，浸润着山庄内的万物。于是，有含苞的结香，有浅浅绽开的杏儿，有扶春风而上的翠柳，有依清泉而长眠的月桂，一切美如画卷，美不胜收。

　　然，萌春的美景再好，季蘅也无心欣赏。她一心惦记越无慕的状况，带着初愈的病躯，不顾风寒的侵染，迈着不素利索的步伐，随着草武匆匆来到山庄庄主的大寝间内。

　　也许是两人打开房门的速度太快，惊到了歇着打哈欠的段陟离。他一个箭步上来想要制住来的人，定睛看清季蘅的模样以后，又气恹恹地回到座位上打起盹来。

　　“段先生，越先生他现在怎样？”趁段陟离睡之前，季蘅向他问道。

　　段陟离把头撇过去，没好气地回道：“你不会自己去看啊，主人都被你弄成那副模样了，能好到哪儿去。”

　　“毒嘴梨头，主人没告诉过你吗，不准这么和小姐说话！”草武不喜欢这样的段陟离，她可没季蘅那么好脾气，偷偷弹了一下他的头，迅速躲到了季蘅身后，和她一起进了越无慕休息的里间。

　　里间的床榻上，越无慕发着高烧，昏沉不醒，面容憔悴。他本来净白的肤色，此时被涂上了一层蜡黄，嘴上更无血色，如枯槁一般。

　　季蘅心中传来阵阵绞痛，她捂着胸口，坐在越无慕身边，向草武问道：“越先生这个样子有多久了？”

　　“小姐，主人他给你吸完毒的第二天就这样了。那毒性实在太过猛烈，毒药入口，主人虽然当场清理，却还有一些毒流到他体内，伤及了内腑。主人先是疼得睡不着觉，后来又昏迷过去……”

　　草武止不住哭声回答着，说道激动之处，鼻涕和泪水根本止不下来：“呜……虽然蕴娘姐姐千方百计寻来了解药把毒给除的差不多了，可是，谁知道怎么回事儿，主人竟然一直高烧不退……呜，小姐，你说主人他会不会死掉啊……”

　　“越先生已经挺过一劫，只要烧退了就没有大碍了，妹妹你别怕，”季蘅不会用好话安慰泪人儿，说的尽是些诚挚的肺腑之言，“我知道一些退烧降温的方法，妹妹你帮我打一些温水来，好不好。”

　　“好、好。”草武抹掉眼泪和鼻涕，赶忙帮季蘅打来温水。

　　季蘅则拿着毛巾给越无慕的手腕、脚踝处一遍遍地擦拭。说来她还是第一次这样亲密地和男子接触，指尖掠过他白月的肌理时，她还时不时地会红起脸来。

　　接触了三番几次，季蘅也习惯了这样的“肌肤之亲”。

　　不知越无慕是感应到了这份温柔的照料还是怎样，几次三番，他竟然在梦中呢喃出季蘅的名字，季蘅一听到越无慕唤她，急忙来到他身边问候，可是探问了几次，都发现他仍沉浸在昏迷之中。

　　就这样，几个人轮番照顾越无慕照顾了三天三夜，终于在第四日的晨曦时分，越无慕从迷蒙之中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