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冷追寒

7、长生殿

　　顾行拍拍苏木的肩膀，沉醉中的苏木没有任何反应，他又拍了几下，苏木模模糊糊的说道：“别闹，我在休息。”
　　顾行笑了笑，没有说话，取出手机给郑言打了个电话。
　　“喂。”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今晚估计回不去了，明天早上回去。”
　　郑言在电话里开玩笑的说道：“这么快就去开房了。”
　　“你瞎说什么呢，师兄喝醉了，所以可能回不去，我们会在外面休息一夜，明早回去。”
　　“知道了，不回来也好，省的半夜三更的打扰我们休息。”
　　顾行挂了电话，看着谁在自己身边的苏木呆呆的出神，苏木突然说了一句梦话把他吓了一跳，虽然没仔细听，但是隐隐约约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那群人送的礼物当中取出了一件上衣盖在苏木的身上，自己倚靠着车窗，看着苏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便也沉沉睡去。
　　太阳的一把剑刺破了黑夜的外衣，将耀眼的光芒穿进了车内，苏木被这样的光线吵醒了，因为车内的地方狭窄，所以睡了一夜，腰酸背痛。又看见顾行倚靠在窗上睡的正香，忙将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在他身上，没想到下手重了点，顾行醒了，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说道：“你醒了多久了？”
　　“刚醒。”
　　“在车里睡觉真是不舒服，腰酸背痛的。”
　　“我也是。”
　　“你是活该，我才是遭罪。”
　　苏木凑过脸在顾行的脸上亲了一下，说道：“早安，亲爱的苏顾氏。”
　　“早安。”
　　两个人下了车，回到宿舍，其他两名舍友都还在休息，顾行向苏木使了个颜色，苏木接过他手里的一大包东西，在他的脸上亲吻了一下，顾行睁大了眼睛，又不好大声说出，用脚恨恨的在他小腿的地方踢了一下，苏木故作痛苦的表情，顾行笑着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活该。”
　　苏木指了指换洗室，顾行点了点头，进去洗漱，洗完苏木进去，只见里面一应的洗漱用品都已经摆放整齐，苏木傻傻的笑了。
　　顾行打开手机，好几通未接电话，点开拨了回去，接电话的人疯狂的怒吼道：“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担心你会想不开，我已经放弃你了，至少不要让我连见到你的机会都失去了。”
　　顾行听着这个男生撕心裂肺被泪水包裹的声音，一种莫名的伤感流上心头，世界上那么多的人，能够遇见，而且愿意与你相知，以及为了你的幸福而甘愿退出你的世界的能有几个人，一生也不会遇见几个，这样的遇见何尝不是一种莫须有的悲痛，上帝从未怜悯这些人，像是忙碌的忘记关照这些人，这些人没有太多的抱怨，只会默默的守护着，守护着那个人，守护着那颗心，守护着一份永远不属于自己的爱情事故。顾行故作镇定的说道：“我才不会那么傻的，我的幸福才开始，我怎么会这么轻易的离开这个世界。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你在哪里？”
　　“怎么了？”
　　“不要问，告诉我在哪里，我要看到你，确定你没事，我才能安心。”
　　“学校对门的久瑟咖啡馆。”
　　顾行挂了电话，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那个人出现他的面前，额头的汗珠不停的往下滴，一个接一个，像是所有的担心都落了地，破碎了，心安了。
　　“你跑那么急做什么？”
　　“我怕我再也看不见你了。”
　　“你不要这么说，赶紧坐下来，喝杯咖啡。”
　　“你还有心情喝咖啡？”
　　“心情随人而定，没有什么能够打扰我的心境的。”
　　“那你早上怎么像世界末日一样。”
　　“一时冲动而已。”
　　顾行的回答，淡淡的，让人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可是对于他对面的男生而言，这已经足够了，至少他没事，还能够在眼前活泼乱跳，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顾行看着他喝着咖啡，递过一张纸巾，那人接过来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脸上的表情如盛开的桃花般艳丽，一阵风吹过来，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当初为什么没有选择你，或许选择你应该不会有今天的事情，是不是？”
　　“那得问你自己才是，我也纳闷，论相貌我也不比他差，只不过不是个主席而已，你怎么就看不上我的呢？”
　　“你不知道爱情的通病吗？”
　　“什么？”
　　“就是对第一个入眼的人会恋恋不忘，如果你在他之前，或许就该会是你了。”
　　“或许？就该？看来我根本还是没机会，是不是？”
　　“你不要抠字眼好不好，我没那个意思，说话总不能说的太满。”
　　“我只是对你现在的处境觉得担心。”
　　“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你不怕别人说吗？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如果能在流言蜚语中声名鹊起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不同呢，至少我们处在同一个煎熬的平衡木上。”
　　“你是不是疯了？”
　　“疯了？我只是想尝试一下古人说的那个‘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也不必多说了，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下了决心，除非死了，不然绝对不会改变心意的。”
　　“当然，不然我怎么会被你拒之于千里之外。”
　　“你又来了。”
　　“好，好，我不说了。”
　　那人没有再说话，喝着咖啡，看着眼前的顾行，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在他的潜意识里，顾行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发狂了，甚至做出更加让人意想不到的的事情来，可是他却偏偏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泰然自若，似乎根本没有这件事一样，不由得从内心深处敬佩起他来，或许自己太过于小看他了，他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脆弱，也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弱不禁风，如此这样想着，不觉竟呆了，想起自己初见顾行时候的场景。
　　三月的校园，还有些许的冷风，可是已经有花开了，而且树枝也慢慢悠悠长出令人兴奋的细小芽儿，那些四季常青的植物，在学校纵横交错的道路上给这个冷清的校园增添了一点灵气，不会让人看到满校园光秃秃像一片死亡的战场。
　　顾行和郑言两个人一起去教室上课，走到教学楼门前时，从教学楼里跑出来一个人，因为后面有人追赶的缘故，所以出来迎脸撞到了顾行，顾行手里的书掉了一地，那人见撞了人，也不好意思扭头就走，于是蹲下来帮顾行捡书，将书交到顾行手中时，正要开口说对不起，不想眼前这个人还认识。
　　“你不是顾行吗？”
　　“你是哪位？”
　　“我是你高中校友，绥阳一中的，我叫傅长缨。”
　　顾行对于眼前这个人，并不太熟悉，甚至都没见过这个人，但是这个人通过什么方式认识自己的也不清楚，听见他说是校友，于是勉强微笑的说了句你好，然后匆匆忙忙和郑言去上课了。
　　课本翻开来摊在自己面前，眼神盯着那一群黑乎乎的文字，没有一点兴趣，任由思绪不停的游离在山外山天外天，忽然想起那个叫傅长缨的人来，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突然脑子一亮，原来是他，高中时理科生的状元，每次成绩都要比文科生的状元多十几分，尤其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语文成绩要比所有文科生不加附加分的还要高，这样的学生让学理科的学生讨厌，更让学文科的学生讨厌，因为每次月考或者统测考试，所有的老师都把他当作榜样在教室里大肆宣传，恨不得每天都要讲一遍，虽然他的名字在学校里流传很广，但是顾行就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其他人的什么荣耀、光环，他从来不会去过问，听到时只会微微一笑，没有更多的想法，而且更让人奇怪的就是傅长缨很低调，没有四处显摆，最多的也就是在学生大会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可是对于这种会议，顾行往往都不会去，除非班主任看的太紧，不然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选择躲避这种让人厌恶的大会，所以顾行只知道有这个人，却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今天碰上了，总算是百闻不如一见，有那么几分意思，像是那么回事。正在胡思乱想时，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了。
　　“上完课，还有别的事情吗？”
　　一个陌生人的号码，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顾行以为是谁发错了。
　　“收到请回复。”
　　第二条短信发过来，让人有些生气。
　　“你发错了。”
　　“你不是顾行？”
　　“我是，可是我好像不认识你。”
　　“傅长缨。”
　　“哦，原来是你，失敬失敬。”
　　“瞧你这酸溜溜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复了？”
　　“可你还不是回复了吗。”
　　“哈哈，也是。”
　　“找我有什么事？”
　　“想请你吃个饭。”
　　“啊，不是吧。”
　　“没什么，就是觉得刚刚撞到你不好意思，一来向你道个歉，二来他乡遇故知，人生四大乐之一，吃个饭也不为过吧。”
　　“这个，这个。”
　　“不要这个这个了，告诉我几点下课，我在校门等你。”
　　“我有三节课，要上到十二点，你先去吃饭吧，改天有时间再说。”
　　“没事，我等你。”
　　“真怕了你了。”
　　“那你好好上课，下课校门口见。”
　　顾行看着手机短信发呆，这世界上真是什么事情都有，怎么就答应了呢。郑言抵了他一下没有反应，又附在他的耳旁说了句叫你起来回答问题呢，顾行突地站起来，老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问道：“这位同学有什么问题要问，还是要补充什么？”
　　郑言捂着嘴笑的差点断了气，顾行没听老师讲课，看着PPT也不知道讲到哪里，黑板上的板书又乱七八糟，更是找不到一点头绪来，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句想去方便一下，老师点了点头，继续开始讲课，郑言伏在桌子上，顾行踢了一下他，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依旧笑的合不拢嘴。
　　时间迈着细小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前移动，过了一村又一店，在每个驿站给人休息的一张温软的床。
　　“我下课了，你来吧。”
　　“好的。”
　　顾行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傅长缨已经站在校门口了，面带微笑，在三月正午的阳光下温柔了春风的凌厉，看的人眼睛心里暖暖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
　　“你这样，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没事，走吧。”
　　顾行在他的后面走着，刚刚因为匆忙上课，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这位状元，如今可以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只见他穿着一身休闲的衣服，身材偏瘦，个子一米七五左右，发型半新不旧，面容清秀，浓眉大眼，高鼻梁，嘴巴透着鲜艳的红色，若不是在近处看，还以为涂了口红，一笑嘴角微微上扬，像夜空里的月亮，明亮而皎洁，两个酒窝在嘴角像两朵盛开的梨花，一张脸上摆设上这些东西，真是鬼斧神工，叹为观止。
　　不一会到了一个饭店，找了个包间，两个人各自落座，服务员递过菜单，傅长缨将菜单推给顾行，顾行又推给他，他微笑着说道：“不要谦让了，我请客你点菜。”
　　顾行拿过菜单问道：“你喜欢吃什么？”
　　“点你喜欢吃的就行，我随便，还有不要跟我客气。”
　　顾行随便点了几个菜，服务员拿着菜单刚要离去的时候，傅长缨说道：“你先等一下，你们这边有没有酒？”
　　“不知道先生需要哪种酒？”
　　顾行说道：“我不喝酒的。”
　　“我也不喝酒的。”
　　“那你还点。”
　　“待会会用到的，你就拿一瓶你们店里度数在中等的白酒来就行了。”
　　服务员答应着去了，剩下他们两个人，又开始闲话起来。
　　“你一个理科生，文科怎么会那么好，你知道你有多招人恨吗？”
　　“我也不想的，上帝如此厚待我，我也没有办法。”
　　“上帝怎么就不厚待我的呢？”
　　“怎么没有厚待你，让那么多人对你痴迷，这不算厚待？”
　　“哪有这种事？”
　　“高中校园里都快传疯了，你竟然不知道。”
　　“那不是同样有那么多人迷恋你。”
　　“可是最重要的是你不迷恋。”
　　瞬间，周围的空气零下了，四处都结着厚厚的坚冰，两个人都僵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时，服务员端着菜和酒上来，热气和酒精让这样的氛围冰消瓦解，只是都木木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借助酒精的力量来催发自己体内的潜能，从古至今都有，因为精神状态很好时，没有勇气说出口，所以酒后吐真言。傅长缨借着酒气说道：“我喜欢你，从高中知道你时，我就喜欢你了，而且为了靠近你，我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顾行惊呆了，眼前这个人竟然喜欢自己，而且从高中就喜欢自己，还为了自己将大好的前程都改变了，这份喜欢的重量，让他在一瞬间竟不知道怎么回复，怎么面对。
　　傅长缨继续说道：“我父母早就替我安排好了，高中一毕业就去国外留学，签证是在高考前一年办好的，可是我跟他们说‘我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或许到那里能够得到很好的教育机会，可是我还是愿意待在国内，而且，即便将来不如意，我也不会后悔的，请你们尊重我的选择，尊重我对人生的选择，我的人生我自己负责’，他们同意了，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哪里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你，如果没有你，那么我现在应该在国外了，在那个满街都是碧眼金发的人堆里，说着那里的言语，讲述中国人的故事。”
　　接着又喝了一口，说道：“为了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是看到你，我都会觉得幸福，比看不见你要快乐得多，每日每夜在等待和祈祷中度过，你知道那有多痛苦吗？每日每夜睁眼闭眼你就像血管里的血液不停的在我的体内涌动澎湃，你知道我的孤独和寂寞吗？我也曾试着将你从我的世界抹去，可是每当在你路过校门口那条道路时，我又开始幻想起来。纳兰容若说‘人生若只如初见’，是因为后来的种种让自己不堪忍受，所以才想初见，初见没有痛苦，没有烦恼，各自活在各自的世界里，逍遥自好，却也因为这初见让人多了许多不能断绝的天马行空的遐想，这样漫无边际的遐想又将人拉回原来的漩涡之中，不能自拔，你知道，你可知道，这个有你的世界里也有，也有我吗？”
　　说着说着，他便瘫软地趴在座子上，顾行以为他悲伤过了度，趴在那里抽泣，于是起身到他这边想要安慰他，没想到他却是醉酒睡过去了，没办法，最后是顾行结了账，招呼苏木一起来将他架了回去。每当傅长缨想到这里的时候，既好笑又好气，笑的是自己吐了真言，气的是自己的酒量竟然如此不堪入目，眼前的顾行淡然的如当初他对他表白的时候一般，没有过多的言语，最后只是一句‘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以及‘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咖啡馆里没有被早上的那场风波伤到，依旧如往昔一般温馨的让人想沉沉睡去，永远不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