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平成惜

3、3

　　陈钊的小学同学王敏是个刑警，正巧今夜当值，第一时间来到案发现场。他顶着一张婴儿肥的娃娃脸，眼睛奇小，笑起来眼睛眯缝，活脱脱一只流氓兔，乍看不像是工作五六年的样子。
　　陈钊实在不忍多看尸首几眼，环顾四周，一眼看到制服打扮的王敏，惊喜之余顺势搭上王敏的肩膀，惊得他后颈一缩，下意识地做出防卫姿势。
　　“喂，流氓兔。”陈钊亲昵地喊着他小学时代的诨名：“你怎么来了？”
　　王敏跟陈钊平时也会聊聊微信，彼此是相熟的关系，所以并不客套，闷哼了一声算是招呼了，腹诽道：“真是见了鬼了，我今晚相亲着呢，本来和人家小姑娘聊得挺好的。什么破案子把我叫来了，还一下子没了俩人，看来是要通宵办重案的节奏了。”
　　陈钊瞧着陆申一动不动，盯着Charles的尸体出神。然而，不远处歇斯底里的哭声迅速吸引了她的注意。原来正是陆申口中的那位林阿姨，此刻正被几名刑警围着问话。
　　“喂，兔子，这尸体你能看出什么？”陈钊问王敏。
　　王敏瞥了她和陆申一眼，幽幽道：“能看出个啥，脸也撞扁了，皮开肉绽，还他娘的有枪伤。这事情绝不简单，等尸检结果出来，我再研究研究。反正不能讲给你们听，这是纪律，懂不？”
　　陈钊佯怒：“哟，兔子，挺有纪律嘛，难道你还怀疑我？”
　　王敏白了陈钊一眼，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道：“nonononono，陈钊你我是知道的，借你一百个胆子也干不出杀人放火的事儿，但是你男朋友，呵呵……我不是刚跟他握手嘛，将将碰到他虎口结结实实的茧子，真正是吓了我一跳。你是不知道，那茧子必须是长期玩枪磨出来的。”
　　陈钊心跳漏了一拍：“不是吧，他自己说是土生土长的大陆人啊。”
　　王敏歪嘴挪揄道：“你怎么回事，他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
　　陈钊摇头：“不是啊，我刚认识他不到四个小时。”
　　王敏连翻三个白眼，一脸恨铁不成钢，瞧着陈钊气不打一处来：“那大晚上的，你俩在一起干嘛，犯罪现场搞419吗？”
　　“死兔子！”陈钊一拳捶向他腹部，愤愤道：“叫你瞎说八道。”
　　王敏也不怪她，呵呵几声，小眼珠子滴溜转了转，向陆申道：“我看陆先生很懂行啊，正对着尸体脸不变色心不跳，绝非凡人哪。”
　　陆申这才抬起头，平静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去见得多了。”
　　陈钊张大嘴巴，硬生生问：“什么见得多了，你在哪儿见得多了？”
　　陆申双手插袋，直直地望向陈钊，解释道：“其实我跟章然不大一样，他是好学生，一路读到博士，早些年我干过警察。”
　　这番回答令王敏刮目相看，他有兴趣打听陆申在哪里当过警察，不巧领导唤他帮忙，无奈回了陈钊一句对不住，带着几个兄弟小跑过去。
　　现场被迅速隔离开来，黄色的警戒线将陈钊和陆申挡在了外面。陈钊掏出手机看时间，凌晨一点半，陆申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喂，陆申，你走不走？”陈钊困得直打哈欠。
　　陆申还在凝神思考，她一开口，恰巧打断了他的思绪。陆申面露遗憾，耸了耸肩：“那走吧，我去你家。”
　　“什么？”陈钊瞪大眼睛，问“你为什么还要去我家？你难道没地方住吗？”
　　陆申点头。
　　陈钊不解，指向大楼右手边金碧辉煌的五星级酒店：“你住酒店也比住我家好吧，你是章然的合伙人，他那么有钱，我看你也不像拮据的样子，干嘛非要跟我住？”
　　陆申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十分真诚：“那我做你男朋友吧。”
　　陈钊又好气又好笑：“还是头一回看到，有谁为了住别人家，这么不折手段的。”
　　陆申斜眼看她，一脸施施然的样子：“对啊，就算不折手段，也请让我住在你家。”
　　他这么一说，反倒是陈钊疑惑了：“难道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陆申嗯了一声，回答：“对的。”
　　陈钊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做着咨询工作三四年，牛鬼蛇神也见过不少。这期间断断续续恋爱过，有长达半年的，也有短短两个月不欢而散的。积攒的阅历不少，却真正没见过陆申这样的，见面不到五小时就要求确定关系，甚至搬来同住，陈钊心想，这简直是赶鸭子上架，换谁谁会答应啊。
　　可偏偏她就答应了。陈钊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全赖陆申长得好看，勉强说服了自己，但旁观陆申搬进客房的时候，她还是略心虚的。父母送她这套两居室的公寓，妥妥够一个人住，她独居了相当长的时间，居然莫名其妙搬进来这么一人，还是个男的。陈钊在外间徘徊许久，想不出自己是被什么一时冲昏了头脑。
　　陆申叫人送来了行李，亲自下楼去取。陈钊站在窗口往下瞧，天太黑，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似乎坐在后排的人跟陆申打了个招呼，但那人自始至终没下车。司机从后备厢里面放下两只行李箱，送至门厅，然后回到驾驶座，就这么径直开走了。
　　陆申进门的时候，陈钊已经回到餐桌边坐着。陆申原本想着直接回房间收拾东西，却见陈钊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茶，挥挥手，示意他坐下。
　　“陆申。”这还是陈钊第一次郑重其事地叫他，陆申屏了屏心神，严阵以待。“我刚刚仔细想了想今天晚上的事，发现几点不对。我想仔细问问你。”
　　“首先，我记得我今晚第一次见你是在机场，随后是在我工作地方的一楼大堂。当时你正从电梯里出来。可以告诉我，你之前去了哪儿吗？”陈钊有理由怀疑，命案发生之前，陆申已经拿到了他所说的那张纸。
　　陆申顿了顿，回答：“哦，我是从地下车库上来。”
　　陈钊不信：“你的车一路跟着我，从机场到办公楼，我收拾完东西，少说也花了半个小时，你说你刚到那里，从地下车库里上来，骗谁呢。”
　　陆申望着她，轻轻一笑：“我没说我刚到。”
　　“那你在车库干什么？”陈钊想不通。
　　“我在车库见人啊。”陆申轻描淡写。
　　“见谁？”
　　“你想知道啊。”陆申神秘地一笑，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水：“可我不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