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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鹤子嫁给川端时,川端家的管家夫人告诉鹤子:“要忍耐,平静,尊敬他,爱他。”

      鹤子长着日本女性的洁白皮肤,下巴削尖,眼睛又圆又大。这位即将娶她的川端先生,一个有知识的大学教授,研究的是古代歌舞。美貌的伶人大多是细长眼,柳叶眉。川端最为推崇的歌舞大家石川先生,便是一位眼睛细长的美男子。川端成日与石川厮混在一处,竟连自己刚娶过门的妻子鹤子都冷落了。

      她起初只得默默的垂泪,但非后头一位好心的贵族夫人告知鹤子打发时间的好去处,恐还要伤心良久。

      于是鹤子开始提着手包,在唐泽女士,一位高贵的寡妇夫人那里学习插花。唐泽女士是唐泽先生的遗孀,家中育有一子,还在念高中,名叫澄平。

      澄平是个活泼的青年人,和许多贵妇人的关系都很好。

      鹤子在班上交了许多女朋友,忧郁的神情也略微改变。

      这一日,介绍她来得那位夫人偷偷的将鹤子拉到一边,询问她,“鹤子,你可要见一个男人?”

      鹤子诧异非常,“这...”

      夫人告诉她,贵族之间都以情人为风雅,鹤子交往一个俊美男性也不是对川端的不尊敬。

      “可是我要忠实于他啊,作为婚姻立下的誓言。”鹤子反驳夫人。

      夫人却笑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那位先生,可是个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鹤子很想高呼即使他是美男子,又与我有什么联系呢?但已把惹人怜爱的鹤子看作家人的夫人可不理会她那些小心思,一个劲地撺掇着鹤子与她一同去银座的咖啡厅,和那个青年喝下午茶。

      盛情难却之下,鹤子只有听从夫人的话,乖乖的和她去了咖啡厅。她想,自己只肖露出一些尴尬神色,叫夫人知道,自己心里还当川端是唯一的丈夫即可。

      却不曾想,将鹤子领入座位的夫人,很快不见踪影。徒留鹤子鼓起好大的勇气才敢抬头去看那个男人。

      入目的第一印象便是洁净,连同耳后,手臂的臂弯处,全部是一片洁白。眼睛也洁白的注视鹤子。

      她一时很难将对方和情人那样脏污的字眼联系起来,不由大吃一惊,这是一位先生罢?

      “您是朝日奈先生吗?”鹤子轻声细语的询问,却不复从前的抗拒了,因为她认为这其中必定是有错误。

      青年点了点头,和鹤子又礼貌的说了一会儿话。鹤子认为他既有学识,人也温文,绝不是做人家情人的男性。可又羞于启齿于询问这方面的事。

      慢慢的,她身上的忧郁传达到朝日奈的眼睛里,这先生的乐观也将鹤子感染,竟使她生出从未有过的快活感受。青年慢慢的给鹤子讲述他的故事,包括成长,还有工作场合的趣事。鹤子这才知道,对方是打理女性仪表的理发师,在东京长大,家中有很多兄弟。

      她生平在闭塞的环境下长大,只觉得朝日奈先生的生活可谓五光十色,令人向往。

      “我在东京的那里,”鹤子指了指窗外燕雀南飞的方向,“乡下的大山里长大。每年春天的时候,山里就是青青的一片。教导我的老师是一位乐师,教我写俳句和跳散乐。很可惜她去世得早,来东京投靠姨夫的时候,才遇见了现在的丈夫。川端先生。”

      她说到半途,才隐隐的觉得把自己和丈夫的私事透露给一面之缘,恐怕是做别人情人的青年十分不妥,可鹤子即以出口,她又劝说自己这青年看上去亲切,绝不是碎嘴之人,便也是默默徒增了许多熟人之意。

      青年问她,“您总是忧郁的皱着眉头,是怀念在乡下的生活吗?”

      鹤子摇头轻笑,“我们那里,是一个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山村,除了客栈里的姐姐们好一些。若不是老师那样又亲和又温柔的人在旁边,我这样一个小女孩,总归是不喜欢那地方的。我是另有原因。”

      她看着这青年眼睛里映着自己的身影,竟有些陶醉,“您也是如同老师一样亲切的人啊。”

      鹤子又笑自己孟浪,“看我说了许多的糊涂话。”

      青年为鹤子直白的语气失笑,一时流露出赞赏的笑容,“夫人真是一位真诚的人。”

      “我只是个不知礼节的乡下女孩子罢了。”鹤子知晓青年的称赞皆是男性对女性的溢美,可那洁净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使她不能将对方与拿走贵族钱财的情人等同。

      她和朝日奈先生聊了一个下午,待到夫人匆忙来接走自己时,偶而得知一桩趣事。与鹤子聊了一天的男性不过是夫人要介绍的男子,同姓氏的发廊同事而已,由于同行身体抱恙,那位不知实情的先生才替代他会前来。

      鹤子松了一口气,对夫人说,“我和那位先生已然成了笔友,回家后将要写书信给他,情人之事便不需要再提起了,我下午时常心慌胆战,唯恐川端先生发现。”

      夫人嘲笑她胆子小,也觉得自己为鹤子办事却出了乌龙,实在有些羞愧,便不再提起情人的事。

      鹤子回家后,拿起朝日奈先生的地址却不知道该写什么,写了个「我是今天咖啡厅的...」,却又觉得每个字都是对川端的背叛,将信纸按在阅读的书本,小说《银河铁道之夜》下,去房内洗漱。

      中途遇到了女仆们,一见她就身姿盈盈的过来招呼,一位年幼的说,“夫人,老爷回来啦。”

      贵族中的新旧制度,东西文化也在不断的变化中,所以在这老宅里的称呼,才会莫名的不伦不类起来。

      鹤子应了一声,女仆中素有主意的一位站出来说,“夫人。石川大家也一起前来了,此时正在前厅。”

      她心头登时一惊,对下人说,“我——” 身体不舒服。

      鹤子一向是避免见到石川的。

      话还没说完,仆妇们之中,管家夫人走出来,她脸上那深沉的皱纹,好像每一根都不会动弹。对着鹤子下了残酷的命令,“老爷他正在前厅,夫人应当尽力。”

      鹤子这才意识到某种悲哀,她掩面说,“理当如此。”就此急急的去了。

      待到了前厅,唤人通报之后,鹤子才缓缓的入了其中。

      前厅正首上,是一位三十几岁的青年,带着眼镜,穿着旧式服装。那青年的下首,目光灼灼的看着鹤子的人,可不就是石川吗?

      鹤子不愿丈夫以外的人这样看着自己,她把头颅低下,曼声道,“先生和石川大家还有事要谈吗?”

      川端说,“我今日与小佑讨论新旧文学,偶然的得到了一句话。想讲给夫人听。”

      石川的全名是石川佑。

      那石川却说,“这句话可是极美极有意境的,现今这种情况,讲出来也未免不美。”

      他指了指窗外,鹤子去看,却只是觉得天空阴沉,一丝月光也无。

      川端一副深以为意的模样,说,“小佑很有道理。夫人确实是适合更好的。”

      鹤子全身不自然,她与石川不对付得厉害。川端与他日日厮混,鹤子也生不起什么多余的念头。如今还是一位洁净的小姐。

      川端不说,鹤子亦然羞于提起。

      石川忽然说,“夫人可有娱乐?”

      鹤子回答,“在唐泽夫人处学习花艺已经有些时日。”

      川端声音低沉起来,“你可知道石川的歌舞课在东京资格如何?

      “石川大家是石川的直系,自然是难求。”鹤子诚挚说。

      “我来教导鹤子小姐歌舞如何?” 石川嘻嘻而笑,对鹤子说,鹤子却默默无言。

      “夫人?”

      直到川端说了,她才发言,“当然。我仰慕石川大家的歌舞已久,恨不能与大家推心置腹。”

      三人的对谈直到深夜结束,石川留下与川端抵足而眠,鹤子独自一人回到屋内,满腔心思无处吐露,不由心头怅然。

      辗转到了人静灯熄时刻,她手下翻出压在书下的信纸,展平后认认真真的写了起来。

      「见信启:

      朝日奈先生...」

      隔天清晨,鹤子收到一封书信,她原本以为是朝日奈先生寄还的,一时欢欣鼓舞,又清楚回信不可能这样快。

      待拿到信件,那上面写着『日向』的姓氏,鹤子这才反应过来——是她的姨父麟太郎。

      日向麟太郎是一位以周游为理想的冒险家,他在鹤子走投无路,从乡村来到东京时收留了鹤子。不知道是幸运或者不幸,鹤子遇见了丈夫川端。

      虽说是麟太郎收留了鹤子,真正照顾她的却是姨夫的儿子绘麻。

      鹤子与川端婚后,复婚的麟太郎将绘麻接到吉祥寺附近居住,她与感情甚笃的弟弟绘麻,也许久未见。

      麟太郎信件中,是一些问候的语言。

      鹤子由着思念兀自伤感之时,女仆入内室说,“夫人,有人前来拜访。”

      “何人?”

      “日向绘麻先生。”

      鹤子大吃了一惊,她急急的起身,想要换一身衣服,却觉得在仆人面前这样不妥,便对那女仆说,“请这位先生去我的会客厅,稍候片刻。”

      女仆应是,躬身下去了。

      鹤子按着脸颊,发现果然一片滚烫,她无可奈何的叹气,终是直接穿着主母服饰去会客厅。

      穿过一条走廊,鹤子看见绘麻站在会客厅外,眼睛注视着自己。

      他瘦了一些,穿着白衬衫和薄毛衣,没有贯常带着的朱利,正是一位清风朗朗的少年。

      “鹤子。”

      鹤子很难说服自己去和绘麻若无其事的说话,她停住了脚步,轻声说,“你来啦。”

      这其中携带的天真悲伤的情感,还有长久未见的怨恨,不足与外人说。

      绘麻好似也被这句话中的感情震慑,一时间没有回答鹤子。

      “你来啦。”

      鹤子重复着,声音悲戚的在庭院上响彻。

      绘麻还是没有回答,他感受着鹤子的语气,沉默后向她走来,“你还是嫁给川端先生了。”

      鹤子敛下眉眼,“我也是没有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是啊。”

      他们二人并肩在回廊上行走。

      绘麻说,“方才,我总能感受到你的力量一样,觉得仿佛多说什么,解释什么,都是对情感的亵渎。”

      鹤子平静的往旁边,看着绘麻的侧脸,“您是在畏惧我。”

      “很确切。那只能什么都不说,理所当然的感受啊。”绘麻笑了起来,他的脸是阳光明朗的。

      “您…”她堂皇的闭上了嘴。

      跟着前面的绘麻,鹤子默不作声的进了房间。却不觉得尴尬,只是认为这沉默的余韵,能表达情感似的。

      他们坐下来。鹤子哈气,“有些冷。”

      她拿出了一壶酒,“梅子作的,喝一喝暖暖身体,日向先生。”

      倒酒后,鹤子喝得爽快,不多时便醉得很,颧骨处都浮起了红云。

      绘麻看对面的鹤子醉得趴在桌上,也不多话。突然间,鹤子猛地站起身,神色慌乱。

      “绘麻!”

      “绘麻!”

      她在房间里乱跑。追寻什么的模样。

      走到绘麻身边时,这个少年起身轻轻的抱住鹤子,“在这里。”

      他将醉酒而不停挣动的鹤子抱起来,手扣上了鹤子上衣的衣襟。

      鹤子脸上仰,嘴唇红得滴血,眼睛里全是眼泪。

      绘麻看了又看,放下了衣襟上的手,抱住她,哄孩子的模样,“没事,没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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