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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回:陈年旧事 ...

  •   一时间两人皆是无话,气氛有些沉闷。说来,这还是两人自昨日起第一次这般平心气和的坐在一起,自两人见面以来,付罗修就对赵齐这个沈良玉明面上的未婚夫颇有偏见,而赵齐,虽然没有流露出一丝不待见付罗修的意思,可想必心中也是不悦的。毕竟自家未婚妻身边突然多了个陌生男子,两人还状似关系匪浅,这事搁谁谁心里也不痛快。

      见付罗修一直闷着头,神色戚戚,赵齐有些坐不住了,轻咳了咳嗓音,犹犹豫豫问道:“徐大夫...怎么说?”

      闻言,付罗修眼皮微动,却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沉默了片刻,才道:“徐大夫说,良玉情况十分凶险,不过,有他在,定会保良玉无事。”声音有气无力。

      “啊,那就好那就好,只要徐大夫能救下良玉就好。”赵齐听此长舒了一口气,喜道,一直紧皱的眉毛也舒展开来。转头瞧见付罗修仍是担心不已的模样,遂拍了拍付罗修的肩膀,劝慰道:“付公子,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既然徐大夫说能保住良玉无事,那么良玉肯定会平安无恙的。”

      付罗修却是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只是...只是不解,良玉她...她为何会突然吐了血,是否...是否是我不该带沈文亮夫妇回来,我...我只是想帮良玉报仇,我只是...只是...”语气似喃喃自语,也似在说与赵齐听,只是声音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已全然没了声响。

      赵齐见他如此,心中有些不忍,轻叹了口气,道:“付公子,你可知你把沈文亮夫妇带到良玉面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把良玉最惨痛的过去又重新挖出来呈现在她面前!换句话说就是,你这是在狠狠地揭她的伤疤啊!”赵齐解释道。

      付罗修闻言身子一僵,错愕的抬头看向赵齐,惊问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赵齐又是叹了一口气,“你知沈伯父一夜暴毙,沈文亮夫妇赶走良玉霸占沈家家业,可恶之极。可你可知,良玉那时一个弱女子,遭逢那样的变故,心境又当如何?父亲突逝,宗亲离变,于良玉而言,是怎样的一段艰难的处境,你又可知?我与良玉自幼时就已相识,那时她尚不过六岁,天真烂漫,被沈伯父捧在手里,如珠如宝般呵护备至,而良玉亦把沈伯父视为这世上最依赖之人,敬爱有加,他们父女间,骨肉情深,叫人感怀。良玉虽被养在深闺,自幼被骄纵,可却知书达理,待人谦和,然而这样柔和的性子下,却藏着一颗感情炽热的心,她对人真诚,以心相换,是以,当遭受背叛,伤害,尤其来自至亲之人的,她的反应也就越是激进刚烈,她所承受的痛苦也就越发深刻久远。丧父之痛,夺家之恨,这样惨烈的过去,任谁都不愿回忆起,她好不容易熬过去,却又偏偏被你这般赤裸裸的翻出来砸到明面上,砸到她的心口之上,她又怎能不情绪激烈以至吐血昏死?”

      “我...”付罗修张了张嘴,又颓败的低下头,歉疚道:“我对不住良玉。”

      “你也不用太过自责,说来,这件事你也是无心之过,良玉不会放在心上的。”赵齐道。

      门‘咯吱’一声,从里面打开,徐大夫神色疲惫的从屋里走了出来,赵齐和付罗修见状,忙上前围住徐大夫,齐声问:“徐大夫,良玉怎么样了?”

      许是为沈良玉施针耗费了太多心力,徐大夫脸色有些发白,额上还挂着豆大的汗珠,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徐大夫道:“沈先生现在已经无事了,不过还需要静养调理几天,我现在去药房为沈先生开个方子抓些药,你们两个谁随我来取一下药?”眼珠在二人之间转了转。

      付罗修犹疑了一下,道:“我去!”

      “嗯。”徐大夫略点点头,“那就随我来吧。”

      付罗修跟着徐大夫去了药房,赵齐则向屋内探了探头,见沈良玉果真还在熟睡之中,便又轻手轻脚的关上门,继续守在门外。

      等到付罗修取了药熬成药汁伺候沈良玉喝下,已经是入夜时分。赵齐因为有事要处理已经回了府,而徐大夫白日里为沈良玉施针耗费了些心力,加之人又上了年纪,身子骨有些熬不住,便吩咐了付罗修几句,也回房休息去了,只留下付罗修一人守在沈良玉的床边。

      付罗修坐在床边,望着床上紧闭着双眼的沈良玉,心中五味陈杂,他自是盼着她能能早早醒转,哪怕她会因他今日所做之事大骂他一场,把他赶出去,他也心甘。可是,他又担心她醒来之后,见到他反应又会如白日里那般激烈,让她的病情愈加严重。

      如是这般想着,付罗修眼皮微垂,长叹了一声气,心中后悔不已,本想讨得她的欢心,不料却害的她差点丢了性命。

      忽听得耳边有人道:“这大晚上的,你又谈什么气?”付罗修一惊,倏地抬眼,就看见沈良玉已睁开了眼皮,正恹恹的望着自己,不由眸中一喜,道:“良玉,你行了!”

      沈良玉轻咳了两声,挣扎着欲从床上坐起,付罗修见状,立刻乖觉的把枕头垫在她背后,让她靠在枕头上好舒服些。沈良玉身子虚弱,此番一番动作下来,已是气息微乱,粗喘了几口气,道:“你说你,白日里作乱也就罢了,怎么晚上叹气还叹到我房里来了,是不是又想到什么鬼主意,所以特意跑来要作弄我?”虽是埋怨的语气,可她话里却没有半分责备的意思,加之她声音无力,听着倒平白多了几分宠溺的意味。听的付罗修心中一阵钝痛,疼的他眼泪都要落了下来。

      付罗修低了眉,闷声纠正道:“良玉,这里是徐大夫家里。”

      沈良玉闻言眼中掠过一丝诧异,随即想到白日里的事,眼珠转了一转,心中便已明白了个七八分。眼皮微阖,沈良玉疲惫的把头靠在枕头上,轻轻的叹了一声气。

      她的叹息,无力而柔弱,可压在付罗修心上却足有千斤重。握成拳头的手,骨节泛着青筋,付罗修眉头皱成了一团,咬了咬牙,道:“良玉,你骂我打我吧!”

      空气了弥漫了一丝沉闷的气息,付罗修屏住了气息等着她的责骂,可等了半天,她却迟迟没有反应,心中不由捏了把冷汗。

      头上传来一声轻笑,只听沈良玉道:“见过讨债讨饭的,还是特一次见你这种讨骂讨打的!你说说你,是不是脑子哪里出了问题,要不要我叫徐大夫给你看看顺带开副药尝尝?”

      付罗修闻言,面色一喜的看向沈良玉,正巧看到她伸过来欲敲打他额头的手,遂一把抓住,握在手里,低低换了一声:“良玉...”

      手被他这么紧紧地握着,沈良玉面色一怔,随即脸色微红,低了眉,叹息道:“你啊!什么时候才能懂些人情世故呢!”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接着道:“说吧,你白日里为何把他们带到书堂?”

      付罗修脸瞬间憋成了红色,低下头,似做错了事的孩子般委委屈屈道:“他们、他们当年抢夺你家产,又害你沦落至此,所作所为,实在可恶之极。我,我猜你心中十分定怨恨他们,所以才想着替你把沈家的家业抢回来,并让他们夫妇二人跪在你面前认错,以消你心头只恨,却没想到你...你会反应这么激烈...良玉,我错了,你打我骂我吧。”付罗修一脸愧色。

      沈良玉闻言沉默了片刻,长吸了一口气,把手轻轻从他手中抽离,道:“你说的没错,我心中确实怨恨他们。这么多年了,我从未忘记过当年之事,他们所加给我的痛苦,每每思及,我心中的恨意便会深上几分。可你可知,我这么恨他们,又为何甘心居于此地,从未言过报仇?”

      “为何?”付罗修问。

      沈良玉低了眉,眸中掠过一丝伤色,抿了抿唇,道:“因为...因为我怕。我怕我一旦走上报仇这条路,心就再也无法清明。我怕我会深陷在过去的那段痛苦之中,再也无法走出。我怕我终把自己困在仇恨之中,为了报仇蒙了心智,沦为与他们一样卑劣的人。我幼时,爹爹便教导我,为人当刚正不阿,不可行苟且,不可言污秽,行得正坐得端,方为人上之人。所以,我更怕,我更怕我违背了初心之后,他日黄泉之下,我再无颜面去见我的爹爹,我怕....他会对我失望...”说到此,沈良玉已是泣不成声。

      见她神色悲痛,付罗修心中也不好受,想劝解她,却想到她这番处境终究是自己当初之失造成,自己又有何颜面开口,遂握紧了拳头,低低的唤了声,“良玉...”

      抽了抽鼻子,沈良玉勉强止住泪水,又接着道:“爹爹已经走了,就算我报得仇来,他也无法再陪伴在我左右,教导我,呵护我。我一个人,守着沈家偌大的家业又有何用?徒增悲凉罢了,倒不如就此放了手,躲在这西庐之中,我做我的教书先生,他们过他们的富贵日子,从此再不相见,再不相干,至于沈家,就当是我念及血亲一场,送了他们罢了。纵然我失了这沈家大小姐的身份,可却能守得心中一份清明所在,等到日后我寿命已尽,入了阴间,见到爹爹,也好言一句,不枉他悉心教导我十六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回: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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