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叹朱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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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清几许，万籁俱寂。
我是月泉湖上的摆渡人，年年岁岁一直漂泊。忘了自己是谁，只记得在等一个女子。是美是丑，皆忘的一干二净。
今日撑船回岸，已是子夜时分。
月光如碎银般洒在湖面上，一袭月白锦裙的女子提了两壶小酒急急忙忙的往月泉湖赶。往近了些，她竟蒙着面纱。
酒温柔的洒进河里，像对着自己心上人般喃喃细语不知说了什么。静默了许久之后听到若有似无的啜泣声，她竟似花瓣般跌入了湖中。不出所料这又是一个殉情的女子，不值得，不值得。
我不经意间触到她的手却是彻骨的寒。她醒了过来之后，低头盈着沉重的悲戚。我摇了摇头，不慌不忙的递给她温好的酒:“姑娘，这年头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死了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抬头看着我，顿了片刻还是将面纱取下。不经意间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欣喜:“你既然救了我，便要收留我！”
我从未见过这般美貌的女子，未施粉黛也难掩芳华。可惜我连自己都记不得，自是配不上这天仙般的美人。
空气凝成了霜，火舌慢慢吞没了松脂蜡。她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继续抿着酒。
“我...识得你吗？”美人的话一般男子都不会拒绝，可惜我在等一个女子就少了这般雅致。
她抿唇一笑，从怀里取出绣好的罗帕，栩栩如生的锦鲤绕着缠枝莲花嬉戏。她顿了顿颇有意味的看着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故事说完了，你再决定！”
【二】
二十年前的月泉郡，姹紫嫣红别有一番滋味。那时杨柳依依，芙蓉向暖遍池开。是完全不同于现在的萧条颓败。
莲初曾养过一尾鱼，它是有别于其他锦鲤的。要不是遇到顾安，能陪着她的也只有这个小东西了。后来顾郎说了句那锦鲤倒是稀罕的很，虽万分不舍，她还是咬咬牙将它送了过去。
从小就失了父母的莲初是被莲音捡回来养大的。她有一口粥，便也不会让莲初饿着。后来啊，莲音死了她变成了随心所欲的性子。直到遇上顾安，才一点点改变。
莲初第一眼见顾安时，她就偷偷跟在其身后装模作样的走完了整个月泉郡。他的模样算不上什么翩翩如玉的少年郎，而且还对她不甚理睬。旁人都觉得她傻，可惜她却不已为意。
人总是如此，会为了心尖尖之人连什么都舍得放弃，莲初也不例外。只是她之后却不再养鱼了，连多看几眼就会感到心闷的慌。
整个月泉郡的人都知莲初喜欢顾安之后，她便明目张胆的搬去了他附近。时间久了，全郡的人都说顾安真是上辈子积了功德，这辈子才会遇到莲初这样的女子。可惜，好景不长......
一日，莲初醒来之后，衣角染着殷红血迹的躺在大牢里。顾安心疼将她拥在了怀里:“阿初，等我查明真相会救你出去，你要等着我......”
她看他离去的背影难过的笑了，她知道他不会回来的。或许说她心里很是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到时机，说出来反而会坏事。
后来，被刑具折磨不省人事的莲初确实没有等到顾安的出现。趁着衙役昏睡，她凭着不凡的身手从大狱里死里逃生。身上已是伤痕累累，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她往前又走了几步。如今她还不能死，没到最后她不能放弃。
她无处可逃了，只能躲进月泉湖边的芦苇里。她真是饿的半点力气也没有了。趁着夜色，她打算出去寻些吃食来填饱肚子。
她站在湖岸双腿不停的打哆嗦。脚下一软，不自觉的就滑进湖里了。阴冷的湖水慢慢将她层层包围，她想喊救命却被湖水狠狠的呛了几口。使尽全身力气向上浮，她不能就这样死了。
微微揉了揉眼，竟被一男子紧紧圈在怀里。四目相对之下尴尬了片刻，她使尽全力想将面前的男子推出去，却是徒劳。他微微一笑，清澈见底的眼里带着湛蓝的光芒，笑意潋滟。
“小四，是我......”他双眼灵动的看着莲初，绛紫色的衣袍被湖风猎猎吹开，如墨长发下是精致绝伦的容颜。那湛蓝眼让她不敢直视，却好似在哪里见过。
他不是人类，莲初第一眼便看了出来。意料之外的是暮渊将她拥的更紧，充满磁性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小四，我终于见着你了......”
“你认错人了，我叫莲初——莲花初盛锦鲤绕的莲初。”她害怕，却还是不慌不慢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小四，或者莲初都不重要......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暮渊紧紧拉住她的手，不容她逃离。这妖精倒是有趣的很，可是莲初不喜欢，甚至还有些说不出的讨厌。
只是她见过他吗？想上了许久，还是死活记不得了。
【三】
开始啊，莲初倒是有些客气的和忐忑不安。后来熟悉了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反而还对他嗤之以鼻。
莲初躲着暮渊，却又无处可去。只能跟着他回了怜月郡。不怕暮渊是异类，却因他每日无事献殷勤惴惴不安。别看在顾安面前她千依百顺，其实是对着生人她理都懒得理。
暮渊要同她去找个安身之地。她想着暮渊的身份，远离人世恐怕好些，可是他却一笑置之。找了怜月郡里最为繁华的地段，来来往往的人倒是热闹的很。
自从来了怜月郡之后，他总是早出晚归的。莲初也不会去问，夜里她还会在门口挂一盏灯笼。明面上看起来许是因顾安之事，她变得孤言寡语。实则一开始她对所有人就有防备。
慢慢熟络起来了之后。那日，莲初眯着惺忪的眼也闻到了扑鼻的香味。朦胧间睁开眼，暮渊端着熬好的薏米粥站在她身侧，嘴角带着笑意。“阿初，尝尝看！”
“你熬的......”她手有些颤颤巍巍的接过来，放在鼻息下淡淡的香味一点渗入，手却故意一松，热腾腾的粥洒了一地。
“阿初，你无事吧，有没有被烫着。”暮渊眨眼间把她的手放在他嘴边不停地吹。“我看别人手烫伤时，吹吹就能好。”
莲初忘了把手收回来，等反应过来之后。一巴掌打在暮渊吹弹可破的脸上。以前顾安也是这般，她看着却又些凉薄。不自觉的就打了下去，连道歉她都有些尴尬。细细想了想，算了这厮竟敢一上来就握住她的手。打也打了，后悔怕是来不及了。
他却自顾自的捡起地上的碎瓷碗，他一言不发的出去了。离开时，眼里流露的失望很快就消失了。“阿初，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啊？她想男子皆是薄情，却伪装的深情。
翌日起，她桌子上每日都会放着一个食盒。日日如此，她却一口也未尝过，虽第一次有人亲自为她洗手做羹，错过了时机也就没有那么感动。
他想人总是爱热闹的吧，若是让莲初和他待在靠近水的僻壤里她说不定会寂寞。他不忍心所以就选了这里。
虽说他可以什么都不吃，可是莲初不可以。所以他看着细细的去怜月郡里最好的酒楼里呆了几日。想着日后学上几道小菜做给她吃。
莲初和他开始生，就什么也不问。不管他去哪了还是多久不回家她也不会问。只是会给他留着一些吃食。她大抵也忘记了他是锦鲤，可以不用吃五谷的。虽是如此，他却吃的很是开心。以前他总是呵斥小四喜欢人间的吃食，吃多了会阻碍修行。他连看也懒的看，现在却吃的香甜。
在酒楼里打杂的那几日，暮渊手上全是细细碎碎的伤疤。想想若是阿初能吃上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所有的苦都是值得的。不想随手捏个法术就什么都有了，他想亲自为她洗手作羹。
以前他不管做什么，阿初都爱不释手。恨不得天上地下的将他夸个遍，现在却尝也懒的尝。是他以前没有发现她的好，不够细腻。
只是这些她都不知道，也不会知道。
【四】
无论莲初对他有多无礼，他总是淡淡一笑随之替她收拾残局。暮渊的想法总是千奇百怪的，许是人类的生活在他眼里都是新鲜的。
“明日开始我们便以卖画为生吧！”他眉眼带笑的看着她，很希望得到莲初的肯定。随便用法术将自己蓝色的眼眸遮住，化成了普通却又憨厚的书生。
暮渊去卖画时她也想去看看，虽只是默默的跟在身后。暮渊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欢悦。当那些画打开时，莲初有些惊讶。暮渊画的全是莲。各种各样的莲，含苞的，盛开的皆是栩栩如生。
趁着暮渊不在意，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月白的衫子很适合他，不经意间流露的书生气她觉得很好。这么久她总是躲他躲得远远的，还有些讨厌。骨子里她是喜欢书生模样的男子，细腻温柔却有些青涩的感觉。现在暮渊明明就是这幅模样她去不敢靠近。
“公子，这画卖吗？”有一男子财大气粗的指着暮渊刚要收起的画卷。画上的女子正是莲初颦颦一笑的模样，她有些惊讶却还是一本正经的低着头将暮渊提前准备好的字画摆放好。
“不卖，这画是我作来珍藏的。今日不小心带了出来，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当场为您画！”暮渊谦谦如玉的同他微侧了身子表示歉意，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人间的书生。她不自觉的笑了笑，不知暮渊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指了指莲初，眼里有几分不屑一顾。“本少爷要的就是那画里的姑娘，你看着办吧？”暮渊二话不说，就轮起拳头胖揍了男子一顿。
竟敢觊觎莲初，真是不想活了。那男子伸出手战战兢兢的指着莲初，使劲的耸了耸肩:“不过是一随随便便的丫头，貌似......还是个逃犯吧！。”
暮渊压制住心底的怒火:“你给我看好了，阿初是我的妻子，公子想必是认错人了！”
莲初眉头一蹙，她不敢相信暮渊会说她是他妻子。一向脸皮厚的她脸颊上竞有两坨绯红，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觉。
她以为他会使用妖术，却带着看戏的心情看到他被那些仆从打的鼻青脸肿。那一瞬，莲初发现她的心微微有些疼。可是她仍是站在旁边看着，不曾替他出手。
“阿初，是我不好......”暮渊遮住青紫的俊脸，很努力的想要讨她欢心。要是往日她见了暮渊这幅模样，定会笑的直不起腰来。可现在她眼里有些酸涩，不同于往日面对顾安的心情。
她不曾想，她也会心疼。且还是为了一个不甚熟悉的老妖精。
【五】
夜里，他迟迟不走。一副闷骚模样忧郁筹措了很久，才结结巴巴的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下过雨的台阶上布满绿绒绒的青苔，莲初眉头微蹙。刚撩起裙角，他带着青肿的脸粲然一笑:“阿初，路滑，我来背你。”
她楞了一下，一向不肯示弱的她毕竟是个姑娘。她木讷的被他背起了，才有些僵硬的说了声:“谢谢——我...我可以自己走的...”
他舍不得放下她，声音倒是温柔的很:“阿初，以后有我背你就够了。我舍不得你受苦......”
她轻轻伏在他背上，不由的好奇起暮渊会给她什么惊喜。本想开口问，却又因不好意思被憋了回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轻咬着下唇，心却跳的扑通扑通的。暮渊只是抿唇一笑:“闭上眼，到了我会叫你！”
按阿初的脾气，本应该好好给她些颜色看看。她却莫不做声的伏在他背上，透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她福薄，恐怕没有那机会了。
一股清香慢慢沁入鼻息，她偷睁了眼。接天莲叶无穷碧，一望无际的莲将她团团围住。还有漫天的流萤，她微微有些颤抖的咬了唇。
湖风吹拂衣袖，这是莲初见过最美的画面，一直到后来，她都不会忘记。
暮渊将她拉过来，温柔的替她擦去额间的眼尾的泪痕。“不怕，有我呢？”他将她拥在怀里，不料莲初使劲一推，他俩双双落入湖里。
“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就当从未认识过。”她轻吻了暮渊，如瀑长发在湖水里互相纠结不舍的分开。
“你若不在了，我便在湖边上等你。当个摆渡人，直到等你出现......”
第一次感觉到心如刀绞的滋味，这是爱一个人的感觉吗？她不知道，不敢知道。
【六】
若不是莲音她活不到现在，如今她不在了她怎么能不闻不问，袖手旁观。意外的是莲初听说前些日子来闹场的男子不知不觉的暴毙身亡了。
她气冲冲的跑回去，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披头盖脸的就朝暮渊乱骂一通:“你为何要伤了人家，就因为人家的一句话，那是活生生的性命。真是妖性难改......”
“哦......”头压的低低的，他手里把玩着刚做好的棋子。本想要解释却被莲初的一句妖性难改生生咽了回去。她不知道作为一个妖在人间伤了人是要遭反噬的。暮渊想他不会允许别人说莲初的不好，哪怕一点也不可以。可是他没有动手杀人，因为小四不喜欢杀生，他也不喜。都是从前，阿初记不得了。
若不是莲音她活不到现在，如今她不在了她怎么能不闻不问，袖手旁观。
莲初才晒着手里的沉香，微微抬头一看面前的男子竟是顾安。他微微侧着身子:“郡守大人请你和暮渊去府里做客一趟。”
“是你......”莲初手里的沉香全部倒在了地上，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圆圆的杏眼里柔情蜜意，还有三两分嗔怪:“顾郎，你当时为何离我而去，为何独抛下我一人。你可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带我走......”留在怜月郡等的人终于出现了，她没有白等。
他顿了顿，眼里并无过多的旖旎。楞了半刻，嘴角恙起一抹笑意。他没意识到莲初还会叫他顾郎。她肤白貌美。如莲一般的气质曾也让他辗转反侧，况且她还和莲音有几分相似。
暮渊隐在屋后一直听着，听一句他的心沉一句。听到阿初说她爱顾安时，他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抑制住冲动。手里拿着要送她的玉簪也被捏了粉碎:“阿初......”
莲初要和顾安离开，他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拦。那晚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的梨花白，酒真是好东西。喝了什么都可以忘了，连阿初也会在他身旁，真好。
喝醉了之后，莲初给他披了件外衫。本是回来收拾几件衣物，来向他告个别。暮渊此时却紧紧拽住她衣袖:“阿初，别走......”
手下一狠，她生生把袖口那块布撕破。若是她走了，此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了吧！或许她曾动过心，不过晚了一步，谁也不怪谁。
以前顾安不曾发现莲初的好，这一次重逢，她孤立，骄傲有着以前不曾有过的气质。她还愿意爱着他，眼里并无半点怨念。顾安最爱的人是自己，他也不会放弃一个爱他胜过爱自己的棋子。在他眼里，以前是莲音，现在莲初便是最好的选择。
不知莲初哪里越来的手艺，她做的点心总是让顾安念念不忘。每一次她都会亲手喂给他吃，连让他去倒杯茶都不忍心。
“阿初——我越来越爱你了。”顾安挑逗似的看着莲初，夺下她手里的点心一把将其拥入怀里。以前他不觉得，莲初身上有股淡淡的荷花味，很是好闻。
半推半就之际，暮渊却出现了。顾安故意温柔的在莲初额头上吻了一下，老谋深算的看着他:“暮公子，你今日来又有何事？”
他伸手取过了玉盘里的甜点，刚递到嘴边。莲初出其不意的一把打掉在地上，眼里有些愤怒:“暮渊，那是我为顾郎做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吃！”
“阿初，你要改改脾气，这样怎么嫁的出去啊。我是来带你回家的。”暮渊有些尴尬的莞尔一笑，还是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顾安眉头一皱，随即眯眼一笑:“暮公子，阿初的家就是这里啊！你要她如何回去啊？”
“不，我要娶她——”暮渊深深的看着莲初，她却目不斜视的看着顾安。她的眼里从来都没有他，从来都没有。
“阿初，你愿意吗？”顾安嘴角的笑意仍是浅浅盈着，却仍有一丝紧张。他竟会为了一个女人紧张，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后来，她还是拒绝了暮渊。她心里很清楚若是答应了暮渊她便功亏一篑。
所以她不能，不能答应他。她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心疼，可惜她又有什么办法啊。
【七】
若是说起来，暮渊认识莲初应该是很久之前。久到她刚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暮渊。当时的暮渊心心念念的便是化了龙君，得道成仙受万人敬仰。
跃过龙门的锦鲤会成为光芒万丈的龙君。那时的暮渊心思缜密求的便是这无上的荣华锦绣。只是后来后悔了，却要用一生去弥补。
“小四......”暮渊别过头看了她一眼，这已是他准备九百九十九次跃龙门了。若是成功了他便永远脱离锦鲤的尴尬身份。
说是容易，可惜暮渊已是心力交瘁。苍白的面庞上略过一丝紧张。若是这次输了，他便再无机会得到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他比谁都明白他输不起。
手心沁出的鲜血逐渐染红了月白的锦袍，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暮哥哥......”身后是小四在唤他，他却不敢转过身。
龙门隐现，他使尽全力一跃。眼看着还是差了半分，莲香四溢的她化了原形将暮渊托起:“暮哥哥，你会如愿的......”
若是有人特意暗中违背天责必要受到惩罚，小四帮他跃过龙门。意料之中的天雷狠狠的劈在了她身上，娇艳的花一瓣一瓣凋零。
回过头来，小四俏皮的容颜迅速枯萎了。他额头两个若隐若现的犄角显了出来，嘴里微微一笑想说什么却又被卡住了。她以为他成了龙，就不会难过，也不会彻夜难眠。
哭声撼动了天地，她还是安然睡去的模样。怀抱着干枯的四叶菡萏，他身上的灵力源源不断的溢出。
后来，放弃了化龙的机会替小四聚了魂魄。只可惜他因灵力散的太多幻化不了人形。一直以锦鲤身份守在她身侧的人是他。
当时他还是有些窃喜的，毕竟阿初爱的是他。当他被顾安千方百计弄到手时，他却不能出手伤他分毫。若是破坏了她今世在人间的命格，她会灰飞烟灭。他想用一个人类的能力和身份去爱她。
所以他不能找顾安，连阿初当着他面要嫁别人时，他也只能忍气吞声。有时候他恨自己为什么当初非要当个上仙。为什么要守着那些清规戒律。
以前他做不到的他都会努力，可惜总是晚了一步。若是有机会他一定不会放弃，一定不会。
【八】
桐月里，顾安风风火火的准备好了他们的喜礼。莲初意外的是他会亲口说要娶她。可是她一个人的时候常常想起暮渊，或许是愧疚吧。
大婚前一晚，暮渊偷偷来找了她。许久不见，他面色微醺，眼里的光芒潋去，有些颓败。明显就是一副喝醉酒的模样。“阿初，你有没有过半分——喜欢我。”他抱着酒坛子，嘴角莞尔一笑满是苦涩。
“不曾——”她眼睁睁的看着他醉倒在她面前，她知道顾安就在她身后。她不能犹豫，心软。若是她有半点不舍，暮渊即使是妖也没有活路。
果真，顾安拍着手从外走了进来，附在她耳边柔声道:“阿初，我就喜欢你这样。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好，可千万不要贪心。”
“出来吧！”顾安话语一转，眼里是从未见过的阴鸷。莲初暼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暮渊，静静地站在他身侧。
花白胡须的老道士从顾安背后缓缓出了出来。他看到地上的暮渊，眼前一亮。“顾公子，他就是你一直要找的锦鲤妖。你啊没看错......”
锦鲤妖——莲初不可思议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暮渊。不，他不是......抑制住面上的诧异，努力不让顾安看到她有一丝不安。她不敢相信顾安的目标竟是暮渊，她只是用来牵绊暮渊的棋子。
白胡老道抬头看了莲初一眼，手缓缓的准备把画好的朱砂符就要往暮渊额间贴。她杏眼一转，信手把符咒夺了过去。嘴角轻哼了一声:“若是妖，恐怕我早就死了，还能活到现在。”
顾安唇角慢慢恙起，这幅模样的他莲初很是害怕。可怕的往往不是妖，而是人心。妖或许会害人可是人往往更精于算计。
“顾郎，暮渊不是什么妖。况且他还救过我一命。”她走到火烛旁自顾自的将那朱砂符化成了灰，面上不见半点波澜。
顾安也没有反对，手里的金符却落在了暮渊身上。不过瞬息，他身上光芒万丈，双腿也慢慢化成了鱼尾。金灿灿的鱼鳞将光芒一点点晕开，顾安的嘴角也露出一丝冷笑。
“阿初，你看看暮渊那么爱你。你还是出卖了他，他现在定是伤心极了。”顾安手上拿着从暮渊体内取出的内丹，眼神冰冷。他梦寐以求的东西终于拿到了，谁也不要阻拦他成仙。
他迫不及待的将内丹吞下之后，脸上慢慢出现紫黑色的曼珠沙华，妖艳可怖:“不...不是这样的...”他满眼猩红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你还记的莲音吗......她怀着你的孩子死了。”她双眼猩红的看着顾安。“她死的时候想的人还是顾安——顾郎！”
莲音知道，每晚顾安嘴里唤着的都是莲音。她知道他深爱她，可还是亲手断送了她性命。所以她从头到尾都想让他去给姐姐陪葬。
顾安不敢相信的摇着头:“你骗我，她是跟着别人跑了...她...她...不爱我。”话音刚落他猛然的掐住她的脖子，尖利的指甲慢慢戳进了她的皮肤里。
最令人心疼的不是直接杀了他，而是让他在痛苦的回忆里慢慢死去。顾安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她快要窒息了。他尖利的指甲上沾满了莲初的血。
此时，暮渊醒了过来。万丈光芒下，月白色锦袍上还清晰可见的绣着四叶菡萏。他瞬间移动将莲初抱在怀里，眼里满是怜惜。他眉头一蹙，刚抬起手就要杀了他:“我给过你机会，若不是看在小四不喜杀生的份上我早就将你结束。如今自作孽，不可活。”她紧紧的拽住了他，努力的摇着头。
莲初从暮渊怀里爬了出去，低着头手里的匕首稳稳插在了顾安胸口。她的手有些颤抖，终于等到这一日。她答应过莲音要替她结束了他性命。暮渊挥了挥衣袖，顾安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莲音是莲初的姐姐，却被顾安误伤不治身亡。若不是莲音她恐怕早就饿死在街头，她给了她体面的生活还有一技之长。初见时便是莲初安排好的局，只是她没想到顾安会将她送进大牢。她估计错了，却误打误撞遇见了暮渊。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顾安一分，虚与委蛇的装作情深似海都是为了接近他，然后杀了他。她知顾安心思缜密，直接她是无法得手的。
她的计划里没有暮渊，只是他的突然闯入让她有些乱了阵脚。他的气息，他的每一个动作她都熟捻于心。她开始懂得了什么叫喜欢。
可是余生太长，她没有办法走下去了。给顾安每日做的糕点里她都会放一些夹竹桃的花粉，细腻却有丝丝花的香甜。虽美却是致命毒药，慢慢就会精神恍惚得了失心疯。
她没有办法，其实当时她完全可以利用暮渊。可惜她放弃了，暮渊总是毫无顾忌的对她好，将她放在掌心的宠爱。她狠不下心来。
她早已准备好了与顾安同归于尽，前几天就往酿好的梨花醉里放入了夹竹桃花粉。她不敢赌，莲音死的时候嘴里还念着杀了顾安。万一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恍恍惚惚她看到了暮渊化成龙的模样，嘴角渐渐有红色血迹渗出。她刚伸出手想去触摸暮渊的唇，却慢慢合上了眼。
暮渊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他眼睁睁的又失去她了。他红着眼，双袖一挥顾府顷刻之间化了尘灰。那一夜，所有伤过莲初的人全都暴毙身亡。
月泉郡从此只有冬日，姹紫嫣红一夜枯萎......
【九】
话音落时，松脂蜡已是燃尽。
她眼里盈着泪光，细细看着我。如水清澈的眼里满是深情，不染一丝尘埃。我的胸口有些闷，片片涟漪不停翻涌。
“那暮渊后来怎么样了?”我吸了口气，那男子倒也是可怜。
“轮回砖世了，他如今是个摆渡人......”她细细琢磨，却又娓娓道来。想必定是爱极了，才会有这般深情。
最后不自觉的抿嘴一笑，她已是第九百九十九次这样寻他，她也从未觉得委屈过。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她会陪他慢慢变老。岁月悠长，她不在是一个人了。
“你想起了吗？”她略带娇羞的低着头，终于寻着他了。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叹朱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