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生录》易拾

1、妄生录·序

　　我叫易拾，据说我的名字是我博学多识的父亲给我的。

　　易并不是我的姓。或许我曾经有过一个美好的姓氏与家庭，但终究被我忘记了。

　　据抚养我成人的婆婆说，这个易字源于《易经》，取其变化之意，意在说明世间万物万事之无常。而拾即是十，数至九便已极，十即是无，无即是十。所以这是一个终点亦是一个起点，换言之，这既非终点亦非起点。

　　关于我的名字，按照婆婆的说法至少要半天才能讲完，因我并不信服，故此处暂不详述。

　　在我看来，易拾便是容易拾得容易养活的意思。就如同村子里把孩子叫做阿猫阿狗一般，这或许只是婆婆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一个及其文雅的“狗剩”式的名字。至于我的父亲与母亲，或许只是婆婆为幼时的我勾勒出来的一幅温馨的画卷。

　　我之所以写下这段文字，缘由还要追溯到三个月前。

　　我和婆婆居住的地方并不是自己的房子，而是昔日受过婆婆恩惠的一位姐姐家闲置的旧房子。因为我对她并无太深感情，所以我平日也只是称她为房东。三个月前的一天夜里，年迈的婆婆悄悄地走了，走得很安详。而当我还未从悲痛中走出的时候，房东便屡屡暗示我尽快搬出。直到一星期前她要求我必须在月底前搬出。所幸自婆婆去世后我便一直在寻找适合居住的房子，已于一偏僻处觅得一间几平米的小房间。在昨天正式与新的屋主签完住房合同后，一直沉重的心便略微舒展些。之后匆匆收拾了一下行李，便离开了那个自我有记忆起便一直居住的地方。

　　昨晚过来后便睡下了，而刚才整理行李时发现了一件东西，因为时间离现在有些久远，我当时年岁又很小，所以也不知是梦境抑或是真实。只是因为心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督促着我写出来，于是便有了这些文字。

　　记得那时我刚上学，有一天下午回家时不知怎地竟拐到了一个小胡同里。小胡同似乎是异常狭窄的，两侧古旧的墙壁被大片不知名的白色花儿压得几乎要倾斜，呼吸在脚下狭窄的路与两侧这些花儿的逼仄下都快要停止。我素来胆子极小，但小胡同深处飘出一股奇特的香气，很淡，却沁人心脾，竟引得我一直向那香气飘来的地方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当周身景色相同不休地绵延着，当回首再也看不到来时的出口，当我心中的恐惧愈来愈强烈地吞噬着我时，似乎听到了几声轻笑声。那轻笑声恍如天籁，似乎敲碎了我心中的什么，使我瞬间忘记了一切恐惧，忘记了我自己，也便是在这时，眼前豁然开朗。狭窄的胡同随着步伐消失在身后，一望无际的金色琉璃世界呈现在眼前。

　　“你来了。”一个天籁般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方才的轻笑声似乎正是这个声音。

　　我转过身，身后亦是一片琉璃世界，影影相映，寥无边际。当我看向那个声音的主人时，世界仿佛静止了。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个人。那是一个美到模糊了性别的人，惊为天人都不足以形容他，或者是她。只是为写作便，下文还是以她来形容。

　　我当时只是一个小孩子，她这种美超越了我对于美的理解，以至于我久久愣在那里没有应声。

　　她看着我，轻叹了一下，用手遮住我的眼睛片刻又松开。

　　只见琉璃世界消失了，我只是站在一个青苔斑驳的小院落里呆呆地望着一个温和微笑的大姐姐。

　　只记得那个大姐姐“咯咯”笑了，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问我：“小妹妹怎么看呆了？”

　　我想到刚才很不礼貌地盯着她看了那么久，违背了婆婆平日的教诲，顿时觉得脸上发烫，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喃喃道：“对不起，我……”

　　“没关系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美也不过是皮相罢了，红颜枯骨亦相同。”她打断了我的话，轻轻拍了拍我的头，把一张绣满字的白色丝帕塞到我的手里，问道：“答应了？”

　　我茫茫然地点了点头，之后的事情便模糊了。

　　只记得再醒过来便是在家中的床上，婆婆又担心又有些责备地捏了捏我的鼻子，说道：“你这个小姑娘，跑哪里玩到这么累的？回到家就倒头大睡，一睡便睡了一天一夜……”

　　似乎只是一场梦。

　　可那张白色的帕子依旧被我紧紧攥在手心。

　　那张帕子后来被婆婆收起来，直到今天，带着那些绣在上面的晦涩章句，又出现在我面前。

作者有话说

　　心中已有故事，只是或许要用很长一段时日才能将其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