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言 ...

  •   【前人告诉我们,祸从口出言多必失。】

      一、
      【去死】

      已经凌晨一点了,我却缩在被窝中浑身冒着冷汗,没有丝毫睡意。
      林玲死了,不知道她怎么爬上七楼天台的,从上面一跃而下,突然的摔到我面前,半面脸着地,磕的血肉模糊,脑壳都裂了,另外半张完好的脸上,那只没有闭合的眼直勾勾的盯着我,诉说着自己的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
      不,她是自杀的,不论怎么调查,都只能证明是她自己从楼顶跳下去的,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这才对外说:大学生嘛,要么压力太大要么失恋了,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中。

      可是我就是莫名的心慌,别人都说这是因为我目睹了一个人死亡,吓到了,休息几天就好了。
      屁,就是个安慰!
      解剖课见的死人不够多吗?
      管它动物还是人,刚死的还是半死不活的,我楚男男从第一堂解刨课开始就没怕过!

      只是今天……不对,应该是昨天了,昨天我跟林玲吵了一架,她是典型的娇气大小姐,总是对我一副仰着脸鼻孔朝天的态度,不光是她,我是农村孩子,长得不好看,穿得土,有点钱还算着不舍得花,在这种大学根本就是属于被看不起那一类的。

      我们系的系草是位大四的学长,叫聂齐,人长得帅,性格还温柔,不论学业家世都很好,总之就是那种天之骄子,女生基本都很喜欢他。
      我当然也暗恋聂齐,虽然已经过了小女生的年纪,但偶尔在教学楼里擦肩而过时,我也会心脏紧张的快速跳动,也会幻想跟聂齐发展出一段小说中的经典恋爱情节。

      跟林玲吵架也是因为聂齐,也不能算是吵架吧,只是在课前的几分钟女生们聊天时八卦聂齐,我跟着插了一句嘴,林玲就对我翻着白眼不屑的来了一句,“怎么着?就你也配喜欢聂学长?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要不要我借你个镜子?”
      周围一起聊天的女生们捂着嘴小声‘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像是母鸡下蛋。
      女生们的笑对林玲来说或许是种肯定,她用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望着我,嘴角是讽刺的笑,仿佛施舍般,“啊,也对,像你这样的也只能在角落里暗恋了。”
      说完林玲也跟着女生们一起笑起来,笑的花枝烂颤,跟周围女生做作的样子比起来,确实好看的很,就连笑声听起来也清脆悦耳。

      我有时候也瞧不起我自己,明明知道这个女生小团伙是怎么看我的,却老是巴巴的凑上去。不过人啊就这样,受不了一个人被孤立,总得给自己在人群里找个位置。

      平时类似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我基本上都忍着不出声,哪怕我跟这些人关系不怎么亲近,最起码也是能聊天吃饭结伴走的人。
      可我没谈过恋爱,爱情对于我这种喜欢幻想的人而言很重要,再说就是圣人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一时没忍住,我呛声回嘴,“林玲你别太过分了!谁天天一有机会就找理由腻歪在聂学长身边谁自己心里清楚,仗着有个漂亮脸蛋就喜欢装腔作势,这么活着有意思么!”

      刚刚还笑的开心的女生们都怔住了,也是,平时我基本上就是跟着她们不吱声,再不然就跟着笑,活脱脱的傻大妞,敢跟林玲叫板的我她们还真是第一次见。
      林玲也愣了一下,随即胸膛剧烈起伏,眼睛也瞪圆了,声音尖利的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说什么?有胆子你再说一遍!”
      虽然说现在农村发展的也快了,但我老家说实话真不怎么样,来到大城市我已经尽量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和嘴巴,但自控力这种东西,一旦裂了个缝,就是洪水决提,根本收不住。
      所以我看着林玲那漂亮的丹凤眼,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说,你、他、妈、怎、么、不、去、死、啊!”

      然后林玲就真的死了!还是死在我面前!
      不能怪我自己胡思乱想,这种巧合搁在谁身上都会觉得邪门。

      做笔录的时候也因为这个吵架的事怀疑过我,但当时我在楼下林玲在楼上,又没有丝毫证据,所以我只能作为恰巧赶上这事的倒霉蛋,被问了几句,象征性的安慰了一下就回来了。

      同寝室的五个女生都睡着了,周围只有轻轻的呼吸声和鼾睡声,我耳边却一直回荡着自己当时说出的话:你他妈怎么不去死啊。

      林玲自杀身亡虽然小小的轰动了一下校园,但也只是影响了一阵而已,校方给林玲家里赔了笔钱,这个风波很快就过去了。
      没人将我和林玲的死联想在一起,我也还是傻大妞的样,少了林玲,校园生活也还是这样。

      一直过了一个月,我才无意间发现了真相。

      那两天娱乐新闻一直在报道一位女星的丑闻,网络的各种论坛也在扒她,总之是闹的沸沸扬扬。
      我当时嘴里叼着冰棒,含糊着评论,“扒明星私生活非得跟扒皮似的,必须见肉,哪天她要是去死了,这些人就消停了。”
      结果隔天新闻就报道:某某女星不堪娱乐压力,在家中服药自尽。

      恰巧坐在我前面一起上课的,也是听过我随口说的那句评论的男生回过头调侃我,“哟,你厉害啊,一下就说中了。佩服佩服~”
      我有些心慌,莫名想起了林玲,便推了他一下示意他转过去,随口说着,“你去死。”

      出了实验楼,不知为何竟然有人在校园开车玩漂移,那男生直接被卷进车底,人被又卷又碾,压的七零八碎,地面上全是红褐色的车胎痕迹。

      简直就是现实版的死神来了不是吗?
      听着耳边混乱的尖叫声,我恍然中发觉,自己或许有了个违背科学的能力。

      二、
      【掌控死亡】

      校园里短时间闹出了两起人命,一时间各大媒体新闻报到的都是这件事,弄的学生们人心惶惶,七嘴八舌什么猜测都有。
      而或许就是真凶的我,则从最初的不知所措逐渐转为冷静,并开始试着验证这猜测的真实性,埋在心底的那种隐隐期待更是强烈到让我无法忽视。

      根本不用努力回想,对于那三个人,我都说过同一个词,就是‘去死’。

      我开始尝试着拿解剖用的动物们进行实验,结论证明,一切的开关都源于那两个字,“去死”,我甚至不需要知道那个想要它死掉的生物的长相名字,只要心里有个目标,对方就会在三小时之内死亡。
      只是死亡方式无法控制,意外、他杀、自杀,全都有可能。
      虽然没有拿真人做实验,但基本结论应该是差不多的,也就是说,林玲、女明星、还有那个男生,的的确确是我‘杀死’的。

      终于完全确定的那一刻,我内心的情绪复杂的自己都有些想不明白,但有一点我很明白,我很开心,激动的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那属于我的潘多拉魔盒大敞着,瞬间侵蚀了我的心灵,甚至是灵魂。

      高中的语文老师上课时曾经举过一个例子,我觉得他说的很对:你拿刀亲手捅死一个人,和你拿着石头从楼上扔下去砸死一个人,虽然都是杀人,但感觉却是完全不同的。
      他们是被我‘杀死’的,却也不是被我‘杀死’的,没有人能够察觉到我,而我……可以掌控所有人的生命。

      解剖室的门紧锁着,我的面前是一堆堆血肉模糊的动物尸体,红彤彤的,在收拾的过程中不断流淌,带着特有的腥腻味,从盒子中溢出,蜿蜒的流淌过桌面,滴在地板上,溅在我的白褂子上,滴答、滴答……
      我全然不顾手上的血腥,用牙齿死死的咬住拇指的掌肌,努力抑制住大笑的冲动,却依旧不断从口中溢出‘嗤嗤’的笑声,笑的鼻涕眼泪都糊了一脸。

      不想再被欺负了,不想再被人看低一等了,有了这个能力,是不是就代表着我已经可以实现自己的期望了?
      那些阻拦的、讨厌的、恶心的、虚伪的,通通去死就好了,反正也不是我杀的,对吧?

      收拾好解剖室,换下衣服,我在下楼时和一个冒冒失失的女孩子撞在了一起,对方手中拿着的纸张散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有些惊慌的道歉,声音细糯,因为羞涩一直眨着眼睛,脸颊微红。
      “没事。”我笑笑,蹲下|身帮她一起捡。

      大概是心情太好了,我也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下女孩,肉嘟嘟的娃娃脸,梳着齐刘海,头发大概到腰吧,被一个印着米奇头的粉色发带随意隆起,长得说不上特别漂亮,但是浑身都散发着萌气,就连我也忍不住对她心生好感。

      “那个……谢、谢谢学姐。”女孩儿接过资料,对我笑了笑,右边的脸颊露出一个小酒窝。
      我也对女孩儿笑了笑,之后就回了宿舍,一路上不管看什么都觉得很美好。

      “你今天好像很开心啊。”同寝的室友说道。
      “是吗?”我怂了怂肩。
      我好像确实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

      因为太兴奋,我意料之中的失眠了,脑袋里全是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比如以后可以当个杀手,绝对是零失误的金牌杀手,然后就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认识很多上流社会或者地下组织的大人物,没准还能发展出爱情的火花。
      想着想着,我又会很不好意思的将脸埋进枕头中,来回扭动着身体,闷声的笑。

      我就像是小说中拥有金手指的女主角!

      有了‘金手指’的依仗,我的行事风格跟以往发生了大逆转,积极、自信、什么都勇于尝试,不再做谁的小跟班,也不违心的附和别人,甚至进了学生会当上了副主席。
      换了一种心态,看待问题的角度也变得不一样了,最初计划着将那些厌恶我看不起我甚至贬低我的人通通‘处理’掉,却碍于学校一起死太多人会引起恐慌没有实施,现在再看看就发现,或许根本就是我自己多心了,再者说,我根本不用去在意他人的眼光。

      有意思的是,我跟那个又萌又呆的女孩子巧遇了好多回,这孩子总是迷迷糊糊的,每次见面都会发生点小意外,次数多了我们也熟悉了起来,到现在更是变成了闺蜜。

      唐沁,楚男男人生中的第一个闺蜜。

      约好了一起出去觅食,坐在冷饮店里,唐泌却不同以往的谗样,时不时摆弄下手机,嘴角的傻笑就没放下过。
      我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酒窝,她也只是咬着吸管一副怀春的表情,杯子里不时的被她吹出几个气泡。
      我凑到她耳边轻轻呼了口气,故意打趣道,“哟,糖糖被丘比特射中,陷入爱河了呀~”
      “呀!”唐沁低声惊呼了一声,随即就开始结结巴巴起来,“才才才、才没有……”
      在我揶揄的视线下,唐沁才呜呜咽咽的说了自己被人表白的事情,大眼睛眨巴着显得可怜巴巴的,像极了耷拉着耳朵摇尾巴的小奶狗。

      我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看她扁着嘴嘟起脸,随手舀了口冰淇凌塞在嘴里,“那跟你表白的男生是谁呀?”
      “是……是聂齐学长。”
      那边唐沁还在低声细语的说着跟聂齐认识的过程,我却突然无心听下去了。

      一个星期不到,唐沁就跟聂齐在一起了,而作为唐沁闺蜜的我,则荣幸的当上了两人的电灯泡。

      唐沁这小丫头约会时十次有五六次是要拉上我的,而我也在并非情愿的状态下正式认识了聂齐。
      聂齐跟周围人口中的评价几乎不差,只是我看的明白,这层温柔的表壳所包裹的,全部都是冷淡疏离,或许,唯一有能力渗透进去的只有唐沁了吧。

      如果唐沁消失了,是不是我就有机会……
      猛地顿住,我震惊于自己心底不断滋生的想法,却又不得不承认,我心动了。

      “给~楚楚最喜欢的草莓味~”一个蛋卷冰淇淋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随即是唐沁傻呼呼的笑脸。
      我抿了抿嘴,接过冰淇凌,勉强开口,“谢、谢谢。”

      “怎么了?”唐沁歪了歪头,随即挎住我的胳膊,小声的说道,“对不起啦,每次都叫楚楚陪我一起出来,只是我自己跟聂齐学长待在一起就会有点……嗯……那样啦……”
      见我没说话,唐沁嘟嘴想了想,之后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带着些小兴奋,“要不咱们两个私奔吧!”
      我失笑,伸手捏了捏唐沁的脸颊,“瞎说什么呢。”
      唐沁吐吐舌头,“开玩笑啦~”

      “是么?做为男朋友我可是会伤心的。”温润的声音突然插进来,随即一只手臂轻轻巧巧的将我和唐沁隔开,将她圈在怀里。
      唐沁瞬间脸颊羞的通红,身子僵的一动不敢动,看起来乖乖巧巧的,一双眼睛却滴溜溜的对我使着眼色。

      “好了好了。”我将双手背到身后,十指死死纠缠在一起,勉强笑道,“电灯泡再不自动退散就会被捉妖人杀了吃肉了,我就不打扰你们甜甜蜜蜜了。”
      “抱歉。”聂齐淡淡的对我笑了一下,“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或许唐沁才是真正符合女主角标准的人吧,所有人都发自心底的喜欢她、宠爱她,她和聂齐站在一起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不断在心中警告自己:楚男男,唐沁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唯一的闺蜜,你不可以放任心中的龌龊的想法,要真心的祝福他们。

      时间一直不咸不淡的到了上半学期的期末,唐沁为了不挂科开始泡在自习室恶补考试内容,聂齐和我则陪在她身边帮着她一起背。

      晚上七点多,自习室的人意外的没剩几个,坐在聂齐身边的唐沁趴在桌子上睡的小脸红扑扑的,聂齐轻柔的将自己的外衣搭在唐沁身上,随即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大四基本就是在外面实习了,聂齐成绩好家里也有些人脉,去了一家不错的医院。我最近听唐沁说了,负责带实习生的主任医师特别不喜欢聂齐,总是变着法儿的为难他。
      应该是使得聂齐最近很是幸苦吧。

      仔细看看,聂齐看着唐沁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宠溺,自己这么累也一定每天都回来找唐沁,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丫头吧。

      “聂学长。”我轻轻开口,“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嗯。”聂齐应了一声,带了些鼻音,可能是因为头疼,难得对我多说了两句话,“最近要忙的事情太多,可能有些感冒了。”

      “要不然我帮你把最忙的根源拔掉吧。”
      是不是因为外面的天实在太黑了,所以把我心底藏好的墨也勾了出来?

      大概是我的语气太过危险,聂齐眉头有些皱,疑惑道,“你说什么?”
      我看着聂齐的眼睛,意味不明的笑起来,第一次特意选了个人,“我说,让那个主任医师,去、死、吧。”

      第二天,聂齐特意避开唐沁找到了我,神情复杂,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明知故问,“怎么了?”
      聂齐紧紧盯住我的眼睛,不打算放过我任何的情绪变化,凝重的说道,“负责带我的主任医师昨天晚上发生意外去世了。”
      我挑了挑眉,反问道,“所以呢?聂学长觉得是我干的?”
      聂齐没说话,相当于默认吧。

      我嗤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如果我说就是我做的,聂学长打算怎么做?报警?证据呢?”
      “不,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出乎我意料的,聂齐虽然看上去很纠结,但还是摇头否认了,“认识了这么久,我对你也有些了解,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儿。”
      “……呵……”

      聂齐,天底下这么多人,为什么我就偏偏喜欢上了你呢?又为什么那么巧你偏偏要喜欢我最好的朋友?
      你们才是主角,而我是你们故事中的配角,但我,不会去做那恶毒的女配角。

      想起自己曾经的想法,我止不住的苦笑,“聂学长真是一丁点儿都不了解我,我呀,可是会像昨晚那样轻易地‘杀掉’一个人的,而且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聂齐垂眸深思了好一会儿,终是安抚性的拍了拍我的头,“不管是不是真的,以后不要这样了,这件事我会替你保密的。”
      我也勾起嘴角,半是玩笑的说,“聂齐,你可要好好爱护我家糖糖,不然我就把下一个目标换成你。”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对着谁说‘去死’,我以为唐沁和聂齐可以幸福甜蜜到白头,我以为我可以平平淡淡的继续生活。

      可,那也只是,我以为。

      三、
      【失去】

      一学期结束后,告别了唐沁和聂齐,我坐着火车回到了老家准备过年。
      说是过年,其实我心里完全没有任何期待。

      我家里四个孩子,上面是三个姐姐,当初因为家里不富裕,大姐二姐早早的就嫁了出去,三姐也在半年前结婚了,家里就只有我险之又险的考了大学。

      跟一般人家一样,我们家也一直想要生一个男孩儿,光是从我的名字也能看出这种迫切。
      可惜,生完我之后,我的母亲就一直没有怀上过孩子,也一直被我奶奶骂‘肚子不争气就会生赔钱货’,后来奶奶去世,父亲卷走了家里的积蓄和别的女人跑了,农村不实兴登记户口,母亲根本就有苦说不出。
      也是那个时候二姐同意了给彩礼给的很高的一家人,很快嫁了过去,家里开了个小杂货铺,勉强过日子。

      母亲是个暴脾气,经常打骂我们,更是不喜欢我,但怎么说也是我妈妈,如果我都不回家,母亲就要一个人在家过年了。

      刚拿着行李进了屋,母亲就开始数落我,从我变了的穿着打扮到平日里的生活琐碎,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词,确实很烦,不过我由着她没有说话。

      越是临近过年祝福的短消息就越多,我第一次过年可以收到这么多人发的短信,难免高兴了些,母亲看见我拿着手机傻笑,突然就生气了,“不赶紧帮着干活在哪愣着做梦哪!”
      我老实的接过扫帚开始扫地,母亲便将臃肿的身体窝在椅子上继续絮叨,“你瞅瞅你现在的样子,当初我就不同意你上大学,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学什么习,能有多大出息?”
      我握紧了扫帚,小声强调,“妈,等我大学毕业了能当医生呢。”
      “有什么用?”母亲嗓门很大,喊起来震得我耳膜嗡嗡直响,“你给我赶紧嫁出去!别老在这家里碍我的眼!”
      我心里委屈,“这也是我家!”
      “不要脸的玩意!”母亲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挥手给了我一巴掌,点着我的脑袋难听的脏话一连串的从她嘴里蹦出来,骂够了之后强调到,“这是我家!你记住了!我家!少不要脸了!”
      我捂着发麻的脸一声不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忍了半晌却还是忍不住让它们掉了出来。
      “哭哭哭!你还恬着脸哭!”

      我转身回屋,胡乱拿起行李就准备走。
      “还胆肥了是不是!”见我拿行李,母亲的声音更加尖锐,直接上手抢过我的行李往地上一摔,经常说的话再一次被她拿出来,“你想气死我是不是?你要是想我死你就说!我现在就去死!”
      “那你就去死!”
      我也几近尖叫的喊出曾经无数次在心底回应过的话,然后在下一秒惊恐的浑身僵硬。

      我说了……那绝对不能说出的两个字……
      大脑一片混乱,我只能木然的站在原地任更加生气的母亲打骂,我试图想出一个可以阻止一切发生的办法,但不行,都是徒劳,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本来还在叫骂的母亲挥扫帚的动作忽然顿住,大张着嘴喉咙里不停的发出‘嗬嗬’的声音,扫帚掉在了地上,眼睛开始凸的像青蛙,母亲倒在地上颤抖的对着我伸手,似乎想对我说什么,一直挣扎着,挣扎着,然后渐渐不在动弹,彻底没了声息。
      一直看着一切的我,不知站了多久才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浑身都脱力了,我想要叫母亲却只能让嘴唇轻微的颤抖,可我的视线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从母亲身上移开,母亲的眼直勾勾的盯着我,神情狰狞。

      母亲去世了,心脏病突发。

      跟姐姐们简单的给母亲举行了葬礼,我们四个本来就不怎么亲近,将杂货铺卖了草草的分了财产她们三个就走了,只留下我们曾经一起生活的小房子,空荡荡的。
      也没心思过年了,我没办法面对那个到处是母亲身影的屋子,就拿了行李回到了学校的宿舍。
      学校里的人也都回家过年了,还在里面的人加起来也不超过二十个。

      自那天母亲去世后我就没好好的睡过觉,脑袋里嗡嗡的疼,但一闭上眼,哪怕只是浅眠,我的面前就会出现那五个惨死的人。
      四个熟悉的面孔,林玲烂着半边脸,女明星浑身惨白,男同学血肉模糊的向我爬来,母亲脸色紫青狰狞的仿若厉鬼,还有一个看不清脸的人,穿着白褂子,肿的像胀气的肉球,全身滴水。

      我想着,这就是报应啊,他们是来向我索命的。

      宿舍里太安静了,我走出校园在街上晃荡,可周围都是过年的喜庆,这么看来,我反倒觉得自己更加悲戚了。
      找了家小饭馆,要了一桌子的啤酒,我平时几乎不喝酒,一瓶瓶的喝下来,随着醉意上头,那些阴魂不散的身影也模糊了。

      一瓶接着一瓶,我迷迷糊糊的觉得,酒这东西确实好,身上的手机恰巧响了,唐沁打来的,我接起,没等唐沁开口,先说道,“正好,我回学校住了,过来陪我喝一杯吧。”报完地址也不等唐沁回答,我就将手机扔在了桌子上。
      过了一阵,唐沁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身边果不其然的跟着聂齐。他们都生活在这个城市,一起来找我也正常。

      唐沁看见我后惊呼了一声,两三步扑倒我身边,“楚楚!你怎么了?!”
      我现在的样子应该很狼狈吧,顶着浓厚的黑眼圈,头发也乱糟糟的,露出的胳膊上还有未消退的青紫伤痕,还喝成这副鬼样子!

      “新年快乐。”我对着唐沁和聂齐举起酒瓶,莞尔一笑,却是怅然,不知道是对他们说还是对我自己说,“来,庆祝我终于,彻底的自由了。”

      我的事情怎么能对他们说?唐沁担心我我知道,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不管怎样都是无济于事,徒增烦恼罢了。

      开始唐沁还会劝我,后来见我那样子,也只能陪着我一起,将担忧压下。
      眼看着快凌晨了,我支着发昏的头,勉强对唐沁说道,“很晚了,你回家吧,不然家里人该担心了。”
      “可是你……”唐沁已经接了家里面好几通电话了,可是不放心我。
      “我心情好多了,谢谢你陪我。”我用手指点了点唐沁的酒窝,随即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聂齐,“快把糖糖送回去吧。”

      唐沁和聂齐离开后半小时,聂齐又回来了,在我身边站定,淡淡开口,“糖糖让我送你回学校,这店也快关了,走吧。”
      “呵。”我轻笑了下,无视聂齐伸过来的手,对他说道,“我妈妈死了,因为我。”
      聂齐顿了顿,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拽了起来,“你喝多了。”
      “我清醒的很,你少管我。”我挣了挣,聂齐抓的更紧,温柔的话语像是在往我心窝捅刀子,“你是我和糖糖的朋友,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别闹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朋友?”心里一阵烦躁,我猛地挥开聂齐的手,抓住他的衣领恶狠狠的抬头看着他,“聂齐你他妈听好了,楚男男从大一入学被你帮助开始整颗心就丢在你身上了,所以回去关心好我家糖糖,再也不要管我,我不是你的朋友,也永远都不会是!”

      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聂齐是男神是系草这么无所谓的东西而如此喜欢他。
      一个很俗套的故事,从农村来的笨女孩儿被大城市的人欺负排挤,温柔的男孩子在女孩儿最崩溃的时候没有丝毫轻视的给予了帮助,所以女孩儿就爱上了男孩儿。

      聂齐的温柔就像一个带着腐蚀性的深渊,而我的整颗心都被融在了里面,疼的我痛不欲生。

      我松开手,聂齐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跟我拉开距离,皱着眉头很是严肃,显然没想到我会喜欢他。
      我重新坐下,仰头将半瓶酒全喝下,呼出一口气,没有看聂齐,只是轻声道,“滚。”
      聂齐站在那没动,手指轻轻蜷起又放开。
      是了,他那么喜欢唐沁,以聂齐的性格,一旦知道我喜欢他,定是要跟我保持距离的。

      “我让你滚!”心脏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拉扯揉捏,我将手中的酒瓶砸在聂齐脚边,转过头面对着墙。
      一声轻叹伴随着离去的脚步,聂齐不会喜欢我,我也不会背叛唐沁,可我还是忍不住呜咽起来,咸涩的泪水留到嘴里,苦的我快要麻痹了。

      我以为聂齐会跟唐沁说明我的事情,但之后的几日唐沁的表现跟以往并无区别,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三人逛街,只是我和聂齐之间除了因为唐沁外再无交集。

      直到过年的前一天下午,聂齐突然找到我,眼神复杂,对着我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是不是你?”
      “什么?”我有些惊愕,随即感到不知所谓。
      聂齐抿着嘴垂头静了一会,之后轻轻说道,“唐沁上午住院了,白血病。”
      我愣了几秒,在担忧唐沁之余也感到气愤委屈,我质问聂齐,“你怀疑是我做的?”
      聂齐撇过头不去看我,却坚持着说出自己的话,“你就当我有病乱投医,如果不是你我道歉,但如果是你请放过唐沁,她毕竟是你朋友。”
      “呵……”气到极致,我反而失笑,想要给聂齐一巴掌又生生忍住,“聂齐,我是喜欢你,我也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我还没恶心到想要杀了自己闺蜜抢她男人的地步!”
      我将门摔上,蹲下|身将自己缩起来,无声哭泣,为聂齐、为唐沁、也为我自己。

      手机很快收到短信,聂齐将唐沁所在的医院地址和病房号码发给了我。
      洗了把脸,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我打车去找唐沁。

      唐沁换了病号服,坐在病床上,空气中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她对着我禁了禁鼻子,一吐舌,笑的特别蠢,“一不小心生病了。”
      我又有些想哭了,只好坐下抱了抱她,“这种时候还笑的出来,你也真傻。”
      “本来只是有点贫血啦。”唐沁嘟着嘴抱怨,“明天可就过年了。”
      我装作不经意的问,“他们告诉你只是贫血?”
      “嗯……”唐沁歪头回忆了一下,之后笑道,“妈妈跟我说不是什么大病,过段时间就可以出院啦。”

      既然是她家里人的决定,我也不会说破。

      我在医院陪着唐沁过了个年,聂齐则跟着他家人去亲戚家拜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哪怕是年过完了,我和聂齐也没有在医院遇到过一次,连唐沁都玩笑着说我们两个太默契了。
      默契?只是聂齐单方面为我着想罢了,他清楚我不想见到他。

      看,这就是聂齐,温柔到致命。

      开学前一天我依旧在医院陪着唐沁。
      唐沁患的白血病属于慢性粒细胞,就是一种影响血液及骨髓的恶性肿瘤,相对少见,发病率通常在65岁左右,而且是男性比女性常见。
      可就这么微乎其微的几率,偏偏被唐沁这丫头撞上了。

      将近一个月过去了,唐沁明显的消受下去,婴儿肥变成了尖下巴,脸色也开始变白,经常聊着聊着就开始流鼻血,怎么也止不住。
      我不知道唐沁有没有怀疑过医生和她妈妈的话,只是虽然唐沁每次对我依旧是傻笑,但眉间也带上了抹不掉的忧愁。

      “楚楚。”唐沁将头靠在我肩上,撒娇道,“等我好了咱们两个出去玩吧,我要吃好多好吃的,把最近的份补回来。”
      “好啊,到时候我带着你私奔,咱们不要聂齐了。”我也笑着跟唐沁开玩笑。
      唐沁很开心的咯咯笑了起来,一手拉着我,很快就睡着了。

      开学前几天事情比较多,我一直没有去看唐沁,直到显得有些颓废的聂齐找到我,说唐沁去世了。

      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好好的人,几天前还在跟我一起说笑,怎么可能突然就死了呢。

      聂齐眼眶微红,他望着我,寻求答案,“楚男男,唐沁不是你‘杀’的,对吧?”
      我也望着聂齐,心底悲哀,“聂齐,如果你懦弱到想要找理由发泄,我会瞧不起你的。”
      聂齐的神情有些恍惚,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的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我去了唐沁的葬礼,参加的人不多,她父母一夜间白了头,我也哭到几乎喘不上气。
      聂齐没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学校开始流传是我的诅咒害死了唐沁,不光是唐沁,林玲、那个男同学、还有那个主任医师都是我被诅咒而死的,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聂齐。
      真里掺假,假里含真。

      我开始被人们指指点点,被微妙的眼神偷偷打量,我在的地方人群一点是窃窃私语的,当我看过去又会变成死寂。
      他们煞有其事的传着我的故事,恶意的揣测着我的为人,版本很多,也很夸张,却笃定的认为自己说的是真的。

      学生会的工作做不下去了,我无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早早回到了宿舍,却恰好听到寝室内的对话发现了留言最初的传播者。
      面对我的质问,对方振振有词,仰着头一副蔑视的态度。

      我却很冷静的陈述道,“你喜欢聂齐。”
      对方哽了一下,更加大声的强调,“总比你这个连自己好朋友都能下手的疯子强!没了唐沁聂齐学长还不是连正眼都不看你一眼!”
      我冷眼看着她,评价道,“真、贱。”
      “你说什么?!”
      对方扬手就要打我,反被我推倒在地,看着她,我突然恶意的咧起嘴,“不然你也试试我的诅咒吧。我诅咒你,去死。”
      对方脸色刷的白了,抓起包一边小声骂着‘神经病’一边出了门,我毫不在意其她室友的眼光,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第二天,那个室友被宣布失踪。

      这更是坐实了我的传言,学园论坛上也开始扒我,就像我曾经评价女明星那样:撕了皮,露出肉,血淋淋的。
      其余四个室友向校方提出申请,我被单独安排了一间寝室,我没什么意见,自己住反而更自在。

      因为传闻,警方对我也有了些关注,我也只是冷笑的看着。
      死亡笔记中的夜神月杀人尚且要用笔记本,而我只需动嘴说两个字,不会留下丝毫的证据。

      每天我都将自己整理好,独自一人做着一切,虽然心态变化不大,却免不了阴沉了些。

      唐沁是我和聂齐之间的纽带,现在扭带断了,我和聂齐之间也断了联系,只是听说他又交了女朋友,是他实习医院院长的女儿。

      直到大四毕业前夕的午夜,突然有人敲门,我打开门,是聂齐。

      “你怎么进来的?”我没表现的多惊讶,眼神很冷。
      聂齐勉强扯了扯嘴角,“偷偷溜进来的。”

      我们两个都没说话,就在我打算关门时聂齐突然开口,“学校的论坛我也看了。”
      “所以?还是认为唐沁是我杀的?”
      “你敢发誓另外三个不是真的?”
      “……随你想吧。”
      “……”

      话题停止,顿了顿,聂齐递过来一张红色的请帖,“我要订婚了,怎么说也是朋友一场,这个给你。”
      我二话不说接过请帖,然后几下撕碎甩到聂齐身上,“唐沁可才死了不到一百天!聂齐你他妈真有种!就这样也敢说爱她?”
      “我爱唐沁。”聂齐强调。

      “你还记得当初我说过的话吗?”我看着聂齐,下了个决定,“既然你这么爱唐沁,你就去陪她吧。聂齐,你去死吧。”

      听完我的话,聂齐突然释然的笑了,眉目柔和,“对不起,谢谢。”
      在离开时,聂齐突然轻声问了一个不要答案的问题,“你说,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我捂住嘴,明白了聂齐的想法。
      聂齐从最初就是相信我的,今晚之所以故意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我对他说‘去死’,他想陪着唐沁一起,却做不到自杀,所以来找我,所以让我误会,所以对我道歉又对我道谢。

      聂齐,你好狠的心,竟将我算计的如此透彻,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

      第二天我一早就打听到了聂齐的死法,经过小巷子时被卷入两伙人的斗殴,身上光刀伤就十几处,直接致命。

      聂齐的死也被算在我头上,不过也是,确实是我诅咒的。

      聂齐作为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我觉得自己开始崩溃了。
      将自己蜷缩在一起,用被包裹着,我依旧止不住的颤抖。

      脑袋里都是些杂乱无章的画面,我知道的,从母亲去世的那一刻我就突然明白,死一个人,或许毁掉的就是一个家庭。
      聂齐实在太自私了,他只想了唐沁,却忽略了家人,也不在意我心里会承受多少痛苦。

      闭上眼,我轻轻对自己说道,“楚男男,你去死吧。”

      然而当我恍惚中醒来,却发现外面天已大亮,十几个小说都过去了。
      为什么?!对自己不好使吗?!

      “楚男男!你去死吧!去死吧!”我对着自己喊道,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我站立的身体都僵硬发麻,却还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瞪大了眼,我像个疯子一样冲出去,只要见人就对他喊着‘去死’,人们只是惊恐的避开我,然后用充满怜悯的异样眼光望着我。

      直到我被人摁住,带着口罩手套的医生拿着针管向我走来。

      我从喉咙中发出悲鸣:
      不一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言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