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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逢何必曾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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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晋国最有权势的人,肯定要属定安王司徒逸之了。他虽然没坐在那把龙椅上,却也差不离了。十年前定安王还不是定安王,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安逸王”。谁知身为他同父异母的兄弟---身染重疾的先帝竟临终托孤,在朝堂之上将江山与三岁的幼帝交予他的手中,并改封号为定安王,着实吓坏了一众老臣。如今十年过去了,幼帝还难当大任,而定安王在朝中却已只手遮天。
定安王府虽然戒备森严,但仍阻止不了某些人的潜入,比如现在正在翻墙的青衫少年。少年对翻墙似乎是驾轻就熟,只可惜恰有巡卫途经此处,毫无意外地将他逮了个正着。
“嘿嘿嘿……”一条腿在内一条腿在外的少年冲着领头的黑衫男子讪笑几声,默默地把在外的那条腿也挪进了王府。
黑衫男子叹了口气,挥手让下属自行去别处巡逻,自己则走到墙角下伸手准备托少年下来。
“谭叔,您可以装作没看见我的。”少年气鼓鼓地借着男子的力道下了墙,满脸写着“我不高兴”几个字。
谭卫的脸色更是难看:“您上哪儿去了,夫人可找了您一下午了。还有一事,卑职今年才刚刚三十,您喊谭大哥就行。”
“什么?阿姊找我了?不是说了她今天去华清寺上香的吗?”少年瞪大了眼睛,自动忽略了谭卫的后半句话。
“听说夫人今儿个在寺里遇到惜尘大师,得了句点拨,就匆匆忙忙的回府了。一回府就满院子找您。”
“一回来就找我?”
“没错。”谭卫皱眉,“叶小姐,您还是换身衣服吧。让夫人瞧见又要训你了。”
少女嘟囔了几句,让谭卫去告诉阿姊一声,自己则匆匆忙忙回了茗香苑。刚换上罗裙,门外就有人敲门。
“兮兮,你回来了吗?”
“回来了回来了!马上就来!”叶子兮手忙脚乱地解开束起来的长发,拨弄了几下就开始挽发髻。
叶素音站在门外听着屋里的动静,了然地叹了口气。半晌,门终于被打开了,露出一张白净甜美的脸蛋。
“阿姊,快进来。”叶子兮讨好地笑着,心里则乞求阿姊不要问她上哪儿去的事情。
叶素音将两个丫鬟留在门外,自己踏进房间在桌边坐下。
“你下午上哪儿去了?”
叶子兮心中大呼不妙,边倒茶边编着说辞:“我……我去绣坊找丽娘请教莲叶的绣法去了。丽娘还夸我有长进呢,让我常去坐坐。”
“哦?”叶素音抿了口茶,淡淡地笑了,“这么巧,我在寺里也碰到了丽娘,她正上香呢。”
说谎被人当场戳穿,叶子兮饶是脸皮再厚也有些脸红。她泄气地往凳上一坐,坦白交代:“我出去溜达了。”
叶素音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交待:“阿姊不是不让你出去。你一个女孩子出门不安全,带上几个护卫我才放心。”
“那多没意思。”叶子兮笑眼弯弯,取了个核桃握在手心,“再说谁能欺负得了我。阿姊,咱们说别的吧。”摊开手,核桃碎成好些块儿,她挑出肉来放在小盏里推到自家姐姐面前。
叶素音也没指望这次能劝住她,就不再提带护卫的事情。
“我今日去见了惜尘大师,问了你的姻缘。他说你你命里有情劫,夫婿需好好挑选。”
叶子兮正襟危坐:“阿姊,咱们还是谈谈带护卫的事情吧!”
不管叶子兮多么不愿意,她的“贴心”阿姊还是打定了主意要为她寻一门好亲事。两人话不投机,叶素音没坐多久就拂袖而去,去找她家夫君商议此事。
书房里司徒逸之正和另一名男子谈话,见夫人带着茶点进来脸上顿时笑意绵绵。
叶素音没料到还有旁人在此,等看清了人眼神一亮:“哎呀,我道是谁,原来是贤王光临寒舍,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那男子面若冠玉,眉目如画,比寻常美人还要俏上几分。只见他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展颜一笑:“嫂嫂说话真客气,您这定安王府要算是寒舍,那我的贤王府不就得称茅庐了?”
叶素音深知自家小叔的脾性,也不与他客气,熟稔地留他吃饭。司徒倾乾没有推辞,大大方方地答应了下来。
叶素音吩咐身后的丫鬟将茶点匀一些到他桌上,司徒倾乾趁机在丫鬟手上摸了一把,轻佻地夸道:“几月不见,碧泉妹妹的手又嫩了许多,想来是用了我上次赠你的凝雪膏?”
碧泉脸一红,轻轻呸了他一声,逃似的回到自家夫人身后。众人皆笑。
司徒逸之轻咳一声,“素音,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替兮兮寻桩亲事,逸之你心中可有人选?”叶素音边说着边意味深长地看向一旁的司徒倾乾。
司徒倾乾摸摸下巴,笑得荡漾:“嫂嫂你可别打我的主意,我喜欢胸大屁股翘的。你家妹妹脸蛋的确长得不俗,但身材……咳……扁平了些。”
“扁平”的某人正站在书房外偷听,听到这话也不生气,只是心里开始琢磨如何将那只花狐狸揍得更圆润更饱满。
“依我看,兮兮的亲事还是得由她自己选择为好。再说她还小,不必操之过急。”
叶子兮热泪盈眶,心中呐喊“姐夫威武”。
“我可是十四岁就嫁给你了。”
“呃……这……唉,一切都听夫人的。董尚书家的嫡次子品行不错……”
最后一座靠山也倒戈了,叶子兮满脸愁云。早知道阿姊有这个打算,她今年就不来桓城,安安分分待在江城得了。虽然老爹不怎么爱搭理她,小二哥又太黏人,但好歹还能留她在家蹦跶几年。
此地不宜久留,还好她有后招。叶子兮掏出袖中的军帖看了看,贼贼地笑了。本来只是想去军队里见识见识,没想到这会儿正好用来逃避相亲,真是歪打正着。
翌日一早,定安王府的墙头再次被人光顾。叶子兮揣着私房钱出了府,直奔街上。她寻了个小店点了早点,摸出昨夜列出的三张购物清单坐下来看。
牛肉干、瓜子儿、榛子、核桃、糖炒栗子、杏仁凤梨糕、金丝莲蓉酥饼、虎皮花生、怪味大扁、奶白葡萄、雪山梅、茶食刀切、杏仁佛手、香酥苹果、合意饼、芝麻卷、金糕、枣泥糕......叶子兮看着看着有些饿,干脆翻过两页直接看第三张。果然简单大气,合她的心意。
剑、鞭、马、药。
嗯,还有厕纸。
她从家中带了两柄匕首防身,小二哥所赠,必属精品。来京时本想顺手带上她心爱的重剑,临出门时却被老爹勒令留下,说是有损大家闺秀的形象。
小二端上了早点,叶子兮搓搓手,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门口进来四五个男子,在邻桌坐下,不知因为什么争执了起来。叶子兮向来爱凑热闹,竖起耳朵听起了墙角。
“这是件大事,我劝你想清楚。”
“你要是后悔了,三哥我找关系帮你推掉!”
“老四自己有自己的想法,你们别瞎操心。”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这可是可能有去无回的事啊!”
叶子兮吞下一个馄饨,无意间向那边瞟了一眼,竟然看到了眼熟的人。那人不知怎的也望了过来,叶子兮冲他傻傻一笑,不料他竟站起来向她走来。
“我没带你的腰带。”叶子兮心虚将嘴里的馄饨吞下,“要不你一会儿跟我去店里挑一条?”
陆九觞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指指对面的长凳:“我能坐下吗?”
叶子兮连忙点头,犹豫了一下将一屉小笼包推到他的面前。毕竟是救“裤”恩人,不能怠慢了。
“在下陆九觞。”
“我叫叶子兮。”
“我知道。”陆九觞微微一笑,衬得墨色的眼瞳愈发夺目。
叶子兮指指桌上的酒盏:“酒觞之酒?”
“非也,九月之九。”陆九觞摇头否认,“那你呢?笑嘻嘻?”
叶子兮被雷得嘴角一抽:“不,傻兮兮。”
陆九觞抿嘴一笑:“果然合适。”
叶子兮瞪他一眼,埋头吃东西不再说话。余光瞥见旁边那桌剩下的几个汉子面露骇色,看着这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陆九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解释道:“我大哥、三哥、六弟。”
叶子兮毫不吝啬地夸奖:“你母亲真能生!”
“……结拜兄弟。”
叶子兮点点头,又歪着头问道:“城门吏现在还不去值勤么?”
陆九觞学她歪着头,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叩击:“今天他们全体请了假,誓死阻止我参军。”
“你也要参军?”叶子兮眼睛一亮,连馄饨也顾不上吃。
陆九觞点头。
“太好了!”叶子兮一抹嘴,从袖中掏出军帖展开给他看,“你进的是哪里?咱们能在一块儿不?”
陆九觞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将自己的军帖取出递给她。叶子兮连忙接了对照着看,眉眼弯弯:“陆大哥你真厉害,直接进正规军了呢!”
她的称赞让他很受用,方才的懊恼也消散了不少。
“听说集训一段时间之后,我们预备军会由你们正规军一对二指导,要是能分到你手下就好了!”叶子兮像是寻到了新的靠山,语气中充满了憧憬。
陆九觞将这话记下了,心中有了打算。
叶子兮将军帖叠好递还给他,好奇地问:“陆大哥为什么参军呢?”城门吏好赖是个小官,收入稳定,安全也有保障。
陆九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问题踢还给她:“那你呢?”
叶子兮本想说逃避相亲,但想起自己还是男子打扮,于是给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精忠报国!”
陆九觞想也不想,笑着说道:“我也精忠报国。”
“噗----”隔壁桌传来集体喷水声。
叶子兮倒不觉得这个答案有什么不妥,反而有种与有荣焉之感。陆九觞看着她眯着眼狡黠的样子,一直高度紧张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暗暗舒了口气。
呼……真好,跟她搭上话了呢。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