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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昆仑位处西北,极寒之地,冰雪积年不化。
      可这么个地方,偏偏是往来要道,还是恶人谷的门槛儿,每天都有各方侠士、商队往这跑从这过,西边的高地属恶人谷,东边的高地浩气盟占去,两边的人在中间那块大冰坪上天天打架,没消停过。
      昆仑的天儿实在是不讨喜,一年里有八个月是飘着雪片儿的,饶是兵家必争之地,也呆不住人,谷口长乐坊的百姓算是一簇奇葩了。
      我举着枪,坐在冰崖边上,嘴里嚼了满口雪团子,冰得舌头发麻,可好歹解点饿劲儿。昆仑这种地方,寸草不生,能吃的东西也就剩下雪狼雪熊了,运气好说不定能见着几只雪狐狸,可这些畜生鬼得很,哪是容易抓的,
      我伸出手把身上的甲胄裹得紧些,脖子一仰,把嘴里的雪水一股脑全吞下去,冰刺刺的感觉从喉咙一路滑到肚子,冻得我直抽抽,头上的翎子都歪了。
      “曲儿,你咋不冷的啊?”我转过头,大舌头地冲身后那个身上只穿了几条布,还站得笔直的毒哥哥说,不留神间雪片儿洒进了眼睛里,还是冰刺刺的疼。
      曲儿瞥了我一眼,寒气森森,“冷啊,有啥办法,你难道脱了衣服给我穿?”
      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破军,感觉又冷了。
      “这也不成啊。”我叹气。
      “所以你动作能麻溜点不?”
      “我想麻溜也得等那宝器走到这来咯。”我跟着曲儿扯了一口不大标准的巴蜀话。
      “日你先人,老子要冻死在这咋办?”
      “走走走,给你弄点熊皮穿。”我提着枪站起来,人先晃悠了一下,差点后仰摔下去。
      “瞧你那德行,一东北大老爷们儿,还军队出来的呢,在昆仑比我还怂。”
      “我这是饿的。”
      “你饿我就不饿了?”曲儿翻了个白眼,“跟你混我就没饱过。”
      “没这么严重吧。”
      “老子说有就是有。”
      “得得得。”我拍了拍身上堆积的雪片儿,轻功点地,啪叽冲了出去。
      冲了半天还是平地飞。
      曲儿吹着口哨从我头顶飞过,送了我一个字:“怂!”

      雪峰上白茫茫一片,一只白滚滚的雪熊在一块同样白滚滚的冰石头后边打滚。
      “你见不见得了熊血?”曲儿站在我旁边问。
      “没事儿,才多少血啊,没到这就疯的程度。”我甩了甩枪,眼睛盯着那只熊,“白的,你穿可好看了。”
      话音刚落,我一个突冲到石头前边,一枪下去还没使出力,雪熊给我捅了个对穿,热乎乎的血从枪口滴答滴答地往下掉,落在雪地上化出一个红色的小窟窿,还有从前边流到枪身上的,又一点点流到我手上,又黏又烫,就像刚出炉的糖浆似的。
      我一个没忍住,把手伸到嘴边舔了舔。
      又甜又腥,就是差了点味道,熊血嘛,不一样。
      “李漠?”曲儿在雪地那头喊了一声。
      我转过头去,对上他苗疆人浓黑的眸子,聚起的眉峰。我愣了愣,目光移向镜面般的冰石头,看见了一个脸上抹了血,瞳孔红的跟血一样的疯子。
      我眨眨眼,看了看雪熊还热乎的尸体,忽然想起我得把这熊皮扒了,曲儿冷,给他当衣服裹起来。想着我就把枪拔出来,从腰间掏出一把长匕首,专心致志地剥皮。
      “李漠?”
      “啊?”我应了一声,往熊肚子那一刀下去,没割到肌肉,血涌得少,“啥事儿?”
      “你没事?要我帮忙不?”
      “不用,你手嫩,我来就行。”我一边说着一边割到熊脑袋,刀口绕到耳朵边上去,“雪熊毛毛长,肯定暖和,你来摸摸?”
      曲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向我走来,蹲在我旁边蹭了蹭取暖,伸手摸了一把熊毛。
      “这整块皮得值多少钱?”
      “这头熊大,一百来金吧。”我一路剥下来。
      “那咱要杀的那宝器值几个钱?”
      “二十万金。”
      曲儿一个没蹲稳,坐了下去,一口标准的川话蹦了出来:“你缩洒?”
      “二十万金。”我说着把雪熊的两只脚砍了,血流到靴子边上,聚成一洼血潭,我看着咽了一口唾沫,手上的动作没停下,一用力整块熊皮扒了下来。
      “等会得拿去洗洗,不能直接穿。”我抖了抖熊皮上的血,另一只手拉起还坐在地上的曲儿,“咋?”
      “没。”曲儿摆摆手,从我手上拿过熊皮,往有毛的那面蹭,“咱要到手,就是二十万金哎,发了?”
      “嗯哪。”我点点头,“别急着蹭。”
      曲儿放下熊皮,“拿到钱之后咱干嘛去?”
      “跟以前想好的一样啊,去长安,建个帮会,买块地。”
      “不杀耗子了?”
      “杀。”我说,“我这意思就是咱以后有家了。”

      李漠见血就疯,疯了的时候眼睛发红,跟血一个颜色,人会变得极其暴戾,旁边要是有人在,提枪就杀,六亲不认,杀干净了才会回神,疯狗似的,天王老子都拦不住。
      我第一次见着他,是在黑龙沼,他拿着一把碎魂,眼睛红得吓人,虎啸一声就冲进浩气堆里,什么保命的招式都没用,让我想起西域沙漠里的野狼。
      他身边除了浩气的,一个人也没有,他就敢上去拼命。
      那都不叫拼命了,那简直是送命。
      我没多想,挥动笛子往他身上套了一个蛊惑,糊了一层圣手织天,然后不停地往他身上糊冰蚕。
      这条疯狗把十几个浩气全部杀光后转过身,看着我。
      那双红艳艳的,跟狼妖似的眼睛直直盯着我,邪气森森的,又凶又恶,像是打算把我生吞活剥了。
      他看着我,看了好久,什么话也不说,四周寂静无声,时间好像在这里变得静止不动。
      然后他的眼睛就慢慢褪去血红,变成深得快成墨的褐色,在黑龙沼的阳光照射下流光溢彩的,像块上古的琥珀。
      我成了恶人谷头一号疯狗,李漠,唯一不会在发疯的时候杀的人。
      “你叫啥?”
      他甩掉枪上拖着的血痕,“李漠。你呢?”
      “曲萍生。”
      “你打算去哪?”
      “我?我不知道,刚到这就遇上你了。你打算去哪?”
      “北边,”李漠笑了笑,“杀耗子。你敢不敢跟我走?”
      我也笑,“有什么不敢的?”

      可能我也是条疯狗,才会这样一直跟着李漠边杀耗子边往北走。
      后来我觉得有个词特别适合我们俩,就是亡命之徒。
      每天都是一个样,他见血疯,疯了就去杀耗子,我跟在他身后各种蛊术招式照脸糊。
      命都悬在刀口上,干脆是不要了。
      可我俩都活到了现在。

      李漠喜欢男人,我一早就知道,他自己说的。
      他从天策府出来,那个词叫叛出,也是因为这个。天策府是军队,整个天策三分之二是男人,容不下喜欢一个男人的异类。
      而我,我没有那种观念,必须喜欢女人什么的。苗疆毕竟民风开放些,这种事情接受得了,便不会说道。
      李漠身上有种血淋淋的英气,那种血里才浸得出来的气势。而他身上全是血味汗味铁味枪油味,还有战场的硝烟味,男人最喜欢闻的味道。
      最后还有一丝皂角的清香味。
      反正他自己是察觉不出来,他就一疯狗。
      而我也是疯狗。
      俩疯狗搅和在一起,实在太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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