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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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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少毅在天诏府上约莫住了有半月,渐渐摸透了宣文的习性,也了解了天诏府不少。
这天诏府前院形同虚设,却日日有人打扫,只是除了李宣文以及贴身的两个少年子少和碧儿外再没有见过其他仆人。后院才算是整个天诏府的中心,那硕大的书房似乎顶替了一般府邸的厅堂,白少毅住的地方离那书房不算远,时常在夜深人静时听到书房内宣文的琴声或者点着灯伏在书案上彻夜看书,或许后来就那么睡在书房了也说不定。
萧若的卧房在白少毅房间拐角另一边,也不远,开门便能望见彼此。同样道理,若是对面卧房内的宣文开了门窗自然也能看见里面动静。如此一来便是三人卧房日日相对,待得久了便知道宣文是个极为喜静的人,可每每院中那对顽皮的少年追逐打闹时宣文方道不怒,只会开了窗远远看着或者抱了琴坐在院中的亭子中弹奏。
连白少毅都有点开始享受这种平静美好的生活了,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莫名的有些焦躁,不知道是在为宣文一直未提剑门一事而急还是……为了半月来再未和宣文说过只言片语而急。
这日月名当空,微风送爽,白少毅早早便卧倒在床了。
他自幼喜武,从小便睡得极轻,略有动静便会醒来。隐隐约约听见风中传来叹息声,不由大惊。赶忙坐起身来将窗户极小心的开了条缝,借此向外望去。
院内月光皎洁,柔和的照了满园,看什么倒也明亮。
白少毅寻着声响见亭中有一个身影单薄的身影若隐若现着,那人似乎疲惫不堪,一头乌丝也泄了下来,柔顺黑亮,披了一肩落在后背,远远望去确实赏心悦目。
一点月光照亮了那张脸,白少毅不禁吸了口气,那亭中白衣胜雪摇摇欲坠的人还能是谁,自然是宣文了。可此时的宣文却与白日里,不!应该和此前他见过的宣文截然不同,此时的宣文两条细眉微微皱着,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似有泪光,满脸的愁苦任谁看了都心疼。
白少毅看的难过,不知宣文为何如此憔悴。看着看着白少毅觉得有什么东西涌进了心口,却说不出来是什么个感觉。那边厢宣文有了动作,白少毅赶紧盯了过去。
只见一个黑影倏的一闪,便落在了宣文身旁,很自然的执起宣文细瘦的腕子,缓了一会儿才放开,“如此放任为何呢?你不爱惜自己也罢,总该为他想想吧?子少碧儿自小跟了你,受苦受难如今也都熬过来了,让他们看得你如今这般何尝不暗暗叫苦呢?如今你能恢复到这般已是超乎常人了,若不好好调理弄坏了身子可怎好啊?”
这话一出,宣文不禁扑哧笑了出来,道:“笑话!为他?他当自己是何人,你又算什么,你们凭什么来管教我李宣文。还有,我这身病痛拜谁所赐,莫要拿子少碧儿来压我,你知道的,若他们有个三长两短,你我他三人今后会是怎么收场不用我说了吧!”
宣文显然是有些愤怒,手掌握了拳似在忍耐。那隐在黑暗里的人半天才闷笑一声,“如今看来,我们三人却只有你一直是这般没有改变呢。如此,我便放心了!今日我先走了,你留了剑门那两人在这里他早已知道,如此一来,我们今后便该是敌人了吧?”宣文微微一愣,呆呆重复了一句:“敌人?!”
“从始至终他和我不都是敌人吗?白少毅和萧若二人又怎样,即使我不帮那仇不照样刻骨铭心了吗?天祺天祺,终究你还是只愿称王,不愿成为我李宣文的知己!”
这话听得人胸口憋闷,似乎有说不出口的苦楚悲伤。白少毅早已听得傻掉,他虽然不聪明但并不愚笨,宣文口中天祺是何人他不能不知,普天之下称王的,又名为天祺的还能有谁,不就是新君王段天祺吗?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如此看来宣文和段天祺必然相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向沉着冷静的白少毅为自己的混乱而慌张,眼光却一直没有从宣文的身上离开。宣文此时仿佛虚弱的已经不能言语,整个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那人一伸手竟将宣文打横抱了起来,宣文的感觉却不好,仿佛天翻地覆了一般,只能顺势将头靠在了那人胸前,闭了眼。那人低头看着怀中的宣文,满眼的眷恋。那人抱着宣文慢慢向宣文卧房行去,宣文虽然闭着眼却仍开口说了话;“忘了我吧,也许你们都能快活点。”
那人步子没停,可宣文能感觉到他身子猛地一颤,随后低沉柔和的男声从头顶传来:“若能忘也好,偏偏你那剑刺的太深。如此看来,那恨早已在我心中扎了根,又怎么能轻易忘记呢?宣文,你要的东西虽简单却不是我们所能给予的,我只求你莫要再放弃自己,好好活着,带着子少碧儿远离这些血雨腥风,你不属于这里,亦不属于任何人!”
这话说得有几分决绝,语气却是万般的坚定。宣文猛地睁开眼,此时已被那人放在了自己卧房前立足,宣文是何等的机智怎能听不出那话里的含义,一把拽住转身离去那人的衣袖,大声喊道:“不要!”
话音刚落,一双眸子里便落了泪,万分的惹人怜爱。泪珠落下似乎能听见破碎开来的声音,宣文更加握紧了手死死拉住那人衣袖,“不可以不可以的,我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我不要再放手了!”
那人回过身低头看着与自己咫尺相对的宣文,伸出手温柔的抹了泪水,悠悠叹道:“这是最后一次为你抹泪了,以往你总是为他落泪,这珍贵的眼泪我得了一次便也知足,如今再看到它为我而掉落。值了!一山容不下二虎,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宣文啊!记得我的名字,记得一直唤着我的名字,我怕走丢了回不来,我做了那迷途的孤魂野鬼岂不冤枉!”
转眼,硕大的庭院中只有宣文单薄的身体和满园略显凄凉的月光,再不见那人的踪影。
房内,白少毅早已忘记了呼吸。那张脸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忘记,陪同师傅进宫觐见,那高高在上的男子,一派威严,气质却是温文尔雅的,只给人仁慈的感觉。是天子啊,只可惜如今已沦为旧主。
可白少毅仍然记得他的名字:段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