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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Chapter 90 ...

  •   路明非不再说话,路鸣泽也将视线重新转移到舞台上,两人聚精会神地欣赏起这幕混搭的歌舞伎剧来。这时灯光从天而降,舞台中央的部分缓缓升高,露出一块盖着防雨布的升降平台。伴随着一曲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王将再度登场。他在血泊里跳着翩翩的舞步,轻盈地围绕着源稚生和源稚女旋转,能乐面具上的笑容越发地令人毛骨悚然。他缓缓地摘下面具,露出那张属于蛇岐八家前任大家长的脸。

      “王将?橘政宗?邦达列夫?赫尔佐格?你到底是谁?”源稚女惊恐地望着面前的老人,仿佛白日见鬼。

      “荣格·冯·赫尔佐格博士就是我,第三帝国科学院里最年轻的科学家,也是黑天鹅港的唯一负责人。”橘政宗笑得洋洋自得,咧开的嘴露出一口白牙,“我可怜的孩子,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太深奥了,凭你们有限的智商甚至难以触及我计划的皮毛。至于你说的邦达列夫,他早已变成我的枪下亡魂,在地狱里做着他征服世界的美梦。”

      源稚女抱着源稚生一步步后退,恐惧得几乎尖叫起来,却没法发出声音。橘政宗和王将的形象在他的心中合为一体,笼罩在一系列事件上的迷雾层层散去,各种疑点都变得清晰起来。

      “原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解体的那年,邦达列夫从莫斯科来到黑天鹅港,提出和我共享世界的王座。”赫尔佐格叼上烟,点燃了深吸一口,“他没有过去,却忽然出现在1991年的黑天鹅港,告诉我关于龙族的一切,人类历史之前曾有过一个伟大的古代文明,龙是那个文明的主宰。我被他的故事迷住了,想用基因技术制造携带龙族基因的超级士兵,而邦达列夫的野心比我更大,他的目标是世界极东的海底,那里沉睡着万年的古城和白色龙王的遗骨。”

      “反复研究邦达列夫给我的资料,我越发地坚信那个文明的存在,我也同意他的计划,想要走通进化之路,成为新的龙族,就得继承龙族的遗产。”赫尔佐格的声音透着十足的缅怀,“那个龙族叛逆的白王,给我们留下了唯一的一线机会——圣骸。要唤醒圣骸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那就是另一条古龙的生命,好在黑天鹅港里就有那么一位初代种的茧。然而苏联却毫无征兆地解体了,就在那天晚上,那个狐狸般的男人背叛了我,他在我的背后开枪,一个人带着古龙胚胎和我毕生的研究登上了列宁号。”

      “我大难不死,逃亡到日本,将自己整容成亚洲人的脸,时刻准备着向邦达列夫复仇。十三年过去了,他终于被我找到。我亲手葬送了邦达列夫,顺藤摸瓜地发现了他隐藏在东京的秘密基地。实验室里储存着他从列宁号底舱中得来的古龙胎血,还有进化药的初步产品,但我最重要的研究成果并不在实验室里。”赫尔佐格微笑,“我最得意的产品是三个试管婴儿的胚胎,你哥哥π,代号ω的你,还有你们的妹妹,代号ξ的上杉绘梨衣。”

      “我和哥哥,都是你的实验品……”源稚女抱紧了气若游丝的源稚生,声音嘶哑。

      “是啊,不然世界上怎么会忽然冒出那么多超级混血种?你们是怪物一家,你们的基因都源自同一个男人,蛇岐八家的前任影皇。邦达列夫把你和你哥哥送到山中去抚养,你们是皇血的继承人,借助你们他就能踏入日本□□的最高层。”赫尔佐格轻描淡写地说,“想要复活神,单靠我或者邦达列夫的力量显然不够,我们需要帮派的力量支持我们。我完善了邦达列夫的计划,把你们中的一个送给蛇岐八家,另一个送给猛鬼众。这样我就能同时动用这两个组织的力量,而我自己当然也得有两个身份,分别是你们两个人的导师。”

      “是你!是你!”源稚女失控地尖叫,“因为你哥哥才不相信我!”

      “我要把你们送往不同的组织,当然得在你们中间制造隔阂,你们相亲相爱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都怪邦达列夫把你们兄弟藏得太好了,我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已经长到了十三岁,相依为命地活着。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会从小就把你们分开,那样对我的计划更好,今天你们也不会这样难过。”赫尔佐格耸耸肩,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彻底崩溃的源稚女,“如果这就让你愤怒得失去控制了,那还有更值得愤怒的事情要不要听?其实你们兄弟是一模一样的,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极恶之鬼。”

      “你说什么?你……你说什么?”源稚女猛地抬起头来。

      “我说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极恶之鬼,你的血统很稳定。你从来没觉得奇怪么?你跟其他的鬼完全不一样,从不出现外观上的变异,你杀人也不是出于嗜血的目的,而是像着了魔一样。”赫尔佐格说得很慢,好让源稚女一个字一个字地听清这个惨痛的真相,“几乎每个黑天鹅港的孩子都做过脑桥中断手术,我人为地将你们制造出了双重人格。切换人格的信号是一种特殊的梆子声,我从中美洲的印第安人部落学会了这种技术。我引出了你暴戾自我的人格,再对它进行催眠,于是在你哥哥看来,你就变成了疯狂的恶鬼。”

      “他是个太正义的年轻人啊,虽然他很爱你,却不得不杀你。”赫尔佐格打量着垂死的源稚生,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

      源稚女哇地一口血吐在源稚生胸前,浑身痛得抽搐起来。

      “想当年我打开位于北极圈内的神秘洞穴,在那个伟大的初代种身上试用了我能找到的所有化学药剂,最终它无法忍受那些药剂而死,而我则因此得出了龙类的生物学属性和结构,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龙的人。”赫尔佐格盯着源稚女失神的眼睛,笑得无比开心,“觉得很残酷是么?人类的历史一直都是这样残酷啊!不然怎么会有混血种诞生呢?人类舍不得龙族的遗产,在黑王死后将他的子孙们囚禁起来研究,贡献女人跟龙类繁衍后代,我只是跟全人类做了同样的事!想要登上世界的王座,就要吃掉所有人的价值,甚至所有龙的价值!”

      “砰——”路明非砸碎了座椅的木质扶手。

      路鸣泽吓了一跳,忙抓过路明非的手又揉又吹:“哥哥咱看剧归看剧,你怎么还动真格的生气起来了?”

      “他说的是真的?”路明非目露凶光,额角隐隐有青筋暴跳,“他在西伯利亚生生折磨死了一位龙王?”

      “海洋与水之王的双生子,北冰洋曾是他们的领地。其中一个刚孵化出来便被赫尔佐格从冰层下捕获,另一个尚未孵化的胚胎被邦达列夫带到列宁号,做了唤醒圣骸的养料。”路鸣泽轻声说,“哥哥你无需难过,他们都是曾经背叛你的逆臣,死不足惜。”

      “他们确实死不足惜,但既然生而为王,就该有个体面的死法。”路明非深吸一口气,被路鸣泽抓住的那只手狠狠握成了拳,“他们应该死在我的剑下,而不是被什么疯狂科学家折磨致死,更不该成为那条可笑的八岐大蛇的饲料!”

      “初代种不会那么容易就挂掉,哥哥气不过的话可以等上几百年,等他茧化重生了再杀不迟。不过被献祭的那孩子应该彻底死掉了,当双生子只剩下一个的时候,便再无威胁。”路鸣泽好言安慰,“哥哥,这场戏我们还要不要看下去了?”

      “看!看完!我倒要看看这个逆命之人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赫尔佐格终于讲完了他的“吃人理论”,他看了一眼腕表,高举双手欢呼:“此时此刻,你们将有幸目睹历史上最伟大的进化,从人类到龙类的道路即将开启。请用掌声迎接我们的女孩,为神而生的完美宿主!”

      说着他夸张地揭开升降平台上的防雨布,如同大变活人的魔术师。防雨布下是枕着长发的上杉绘梨衣,她平躺在那里,红白相间的巫女服黏在那具曲线玲珑的躯体,无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夜空。

      这是一幕扣人心弦的好戏,随着一个个悬念被揭开,那个酝酿了20年的庞大阴谋浮出水面。赫尔佐格从石英捕获舱中取出圣骸,植入到上杉绘梨衣体内。被圣骸附身的女孩从沉睡中醒来,然而圣骸的意志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赫尔佐格的梆子声压制,成为一只献祭的羔羊。

      “今天是黄泉之路贯通的一日!”赫尔佐格神采飞扬,赞叹不已,“圣骸就是白王留下的寄生虫,被它寄生的东西即使能够进化为龙类,也不过是出让自己的身体帮助白王复活而已。想要保留自己的意识进化为龙,就要用另一个容器让圣骸寄生,然后和孕育中的白王换血。王的胎血具备最强的活性和最弱的毒性,那是万能的进化药。”

      上杉家主的身上生出了细长的白丝,那些白丝交织在一起,渐渐包裹了她的身躯,紧紧缠绕,越来越密。一场生机盎然的进化正在白丝结成的茧中发生,源自白王的基因开始改造她的身体。

      “来吧,让我们为新生的白王增加一些营养,你们珍贵的皇血有助于白王的补完。”赫尔佐格把奄奄一息的源稚生和源稚女放在小拖车上,推向孵化中的绘梨衣。四面八方的白丝好似无数迫不及待捕猎的触手,立刻将源稚生和源稚女包围了,血色从他们两人的身上向着茧中的绘梨衣流动。

      赫尔佐格装模作样地向着四面鞠躬:“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你们就将目睹新时代的到来!一个你们被奴役的……时代!”

      他太得意也太欢喜了,于是小人的嘴脸完全地暴露出来,猴子一样抓耳挠腮手舞足蹈。绘梨衣的身上早已插好了输血管,赫尔佐格把它们和自己的颈动脉相连通,在血液交换机的作用下,双方的血液开始互换,赫尔佐格的身体渐渐也生出白丝,结成一个硕大的茧。这是古往今来都不曾有过的伟大手术,以血液为媒介,白王的权能进入了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混血种体内。

      片刻之后,新生的幼龙破茧而出,在空中张开了白色的膜翼。狂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赫尔佐格冲天而起,撞破歌舞伎座的屋顶,消失在雨夜中。

      近乎透明的茧中,女孩的形体依稀可见。她的旁边是搂在一起的两个人形,直到最后一刻源稚女依旧紧紧抱着源稚生,也不知道是自己害怕所以要寻求哥哥的温暖,还是不让被困在噩梦中的哥哥害怕。被困在茧中的女孩轻声抽泣着,哭声越来越微弱,赫尔佐格榨干了她的生命,死神的脚步正在接近。

      “哥哥……”源稚女的呢喃回荡在舞台上,叹息中带着一丝满足。很多年前,在黑天鹅港地下的胚胎培养室里,他们也是这样静静躺着,无意识地依偎在一起。

      “不要死。”从观众席上传来一个不容置疑的清越嗓音。

      “哥哥?”路鸣泽猛地转过头,惊讶地望着路明非。

      “源稚生,源稚女,上杉绘梨衣——”路明非的十根手指倏然攥紧,从座位上猛地站起,“不要死!”

      随着那道命令的下达,四周的空气微微一震,仿佛有无形的言灵领域倏然展开。

      舞台和剧院全都不见了踪影,路明非立在红井的最深处,身边都是雪白的细丝,让人产生一种身处蜘蛛巢穴的错觉。滂沱的大雨从天而降,雨水冲刷着地面的鲜血,宛如谱写着一曲洗净万物的镇魂歌。源氏兄弟和上杉绘梨衣静静地躺在这场恩惠之雨中,发出平稳而规律的呼吸声,干枯苍白的皮肤一点点恢复血色。

      “哥哥,你竟然为了他们……”路鸣泽睁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一个楚子航还不够么?连这些卑微的人类也配分享你的生命本源?哥哥你糊涂了么?”

      “我很清醒,如果不救他们我会后悔。”路明非绕到源稚女身边,戳了戳他的脑门儿,“这个人曾经救了我一命,今天我就还他一命,连带着他哥哥和妹妹的命一起还给他。这样他就有了家,从此以后就不会再孤单了。我相信如果今天在这里的人是师兄,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救他们的。”

      “那个楚子航对你的影响还真巨大啊,我的好哥哥。”路鸣泽阴阳怪气地说着,五官精致的小脸上透出一股子狰狞。

      “很多年前我没来得及救一个人,我后悔了一辈子,每天这里都痛得像刀割。那种滋味,我不想再尝试了。”路明非摸着自己的胸口,对路鸣泽微笑,“我知道刚才的一切只是你给我看的梦境,实际上惨剧已经发生。但你的梦境可以影响现实,所以我要谢谢你,让我还有能够救活他们的机会。”

      “哥哥,你的感情越来越丰富了。”路鸣泽长叹一声,终于恢复了他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冷艳,“感情这种东西对于普通人只是生活的调味剂,可对于你来说却是碰都碰不得的毒品。王是不可以有弱点的,一旦你尝到了甜头,就会越来越依赖它,进而被它左右,束手束脚,再也变不回原来的你了。”

      “人都是会变的,关键看你是往好了变还是往坏了变。”路明非顿了顿,把源稚生的头发揉成了鸡窝,“或者说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软弱,离了感情就活不下去?”

      “哥哥你可别逗了!你要是软弱那这世界上还有坚强的人么?”路鸣泽晃着小脑袋,伸出狼爪抚摸绘梨衣的身体,“我等了那么久,才等到了这个最适合我的宿主,结果被赫尔佐格占了先机。这世道,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小小年纪能不能别说这么有歧义的话?还有,不许对陌生女性非礼。”路明非一把拉过路鸣泽,让他远离那个穿巫女服的漂亮女孩。

      “哥哥你那么紧张做什么?这种胭脂俗粉能怎么能够引起我的兴趣,这世上我想非礼的人只有哥哥你啊!”路鸣泽趁机在路明非脸上摸了一把,被对方一个暴栗砸在头上,龇牙咧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Chapter 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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