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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Chapter 119 ...

  •   路鸣泽挂断电话,把手机揣进口袋。

      “你受伤了……”路明非盯着他鲜血淋漓的手,发出沙哑的嗓音。

      “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我是最爱哥哥的人啊,时刻准备着为哥哥抛头颅洒热血,上刀山下油锅呢。”路鸣泽甩甩手上的血,不以为然,“你救不了陈墨瞳的,她生来就是祭品,即使不献祭给天空与风之王,也要献祭给加图索家。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于是这次轮到诺诺了么?作为一个A级混血种,有灵视却无法与言灵产生共鸣,这件事本身就很值得怀疑。但诺诺确实是有母亲的,路明非不止一次听古德里安教授唠叨,他的好友曼施坦因教授从年轻时就暗恋着诺诺的生母,虽然那位女性生下诺诺没多久就去世了。可谁能想到,红发巫女是海洋与水之王的复制体呢?怪不得诺诺从不提起自己的家人,寒暑假也不回家,活泼奔放的红发巫女时而会显出敏感孤独的一面,因为父亲、继母和弟弟跟她丝毫没有血缘关系,而生下她的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

      路明非扶着墙壁,艰难地站了起来。楚子航,诺诺,想要找到他们,只有再去一趟尼伯龙根。

      “哥哥你……”路鸣泽急忙过去扶住他的肩膀。

      “我快死了对不对?”路明非低下头,直视路鸣泽的眼睛。

      “怎么会呢?”路鸣泽露出柔和的微笑,“你不要胡思乱想啦,你是万金之躯,寿与天齐,阎王就算有心收你,也没那个胆子啊。”

      “自己的身体,我心中有数。昆古尼尔是世界树的枝条,那东西跟我同源,只有它才能伤得了我。”路明非痛苦地咳嗽着,嘴角溢出血丝,“从圣仁爱心医院出来那天,它向我刺过来,是你强行将现实转化为梦境,阻止了我的死亡。但你救得了我一时,救不了我一世,命运的丝线已经将昆古尼尔和我连在一起……”

      “如果我能早些阻止就好了。”听了路明非的话,路鸣泽金色的瞳仁中涌起浓浓的悲伤,“威利的视力有缺陷,本来他永远无法走出尼伯龙根,但是维带来了诺顿的龙骨。吞噬了青铜与火之王的权能后,威利的封印被解开,他才有机会像今天这样,入侵现实世界。”

      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衍生出三界九个国度,除了人类居住的中庭米德加尔特、精灵之国亚尔夫海姆、侏儒之国瓦特阿尔海姆以及巨人的国度约顿海姆之外,其余五个王国都是龙族的领地,也就是人类口中的尼伯龙根:

      青铜与火之王康斯坦丁、诺顿,居火之国穆斯贝尔海姆;
      大地与山之王芬里厄、耶梦加得,居冥界赫尔海姆;
      天空与风之王威利、维,居天界阿斯加德;
      海洋与水之王古尔薇格、尼约德,居海之国华纳海姆;

      伟大的黑王尼德霍格,它的宫殿位于尼福尔海姆,那是一个浓雾弥漫的冰雪世界,诞生了黑王的金伦加鸿沟就在它的南端。龙族就是神族,而被称为半神的精灵与侏儒,实则就是古代的混血种。

      王座上的双生子是龙族权与力的结晶,掌握力的那一方往往生有缺陷,但创造四大君主之时,黑王便赋予了他们进化的机会。王座上的双生子彼此吞噬互补,就会成为真正的神,后世神话中记载的冥界女王海拉和天界主神奥丁都是由此而来。而当四大君主结合为一体时,便会获得可与黑王抗衡的力量,如同白王具有几乎堪比黑王的伟力一般,这似乎是黑王与自己开的玩笑。那位龙族至高无上的始祖,究其一生都在寻找死亡的方式,因为王者多寂寞,高处不胜寒。

      “尤克特拉希尔曾经对我说过,有人以一只眼睛为代价,身受长矛刺伤,倒吊在树上九天九夜,参透了世界的真理。现在我终于想通了,那个人真正的身份……”路明非的嘴角升起一丝自嘲,“原来龙族就是北欧诸神的原型,北欧神话其实是龙族书写的预言和历史,真讽刺啊,我竟然现在才知道。”

      “这不能怪哥哥,诸王之乱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啊。”路鸣泽轻轻蹭着他的脸颊,如同一只依赖着主人的小猫,“哥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天空与风之王的双生子还没有成为奥丁,就算他们进化为奥丁,也不可能代替哥哥成为新的黑王。哥哥的王座由我来守护,绝不会让篡位者得逞。”

      “新王总会试图取代旧王,这是我族亘古不变的法则,我不介意有实力的人前来挑战。但我喜欢堂堂正正的决斗,这种把自己藏在幕后的作风实在为人所不齿。”路明非松开扶着墙的手,在寒风中站得笔直,“听,战鼓和号角正在远方齐鸣。给我武器吧,这是最后的战役。”

      沉重的铝合金装备箱落在路明非面前,箱子“啪嗒”一声打开,一座小型军火库映入眼帘:□□92F、柯尔特蟒蛇、M4Super90战术□□、M500转轮手/枪、乌兹冲锋/枪……此外还有各种口径的炼金子弹,弹底全部涂红,部分弹头上刻有繁复的花纹,转动着看仿佛一件精美的艺术品。那是楚天骄的武器箱,完全个人定制,比EVA在日本空投给恺撒的装备还要高级。

      路明非合上装备箱,拉着它离开了医院。

      “哥哥,武运昌隆。”熠熠生辉的黄金瞳瑰丽得让人畏惧,路鸣泽向着那个修长瘦削的背影优雅地鞠了一躬。

      一辆红色的比亚迪极速飚来,旋转着停在路明非身边,引擎怒吼,两只大灯亮得像是豹子的眼睛,屁股后面腾腾地冒着尾气。穿花格衬衫的糙汉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冲路明非一甩头:“师弟,上车!”

      “你不是去北京了么?怎么又回来了?”路明非正愁没有交通工具,没想到芬格尔从天而降。

      “还不是最近穷嘛,想着再这么晃下去又得去垃圾堆里刨食,正好手上有车,就接了一趟买卖。”芬格尔吐出嘴里的雪茄烟蒂,“虽然雨天拉客辛苦了点,但老板为人大方,油水不少,我也就将就着干了。”

      “哦,原来是改行当的哥了。”路明非拉开车门坐进去,“那我就奇怪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医院里?”

      “GPS定位器呗。”芬格尔载着路明非开出了市区,“师弟你忘了我的老本行是什么了?我可是著名的监听专家啊。”

      “不是狗仔之王么?”路明非从装备箱里拿出M500转轮,将子弹一颗颗填入弹匣。这玩意儿号称世界上威力最大的枪械,即使是未曾改造的版本,子弹威力也是沙漠/之鹰的两倍,用来把近身的敌人轰飞真是太合适了。路明非自从舞王一战后便对这种枪械用上了瘾,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原来的□□23,没想到楚天骄也钟爱这个类型,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比亚迪轰鸣着冲向高速公路,雨点打在车顶上噼啪作响,道路两侧的树木在狂风中摇曳,好似群魔乱舞。后视镜中出现了迈巴赫幽灵般的影子,他高速飞驰着与比亚迪擦身而过,像是某种挑衅行为,有意识地要吸引路明非跟着它走。无限循环的噩梦,他们又回来了。

      “停车吧。”路明非淡淡地说。

      芬格尔狠狠踩下刹车,比亚迪的四个轮胎在地面上划出四道青烟。他想不停车也不行,那辆迈巴赫轿车就横在他们正前方,四门敞开,闪着应急灯,隔着雨幕仿佛微弱的萤火。

      “娘诶,无人驾驶啊这是!拍恐怖片呢这是!”芬格尔哭丧着脸,见路明非推开车门,急忙叫住他,“师弟你干什么去啊?这大雨天的出去就浇成落汤鸡啦!”

      “败犬师兄,辛苦了。回去帮我谢谢副校长,没有你们的帮助我根本跑不出欧洲。”路明非把武器全部背在身上,跳下了车,“这里是尼伯龙根的边界,你不能再深入了。”

      “师弟你这是要单刀赴会的节奏?”芬格尔的声音穿透风雨传过来。

      “单刀赴会的是面瘫师兄,我是双枪神射手。”路明非挥挥手,朝迈巴赫的方向大步走去。

      雨越下越大,先前还是千滴万滴,不一会儿就演变为成片的雨幕甚至雨墙。世界开始扭曲,风雨声中有人窃窃私语,树林像无数高举在空中的手掌那样摇摆,群山如同奔跑起来。

      成群的黑影挡住了路明非的去路,就像是黑暗凭空生出来的,忽然就出现在雨幕中,挥舞着惨白的、枯瘦的、鸟爪般的手。黑影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闯入者,兜帽下的眼睛里流动着暗金色的光芒。它们的脸从黑色的斗篷下露出,戴着清一色的万圣节面具,形如一个个张嘴尖叫的银色骷髅。婴儿哭泣般的声音像是瘟疫那样传播开来,它们兴奋起来了,就像死魂灵等来了新的受难者。

      路明非敞开外套,衣襟内侧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弹药。他掏出一枚手榴弹,咬掉拉环,投向死侍群。烟迹、爆炸、火风、碎片,黑影们被炸得肢体横飞,路明非接二连三地投掷手/雷,淡定地从死侍群中穿过,如同一个往人群里随意丢弃烟花爆竹的恶作剧小鬼。

      后方的死侍们扑了上来,无数爪影在夜色中挥舞。路明非从背后抽出了□□,大步上前,射出的钢珠形成巨大的锥形弹幕,弹壳噼里啪啦坠落,让这股金属风暴吹散靠近的敌人。霰弹耗尽,路明非挥舞空枪砸翻了一个冲到他面前的黑影,拔出藏在腰后的两支乌兹,黄铜弹壳爆米花似的弹向天空,弹雨向着黑影们倾泻。等乌兹也耗空了弹匣,他换上两把□□92F,顶着一个死侍的脑袋连续点射,机械而高效地重复着杀戮,没有半点怜悯。

      更多的死侍冲了上来,路明非抽出那支大口径的M500。枪声好似暴雷,威力堪比航炮,黑影的脑袋瞬间被轰碎了半边。白银面具随之碎裂,暴露在路明非眼前的是一张狰狞扭曲的面孔,长着斑驳的鳞片和异形的长牙,颅骨结构又酷似人类,看上去像是蟒蛇和人类头骨拼接而成的黑暗艺术品。

      数不清的死侍从高架路下爬上来,如同从深渊中爬出来的恶鬼。部分死侍的背后张开了细骨支撑的膜翼,悬浮在暴风雨中,天空和地面都被它们占满,四面八方都充斥着那近似婴儿哭泣的嘶叫。M500的弹药耗尽了,路明非用枪柄击飞一个扑上来的黑影,将空枪丢向死侍群,施放了言灵·莱茵。

      四周万籁俱寂,死侍化为焦土,黑血蔓延成河。火焰照亮了男孩苍白如纸的面孔,那双黄金瞳洋溢着兴奋与冷酷的光芒。巨大的消耗换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路明非用袖子抹去脸上的雨水,止不住的鲜血沿着嘴角滴落,他的状况糟糕透了。视野通红一片,听觉开始模糊,耳边的世界既接近又遥远,他甚至出现了幻听。

      “明非……”朦胧中有人呼唤他的名字,温柔又怀念的声音,带着似曾相识的味道。

      迷雾散去,视野渐渐变得清晰。记忆中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男人衬衫板鞋,英俊挺拔如松柏,女人一袭白裙,清丽脱俗似梨花。

      路明非呆立在当场,整个人都在颤抖:“爸爸……妈妈……”

      “我们的儿子长大了,也长高了,他长得越来越像你。”乔薇尼抬头望着路明非,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但他的眼睛跟你一模一样耶,老婆。”路麟城笑眯眯地揉着路明非的脑袋,把他的头发揉成乱蓬蓬一团。

      “你们这些年去哪了?为什么现在才出现?”路明非望着朝思夜想的双亲,百感交集,情不自禁地有些哽咽。

      “我们去格陵兰海打捞冰海铜柱的碎片,不幸被卷入两位龙王死斗的战场……我们遇难了。”乔薇尼低下了头。

      “遇难?”路明非睁大了眼睛,“遇难之后呢?你们获救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有人赐给了我们永恒的生命啊,死侍当然要出现在尼伯龙根。”乔薇尼重新抬起头,不知何时她已戴上了银色的面具。

      路明非的世界瞬间崩塌。

      柯尔特蟒蛇喷吐出金色的火焰,炼金子弹贯穿了他的左肩,刹那间血花四溅。路明非捂着伤口,不可置信望向对面,路麟城正举着他的枪,几秒钟前,那柄左轮还插在他大腿的皮带里。

      “爸爸,为什么?”路明非痛苦地皱着眉,质问对方。

      路麟城没有回答,他戴上白银假面,轻抬手腕,将枪口对准路明非的右腿。

      枪声轰鸣,路明非半跪在地上,鲜血顺着小腿汩汩流下。他抽出了自己最后的武器,另一支柯尔特蟒蛇。曾经的混血种,堕落之后反而被龙血奴役,成为龙王的傀儡,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这就是死侍。根据卡塞尔学院的校规,死侍是所有混血种的敌人,一旦遇到必须将其抹杀。路明非举起枪支,瞄准路麟城,反复几次,终究还是不忍。即使堕落为死侍,即使沦为被龙王操纵的傀儡,他依然无法对那个人痛下杀手,那是他的父亲啊!从为他换尿布到为他去死,无一不是心甘情愿,那就是父亲啊!

      在路明非犹豫的当口,两颗子弹先后射中他的双腕,枪飞出老远,鲜血染红了草丛。能够重创龙族的炼金子弹,对流着龙血的他同样可以造成致命伤。路明非拖着伤腿,向着那支枪一步一步爬行,他的姿势难看极了,他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但是他又能怎么做呢?纵使他掌握着可以毁灭世界的生杀大权,他能够做到对自己的父母扣下扳机么?

      路鸣泽说得对,感情这种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生活的调味剂,对于他却是碰都碰不得的毒品。一旦尝到了甜头,就会越来越依赖它,进而被它左右,束手束脚,再也变不回原来的自己了。

      王是不可以有弱点的,冥冥之中传来嘲讽的笑声。之前遇到的龙王都是些暴力又直率的家伙,连小龙女师妹也不例外,而这一次的敌人却狡猾到了极点。对手太了解人类了,也太懂得玩弄人心了。路麟城,乔薇尼,将两位S级精英变为死侍,这是何等的侮辱,不可原谅!

      第五枚子弹挂着风声,射向了路明非的颈动脉,他任命地闭上了眼睛。意料之中的痛苦并没有传来,再睁开眼时,几根头发从半空中落下,子弹打偏了。

      路家的射击天赋是众所周知的“百步穿杨”,路麟城的技巧绝对不比路明非差,这本是不可能发生的失误,为什么?路明非诧异地抬起头。

      “儿子……站起来。”路麟城的声音微微颤抖,面具后的脸看不见表情,“还有一发……”

      某个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片段赫然苏醒。很多很多年前,在他蹒跚学步的时候,爸爸就是走在前面,举着他喜欢的玩具,一边大笑一边鼓励着他:“儿子,站起来,还有一步……”

      路明非握住了枪柄,缓缓从草地上站起。他终于明白了,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在自己面前戴上面具,双亲不想让他看到他们的脸,他们希望被路明非当做死侍对待,他们渴望着解脱。

      柯尔特只有六发子弹,现在消耗了五发,还剩一发。胜败在此一举。

      路明非和路麟城同时扣下了扳机,相同的速度,相同的轨迹,目标对方的左胸。实力不分伯仲的神射手,九死一生的父子对决!

      子弹命中路麟城的心脏,面具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他的嘴角扬起欣慰的笑容。

      言灵·刹那,领域全开。乔薇尼奔向路明非,在“刹那”的加持下,她的速度成倍增加,快如流光闪电。柔美姣好的躯体挡在路明非身前,生生阻断了子弹的轨道。炼金子弹在这位母亲的胸口炸开鲜红的血花,艳丽浓烈,如同盛放在黄泉彼岸的曼珠沙华。

      白银面具裂为两半,乔薇尼的眼中溢满慈祥。她紧紧拥住爱子,靠在他耳边细语呢喃:“明非,妈妈爱你。”

      “妈妈——”

      夜空中回荡着痛彻心扉的呐喊,路明非抱着那位世界上最伟大的女性,泪如泉涌。那一刻,所有的委屈、不满、怨恨,全部冰释前嫌。他终于明白,路麟城与乔薇尼的离开,并不代表他们将他抛弃。他们也期待与他团聚,只是无能为力。即使他们身处另一个世界,对他的爱也有增无减。

      他从不是一个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Chapter 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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