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你是男人也无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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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燕无忧的话甫一出口，便看见树上的那个小郎君瞬间冷了脸色。一双黑黢黢的眸子沉沉地望着他，匕首轻巧地拿捏在指间，唇一抿，扯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风太大，方才的话我没听清。”
从树上一跃而下，一手卡住燕无忧精致的下颚，他俯下身，眼瞳又黑又冷，薄薄的唇几乎贴上了他的耳廓：“你再说一遍。”
燕无忧自出生起便是被千娇万宠着长大的，且不说镇国公府里的姨娘下人，便是其他世家里的小辈儿见了他，哪个不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他活到这么大何曾受过这样的欺辱！
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楚黎身上的那一股酒气，燕无忧僵硬着身子想要往后退，但是下巴被那小郎君卡着，整个人便是动弹不得，只能仰面看着他，心里有些害怕又有些委屈气恼。他死命地咬着牙，垂在两侧的手猛地举起来往楚黎身上一推，怒道：“你若想杀，杀了便是！做什么非得这样羞辱我！”
言罢，也不再看那头什么反应，撑了一口气转了身子，胡乱地选了一条道儿，闷头跑了出去。
楚黎站在原地缓缓直起了身子，抬眼瞧着燕无忧的背影，眸子里瞬间闪过什么，但是不过一瞬，却又将那异色压下了。唇角一勾，抿出一丝玩味的笑，朝着燕无忧离去的方向信步跟了过去。
撑着的那一口气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便泄了，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燕无忧想起楚黎那个又痞又冷的笑，心里登时便生出了些许悔意来。只是他的话说都说了，这会儿后悔也来不及了。就着昏暗的月光，一门心思往前钻的燕无忧暗自握紧了拳头：趁着那头还没回过神来，他还是赶紧逃罢！
夜色渐深，月色却是黯淡。偶尔有乌云飘过，天地之间便连半丝的光亮也没了。山路崎岖，燕无忧走得又慌又急，一路上跌了好几跤，到最后不知腿是磕到了什么，疼的他一哆嗦，匍匐在地上竟是半天都没能缓过来。
缓缓地拖着自己的腿挪到一块稍大些的石头旁，靠着石头喘了好一会儿，疼了许久腿上那尖锐的疼痛才退了下去，拿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燕无忧透过月色努力睁着眼打量着四周。依旧满眼都是郁郁葱葱的树，也不知道是长了多少年岁，个顶个儿的枝叶繁茂、遮天蔽日，险些便要将头顶那片天都要盖了个严实。
他不知道自己这路走得对不对，只是凭着记忆隐约觉得应该是离寨子离得远了些。四周很静，只有蝉在树上聒噪个不停。楚黎并没有追上来，但是燕无忧脑中紧绷的弦却不敢放松，他摸索着从地上找了一根二指粗的枯枝，勉强将自己的身子撑了起来，眯着眼辨别了一下方向，跌跌撞撞又万分艰辛地继续向前逃。
只是拄着枯枝还没走几步，却听见耳侧突然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破空声，燕无忧还来不及反应，脸侧一阵锐利的风刃“簌”地掠过，紧接着便听“叮”的一声轻响伴随着“嘶嘶”的哀叫声，仿若有什么东西被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我道你是想要逃，却不知竟是错怪了你。”朦胧的月色下，一个少年人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的脸半明半暗之间，看起来更加叫人捉摸不透了，“你若真的想死，我便是千万个不舍得，也定会亲自送你整整齐齐的上路，何必这么想不开，上赶着出来找死？”
楚黎走到燕无忧面前，冰凉的手指抵着他僵硬的下巴向上抬了抬，对着那双写满了生无可恋的杏核眼，笑的没心没肺：“无忧，我们又见面了。”
燕无忧：“……”
亲昵地刮了刮他的小鼻子：“这是缘分。”
燕无忧：“……”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神采飞扬的小郎君，燕无忧张了张嘴，却来不及说一个字，一口腥甜猛地涌上喉头，眼前蓦然一黑，竟是就这么活生生的在楚黎面前晕了过去。
楚黎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燕无忧软下来的身子，挑了挑眉：虽然比不得怀里这个小人儿生得一副如珠似玉的容貌，他自认自己也是长得不差的——哪怕是长得不好看，也不能瞧他一眼就能给人吓晕了罢？
楚小郎君表示自己不是很开心。
不是很开心的楚小郎君心情很差地垂眸看了看闭着眼倒在自己怀里的小人儿。却见小人儿那白得恍若透明的脸上此时正不合时宜地印着一道道乌黑的泥痕，一双长长的睫大约是因着不安而微微颤动着，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冷硬的唇角又忍不住翘了翘。
将人横抱在怀中，往前走了几步，弯下腰将匕首从已经死透了的蛇身上拔了出来，随意在衣角上蹭干净了血迹顺手塞进了腰间，而后才抱着燕无忧悠闲地朝着山上走去了。
先前跑的急，一路上燕无忧出了不少汗，此时歇得久了，热度退了下去，偶尔被一阵山风吹过，竟是莫名的冷。
楚黎感觉到了燕无忧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想了想，将内力灌注于右手，轻轻将掌心贴到了燕无忧的后背，见到那头停止了颤动，眉心之间的皱褶也舒展开了之后，才收回了手，只是脚下悠闲的步伐稍稍的加快了些许。
燕无忧做了个梦，梦里面他还在镇国公府里，外头锣鼓唢呐震天响，吵得他脑子都在发疼。他被吵得很不高兴，发脾气砸了一只白瓷杯，老祖宗怕他伤了自己，就拉着他细细地哄：“好无忧、乖无忧且忍忍，听祖母的话，今儿个可不许生气。”
燕无忧皱着眉头，瞧着几个粗使丫头利落地收拾着白瓷杯的碎片，带着几分不耐地道：“外头怎生的那么吵？”
“可不是吵么。”老祖宗便笑了起来，亲昵地点了点他的额心：“今日你大婚，自然是越热闹越好的。”
燕无忧眉头皱的更深了，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大婚？”
老祖宗笑意更浓，对着燕无忧身后的芍药招了招手：“还愣着作甚？快去送小公爷接新娘罢！”芍药笑吟吟地应了个“是”，轻轻推着燕无忧就往屋子外头走：“小公爷，快些罢，衣服都换好了，莫要耽误了时辰呢。”
燕无忧顺着芍药的话低头一瞧，却见自己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换上了一件大红的喜袍，红艳艳的，晃得人眼睛都发涩。
晕晕乎乎地被人推着与盖着盖头的新娘拜了天地，等到了洞房，燕无忧终于忍不住问道：“我这是与哪家的小姐成了亲？”
一群人却只是笑，并不作答，开了屋子便将燕无忧推了进去。
燕无忧看着紧闭的门，怔了一会儿，而后却还是缓步走进了婚房。却见大红的帐幔下，一位身姿聘婷的少女正安静地坐在喜床上等着他——那是他的妻。
燕无忧这么想着，心跳突然快了起来。他像是有些害羞又像是有些期待，他走的极慢，近乎是挪动一般来到了新娘的面前。他屏住了呼吸，轻轻的撩开了那艳红的盖头，再然后，他看到他的妻缓缓地抬了头含羞带怯地瞧他。
“小娘子生得这样美，我很是欢喜。你既然不愿娶我，那我嫁给你也是无妨。”
燕无忧吓得一个激灵，硬生生被惊醒了。
“醒了？”
楚黎坐在一旁托着下巴瞧着瞪着一双杏核眼，冷汗津津气息不定的燕无忧，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唇，挑眉道：“做噩梦了？”
燕无忧僵硬地扭过头瞧他，而后一口气没上来，眼前黑了一黑，差点又这么晕了过去。
楚黎又不怎么开心了：他长得真有那么吓人？吓晕了一次不够还能吓晕第二次？将手中缺了一角的碗扔到一旁，大踏步地走过去，他坐到床榻上，伸出一手卡着燕无忧的下巴，垂眸将他眼底的惊慌仔仔细细地欣赏了一遍，玩味地笑了笑：“梦见什么了？”
燕无忧闭着眼睛装死。
楚黎拿手戳着燕无忧的脸颊，肉肉的滑嫩嫩的，手感倒是很好：“是不是梦到我了？”
燕无忧浑身不自然地抖了一下，他的双睫急促地颤动起来，眼睛倒是未睁开，瞧着小模样打定了主意继续装死。
楚黎笑起来，整齐的牙齿露出来，眉眼飞扬，阳光灿烂得像是这个年纪里最最普通的那种小郎君：“做梦都能梦到我啊？无忧，你完了，你这么喜欢我，大约是非得嫁给我不行了。”
脑中的那可怕的梦似乎与现实重合了，燕无忧躺在床上，身子气的一直在打着颤儿，只是竭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说出什么与身份不符的脏话。
楚黎却似是对燕无忧的隐忍一无所知，他戳完一边的脸颊便换了另一边，口中依旧没心没肺地撩拨着：“不过谁叫我心善呢？既然你都这样喜欢我了，那我便勉为其难地娶了你罢。”
“其他的步骤太麻烦了，我们不兴那个。无忧，你起来，我们就在这里拜个堂，直接洞房你说怎么样？”
“洞房”两个字似乎是戳到了燕无忧的逆鳞，他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一手按住那只不规矩地在自己脸上乱戳的爪子，愤怒地瞪着笑得一脸痞气的少年，他喘着气，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楚黎指了指自己，而后点点头，笑得神采飞扬：“你又能奈我何呢？”
燕无忧从没有看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而更令人绝望的是，他现在的确没有任何办法对付他。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惨了，长到这么大，好不容易才能说服老祖宗让他出一次门，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个软硬不吃的混不吝了呢？燕无忧看着楚黎小人得志的样子，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扒其皮、抽其筋，但是事实上，现在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真的不能嫁给你，”燕无忧吸了吸鼻子，在这个小混混面前晕过去已经将他小公爷的脸面丢尽了，如果这会儿再在他跟前哭出来，那他真的可以不用活了，他强调着，“我真的是男人。”
楚黎这次却没有否定他的话，那双黑黢黢的眼只是用一种微妙而又暧昧的视线自上而下将他打量了一遍，微微一挑唇：“我知道。”
燕无忧一怔，眼里瞬间爆发出了一丝光亮：“那——”
“可这跟我想娶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楚黎继续道。
燕无忧哆哆嗦嗦、欲哭无泪地试图组织语言：“你……你究竟看上了我什么？”
楚黎认真地道：“你的脸。”
燕无忧惊呆了：“为了一张脸，你竟然愿意娶一个男人？”
楚黎便笑了：“谁叫你长得这样好看呢。”
燕无忧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志得意满，毫无半点羞愧的小郎君：“……”
怎么办，突然觉得有点小高兴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你是男人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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