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至上》韦越

7、千里而来，缘悭一面

　　东葛路一座大厦楼下，三个连夜从北京赶来的女人并坐在石凳上，等待天亮，等待一个叫王彬的男人出现。
　　奔波一夜，我跟荣雪早已累成无骨状，晓培似乎不觉得累，坐得腰背正直，两眼直勾勾盯着大厦入口处，我俩头分别靠在她肩上，一小块一小块撕着从24H店里买来的面包送入嘴里，无滋无味地嚼着，双目无神望着前方。
　　“刚刚夜闯民宅，现在公司门口堵人，咱们是不是有点太疯狂了？”我有气无力地问。
　　“别说话，一说话我感觉自己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就要消失。”
　　“好，我闭嘴。”
　　“一会我该怎么跟他说？”
　　“什么？”我太累了，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会见了他我该说些什么？”
　　“哦，这个啊，我也不知道……”这种事只在电影里遇到过，叫我怎么回答。
　　荣雪懒洋洋插了句：“拜托现在天还没亮呢，先好好睡觉，天亮了再说。”
　　我忽然想起来，问晓培：“难道来之前你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
　　“是。昨晚看电影，就那部《Pretty Woman》，突然特别想他，所以就……”
　　我跟荣雪同时慢慢坐直了。
　　“那片子，他陪我一起看过，就去年的昨天……看完后他对我说……他说，他也要给我一个童话……”
　　荣雪两只挂着眼屎的眼睛张得大大，我也同样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盯着晓培。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这样做的确有点疯狂，可是我……真的很想他，其实每天都在想他……昨天的电影，让我想起跟他在一起……那时候，我们真的很快乐……我发现自己还爱着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一个人……所以，我想，如果我不做点什么的话，总有一天我会后悔的，我不想让自己后悔！遗憾的事已经太多……我知道，你们肯定在心里骂我神经病，神经病就神经病吧，你们尽管骂出来，反正再过一会就可以见到他了……”
　　“没错，你丫就一神经病！不过，你还是我女神！阮晓培，给你点10086个赞！”荣雪毫不掩饰地赞叹，跟着她又指桑骂槐：“喜欢就追，追得到追不到另外说，不像有的人，明明喜欢人家，却非要等到那什么520，简直就是250嘛……”
　　“你才二百五呢！”我冲口而出。
　　“事实明摆着嘛，谁是二百五谁不是，清清楚楚，一目了然，晓培，你说是不是？”
　　我正要还嘴，被晓培制止了，然后她问我：
　　“维维，看着我，老实回答，那个蔡安达，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我低头默认。
　　“好，知道了，只要是真心喜欢就行，你不敢追没关系，还有我们呢，回去帮你追！”
　　林荣雪眯着眼很有决心地说：“专家在此，管你哪路帅哥，只要老娘亲自出马，通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美女，别搞错了，是维维要追男朋友，不是你，我们只负责帮忙。”
　　“知道啊，就帮她追嘛。”
　　“搞清楚状况就好。”
　　“拜托，你该不会是想着姐姐我跟那些心机婊一样会抢姐妹的男朋友吧？再告诉你一遍，姐姐我只追高富帅！”
　　“人家只是开玩笑而已，这么严肃干嘛？知道你不是那种人。维维的事还有时间，现在先赶快帮我想想一会见了他我该说什么，好不好？”
　　“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总不能说我好想你吧，虽然我真的很想他，可这又不是电影。”
　　“为什么一定要在电影里才能说‘我想你’‘我爱你’？这些话就这么难以出口？既然想人家爱人家，就不要管它什么电影不电影，要大声说出来！”
　　我打心里赞成荣雪所说，嘴上却不吭声。

　　不觉间，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清洁工已经开始工作了，荣雪靠在晓培肩头上睡着了，我也迷迷糊糊打起盹来，晓培则始终坐得背挺腰直……

　　不知过了多久，被晓培摇醒，我揉着眼睛问：“几点了？”
　　“八点了。”
　　荣雪一听，伸展一下四肢重又倒下：“才八点，再睡会。”
　　“别睡了，起床了！快帮我看看我这样能见人吗？脸色是不是很差？”
　　“废话！还用得着看吗？谁熬一天一夜下来脸色不差？不过你应该试试。”
　　晓培不解，问她：
　　“试什么？”
　　“试试这个样子见他会不会被嫌弃，如果不，那你可以直接向他求婚了。”说到这里，荣雪深吸一口气，心满意足道：“嗯，好清新的空气，这里肯定不是北京。”
　　晓培转向我：“维维，认真地，觉得我这样能见他吗？”
　　“……去大厦卫生间洗把脸重新化个妆？”
　　最后当然没去大厦，三人手拉手跑到马路对面的酒店开了房，迅速洗了澡，潘季明要晚点才能把箱子送到，我们只能穿着原来的衣服，不过，能痛痛快快洗个澡已经很满足了，南方的夏天真不是盖的。等我洗毕出来，豁然看见窗前椭圆型镜中一张漂亮的精致的脸蛋，不禁脱口而出：“不愧是专业人士啊。”晓培听了，摸摸自己的脸庞：“嗯，黑眼圈不那么明显了。”不用说，她自己也很满意。
　　荣雪躬身擦着头发，往后用力一甩，说道：“所以说呀，女人，不光要靠衣装，还得靠化妆。”

　　赶往大厦的路上，我问：“为什么咱们不一开始就先去开房？还能好好睡会觉，三个女人睡马路边，真不可思议，我竟然还是其中一个！”
　　荣雪一边快步走着，一边说：“这不正常吗？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弱智。”
　　“可是咱俩并没有恋爱呀。”
　　“唉，说你，跟一个弱智的女人在一起，你还能指望自己的智商有多高，不硬生生给拉低了，再说了，你丫的智商什么时候高过平均水平……”
　　“你——”
　　“都给我闭嘴！快看看我这样可以吗？”晓培捋捋脸庞两侧的发丝，满眼期待地看着我们。
　　我俩齐点头。
　　“真的可以吗？”
　　我继续点头。荣雪一声叹息，半认真半开玩笑对她说：“亲爱的，听我说，就你这样的，别说王彬了，就是张彬李彬胡彬都没问题！”
　　“我只要王彬。”
　　“哟，我只要王彬——王彬，你小子听见了吗？阮大美女说她只要你！”
　　几个匆匆赶路的行人听了，转首望过来。
　　晓培举头望去，目光搜寻大厦入口处，猛想起来林荣雪宋维维压根就没见过王彬，连照片都没见过——
　　“林荣雪你这个臭女人！敢耍我，我要宰了你！”
　　荣雪一面逃命一面求饶：“阮大人，我错了！饶了我吧！别追了！再追一会王彬来就真见不着了……”最后一句相当管用，晓培停止了追杀，回身看着我，不等她开口问，我主动汇报：“现在是北京时间八点五十五分三十七秒。”

　　海艺设计有限公司门外，晓培正要敲门，身后一个陌生的声音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找王彬。”
　　“王彬？已经走了。”
　　“走了？刚走吗？”
　　“不是，早走了。”
　　“早走了？这么早就要上工啦？”
　　“不……不是，他辞职了，不在这干了。”
　　“……什么时候？”
　　“走了有好几个月了。”
　　“……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这个不知道。”对方笑着摇头，“他走前几天我才来，我们不怎么熟……”

　　从大厦出来，晓培电话响，是潘季明送行李过来了，正在酒店大厅等着。从酒店门口能看到我们从对面走来。到跟前，他说：“我也到他们公司去找过他，早走了，没人知道他去哪，昨晚忘告诉你了，我看八成是这小子不想跟我们混了。”听到这里，荣雪使劲瞪视着他，示意他闭嘴，沉默了一会，他又继续说：“不过听郑勇说，有一次曾经见过他——”
　　“在哪？”晓培急切地问，原本萎瘪瘪的她变得两眼放光。
　　“就在朝阳广场那边，他坐在公交上，郑勇骑电驴等着过马路，所以也没机会说话……”
　　“小子一定还在N城，只是不想跟我们联系而已。”潘季明补充了这一句，将手上一大袋肯德基递给我们，转身欲离开。
　　晓培喊住他：“潘季明！”
　　他停住，等着她说下去。
　　“谢谢！改天请你喝酒！”
　　潘帅哥一拂手：“早点休息吧……”转身走了。

　　回到房间，晓培妆也没卸倒头便睡了，脸埋在枕头里。我拍拍她：
　　“晓培，先吃点东西再睡吧。”
　　“你们吃吧，我不饿。”
　　“昨晚到现在一点东西没吃，怎么会不饿，来，吃几口粥就好。”
　　“真的不饿，现在只想睡觉，快困死了。”

　　在浴室洗漱，荣雪吐掉满嘴泡沫，对我说：“说真的，我现在特别想看看王彬这混蛋到底长什么鸟样，小子放着这么好的女朋友不要，玩失踪！脑子被水泥灌满了吧。”
　　“嗯，我也想看看，你说他是不是真的故意躲着晓培？可他以前那么爱她……”
　　“所以说，狗日的男人，善变的动物！说不定早又勾搭上某个女的了！”荣雪一生气嗓门就自动高八度，我急得捂住她嘴，示意她小点声，也许晓培还没睡着呢。她挣脱开，探头出去瞧：“睡着了。快二十个小时没睡了，是机器人也该困了……”
　　“对了，晓培为什么不直接给他打电话或者发信息留言什么的？”
　　“肯定是删了，女人一怒之下删号太正常了，当然，过后必定会后悔，想打过去，又拉不下脸，久而久之，也就忘了。”
　　“唉……”
　　“哎，你说她起来会不会还要接着去找？刚才潘季明也说了，明显那王八糕子还在N城。”
　　“她要找，咱们跟着就是了，这一趟本来就是陪她来找他的嘛。”
　　“嗯，可我还是希望她不要再找了，真的，他如果是故意躲着不见你，再怎么找也没用，他要真想见你，根本用不着找，甚至不用担心他会离开……”
　　“有道理！不过你得让咱们的女主角听进去了才管用。我也希望她这一觉起来，真正醒了，什么都想开了，那最好了，最起码应该吃点东西。”
　　“跟你说，晓培家不是离这很近吗，叫她带我们回她家玩几天，或许就好了。”
　　“对呀，她说过她家离N城不远，你这办法可行，一会等她起床就跟她说，咱们想去她家玩几天。”
　　“就这么定了！我知道她家在哪，要她不肯带上我们也没关系，我们两个拉着她去车站——”荣雪一面拍打着脸上的面膜一面往外走，忽然晓培翻了个身，说：“快点睡吧，我早就没有家了……”
　　我俩一愕，以为听错了，小心翼翼地问：“晓培，还没睡着吗？”
　　“我爸八年前就死了，我姐嫁到江西，把我妈也带过去了……”轻描淡写的语气，眼睛一直闭着，泪水沿着鬓角流入耳朵里。我俩呆呆地望着她，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儿，撕下面膜，轻手轻脚爬到床上，在她身边慢慢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