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至上》韦越

5、突然的旅程

　　七夕这天，还没下班荣雪的短信就来了：下班回家吃饭。看完短信，我微微一笑，将手机放一边，接着干活，掐着点捱到下班时间，拎了包匆匆下楼，不理会同事小邢的高叫——“哎，你去哪啊这么急？还没帮我检查呢！”——她校过的文件上交之前，一向由我帮忙过一遍，省得挨批，我已义务帮过她无数次，显然她已视为理所应当。
　　晓培今儿早班，下午三点多就回家了，顺道拎回一大袋水果，荣雪在炒菜，端上桌一盘爆炒虾，说：“一会吃完饭咱们去看电影。”
　　我边洗手边问：“票买好啦？”
　　晓培盘坐在地板上，盯着茶几上的电脑回答：“在买，今天团购大优惠。”隔了一会补充一句：“就是系统有点忙……”
　　我已饿极，打了三碗汤，自己捧着一碗坐下先喝上了，晓培还在抱着电脑，我说：“为什么一定要去外面看呢？今天肯定人特多，在家看也挺好的，我电脑里存有好多，部部经典，保证你们喜欢。”
　　晓培不响，死盯着电脑也许根本没在听我说话，荣雪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站在我身旁歪着脖子略想了想，然后点头道：“嗯，这主意不错，我也存有不少，都是我最喜欢的，咱们可以交换着看——晓培，过来吃饭！票不买了，今晚在家看，一会榨果汁喝……”
　　晓培摔了鼠标跑过来，连跑边骂：“刷了一晚上，一直显示系统繁忙，破玩意，气死人，想贪点便宜这么难。”
　　荣雪嗤一声笑了：“又想装小资又想贪便宜！要我说，真想去影院看，咱直接上售票处买票去，多大点事。”她现在是小土豪了，说话口气都这么壕。咱还是温饱线上挣扎的纯屌，再者，我根本也不想在这种日子去凑热闹，可以想象此时各个影院人爆满，且几乎全是一双一双的，何必给自己找不爽，去给陌生的人们当亮闪闪的灯泡，因此，我坚决拒绝去影院，半威胁半诱惑她们：“在家陪我看电影，我就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哟，你宋维维都有秘密啦？不会又是四五岁时候的故事吧？那我可不听。”林荣雪假装没兴趣，其实我知道她恨不得我现在就开讲。
　　“才不是小时候的，是——”
　　晓培问：“今天被表白了？”
　　我笑了一下，岔开话题：“吃饭吃饭！哎，有没有发现，林大美女的厨艺更上一层楼了，这红烧肉做的，让人觉得减肥这种事吧，拖到下辈子也没关系。”
　　林荣雪抢先说道：“开玩笑，也不看看姐姐我是谁，是谁说的，烹饪跟艺术一样，是相通的——”
　　“这跟艺术有什么关系？维维不过是夸你厨艺好，你就敢扯上什么艺术啦？要我说，你这是林婆卖瓜自卖自夸。”
　　“我也不过是说，我正在学习把烹饪上升到艺术的高度……哎呀，跟你这种人也说不明白！一边说人家是自夸，一边又吃得这么卖力，就不能斯文点？像有谁跟你抢似的。”
　　“我下班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一直忙着抢票，哪天也饿你个一天，看你还能不能装斯文。”
　　“姐姐我一直都很斯文好吗，还用得着装吗——哎，维维，刚你说什么来着？”
　　“我说，林大美女的厨艺突飞猛进啊，减肥这事儿我决定下辈子再说。”
　　“嗯，说得对，下辈子再减，来！”说着，递过来一只剥好皮的大虾放入我碗里，晓培眯着眼双手捧碗到她面前，她拿起筷子从她碗里夹走了唯一的一小块肉片，若无其事地送入自己嘴里……

　　饭后洗完水果，我从包里取出一盒巧克力在她俩面前一晃：“你们的最爱，也是我的最爱！”
　　“哇哦！”荣雪正在切水果，当即哐啷一下扔了水果刀，劈手夺走巧克力，迫不及待撕开包装，一边撕一边骂：“你丫终于长出心来了，你就甭吃了，这点我跟晓培没问题的。”
　　“这是人家送给我的……”
　　“对了，这谁送你的？男的还是女的？”
　　“你猜！——有女的送女的巧克力吗？”
　　“你不是才送了我们这一大盒。”
　　“我是被抢的！快点还我！至少……至少还一粒……”
　　“那就快点说！”
　　“先给我吃一个。”
　　“好好好，给你一个。”荣雪挑了粒最小的给我，“快点说，到底谁送的？”
　　“这么小！不说。”
　　才到手的巧克力又被夺走了，林荣雪瞪视着我：“说还是不说？”
　　“是……是我们公司一个男生送的……巧克力给我！”
　　“不是说你们公司没有你喜欢的款吗？不喜欢人家还收人家礼物？”荣雪一副咄咄逼人的鸟样，巧克力早被送入她自个嘴里。
　　“新来的。”
　　“跟你表白了没？”
　　我微微点了下头。
　　“到底有没有？”
　　“有啦！”
　　“那你——同意了？”
　　我摇头。
　　“什么情况这是？不喜欢人家？可这巧克力又怎么解释？”
　　“我也不知道……”
　　“你也喜欢他？”
　　“我不知道……”
　　“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
　　“说了我不知道……”
　　晓培忽然举手高叫道：“我知道！维维也喜欢人家，但是不好意思说，对不对？”
　　“唔……我不知道，他应该比我小，总感觉……”
　　“……就为这个拒绝了人家？”林荣雪问，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默然不语，过了一会说：“他比我起码小两岁，感觉像个小孩……”
　　“我没听错吧？这是从一个大学生嘴里说出来的话？——告诉你，宋维维，出去别说咱俩认识，晓培，一定要跟这种人划清界线！平时看着挺人模人样的，一遇到正事就跟……小两岁！这也算个事？”
　　“哎呀，人家是不知道怎么办才跟你们说嘛。我觉得……我也有点喜欢他，可他给我的感觉是那种三分钟热度的人……不知道啦，反正看到桌上的巧克力还是很高兴——”
　　“等会！”荣雪打断我，“你怎么确定这巧克力就他送的，而不是别人？”
　　“最近每天都会收到他送的一个巧克力冰激凌，他知道我喜欢吃这些东西，刚来没几天他向我表白过，被拒绝后第二天就开始送冰激凌……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真心的，反正外型是我喜欢的那种，我想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坚持多少天了？”晓培就着满嘴的巧克力问。
　　“算上今天已经有——二十五天了。”
　　“你都吃了人家二十五个冰激凌啦！”林荣雪叫起来。
　　“冰激凌这种东西你叫我怎么拒绝嘛……”
　　“这话倒是真的，你打算吃人家多少个冰激凌才答应？”
　　“打算等到——第520个……”
　　“520个？！告诉我，是我听错了或者你说错了。”
　　“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就是520个！”
　　“520，我也好喜欢这个数字。可是会不会太多了？也就是他要追你一年……一年是三百六十五天，520、365——”晓培掐指算。
　　“告诉你宋维维，等到第520个的时候毫无疑问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你会发现自己是不折不扣的二百五！人家凭什么不求回报地天天给你送冰激凌？又不是你爹妈，就算是你爹妈，也还有意外状况的时候，你明明也喜欢人家，为什么非要等到那个傻帽二百五——哦不对，是五百二——同样很傻帽……”
　　“我总不能因为他送了我几个冰激凌就答应他了吧？虽然我也有一点点喜欢他，可是他才刚来，我还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就更应该答应了，你不跟人在一起怎么会知道人家是什么样的人？”林荣雪总是理论一套一套的，不否认，她的话并非全无道理。
　　“可是如果在一起了互相了解了，发现彼此并不适合，那岂不是很难过？”
　　“又想谈恋爱又不想难过？得，晓培，我们走，不跟这种人废话了，浪费口水……真不知道你们在大学里都学了些什么……”
　　晓培边嚼糖边任她拉着走：
　　“大学里没有恋爱这个课程好吗。”
　　“没有就不会自学吗？姐姐我哪一样不是自学成材的——你给我留点！好了，这些都我的了，你别吃了！”
　　她们俩勾肩搭背进大屋看电影去了，我独自坐在餐桌前，回味着她俩刚说的话，一面忆起与蔡安达相识的经过。
　　大约一个月前，蔡安达到我们公司上班，头几天我并不知道公司里多了这么个人，直到有天中午，同一间办公室工作的小邢擎着两个冰激凌走进来，她自己已经吃上一个，一边舔一边将另一个递给我：“唔，你的。”
　　我道一声谢接过，正撕着包装，听见她说道：“别谢我，要谢，谢他。”指着外间一个正冲着里头咧嘴笑的男生，点点手算是打招呼，又指指桌面，继而掉转椅子开始工作。我撕包装的手停下来，低头看着手里的冰激凌，又看看吃得津津有味的小邢，用眼神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小邢小声笑道：“刚才吃完饭往回走，在商店门口碰见他，他忽然问我吃不吃冰激凌，废话！免费的冰激凌谁不吃。然后他又悄悄问我，你喜欢吃什么。我还没想起来，他就说是不是冰激凌，还说他每天看见你一下班就买一个……嗯，真好吃，要是能够每天吃就好了。”停了一秒，小姑娘又神秘兮兮地说：“哎，那个蔡安达——喜欢你……”
　　“乱说什么！我跟他根本就不认识。”
　　“他叫蔡安达，上星期才来。他刚才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我说——”
　　“你都说什么了？”
　　“我就说……应该没有，反正我从来没见他来接过你。”
　　我将微融的冰激凌塞回她手里：“你都吃了吧。”
　　“吃多了会长胖的，人家可是有男朋友的人……”
　　小女孩将冰激凌放到我桌面上，才坐下，又旋过椅子说：
　　“维维姐，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啊，千万别客气，小女子我随叫随到——这待遇只对你一人管用哦。”
　　“帮忙什么？”
　　“帮你查他生日星座血型这些东西啊，如果想要其他更私密的，也能帮你弄到，偷偷告诉你，我可是小小私家侦探。”
　　“现在的小孩都怎么回事，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还操心别人。”
　　“这叫舍己为人。”
　　“麻烦你先为己再为人吧，下班前别叫我帮忙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了。”
　　“上班时间别提工作好吗，这是两码事儿。”小姑娘滑到我这边，凑近我耳边悄声道：“真的，我能帮你弄到任何关于他的信息……”
　　不等她说完，我拉出耳机戴上，她叹了口气，只得滑回去接着干活。

　　一天中午，我在楼下一家面食馆吃完东西，正独自一人慢慢走回办公室，身边忽然闪过一个人影，蔡安达赶到前面倒退着走，嘻嘻然道：“走，我请你吃冰激凌。”
　　“谢谢，刚吃饱不想吃。”我脚步不停。
　　“那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什么也不想吃。”
　　擦身而过之时，他忽然旋身高叫道：“宋维维，我喜欢你！进公司第一天就喜欢上你了！”
　　我停住脚步，心砰砰乱跳，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还好周围没有熟人，暗自吐了口气，抬脚快步向前走。
　　“宋维维，请你做我女朋友，可以吗？”
　　我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顾闷头匆匆往大厦里走，好些人在等电梯，我折入楼梯口，在暗中屏息静气，听见他与同事若无其事地招呼，他们进了电梯上楼后，我方才松了口气，一步步爬回十七层办公室，心里还是乱。
　　这是我第一次被表白。
　　今天是第二次。来自同一个人。看到桌上巧克力那一刻，想象那天他大声的表白，心里闪过一丝甜蜜。
　　荣雪说得对，我也喜欢他，应该答应做他女朋友，对！我要做他的女朋友！
　　我要把这个决定告诉荣雪和晓培。

　　大屋里，她俩正在看电影。
　　“什么片啊？看得这么入迷。”
　　“《Pretty Woman》。”荣雪眼睛没离开电脑，龇着牙傻笑，晓培则与她相反的表情，奇怪的表情。
　　“暂停一会，我有话跟你们说——晓培，你没事吧？晓培！”
　　晓培一惊：“嗯？”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没什么，你们看吧，我先去睡了。”说着，起身走开了。
　　“饭前不是才睡过？你怎么回事啊？哎，阮晓培！”荣雪也叫她不住，叨叨：“丫一会晴一会阴的，刚才明明还好好的……”
　　“别不是真有什么不舒服吧。”
　　“不能吧，吃饱喝足睡够能有什么不舒服？”
　　“走啦，去看看再说。”
　　我拉她，她点了暂停，才要走，发现晓培忽然又出现在门口：“陪我去个地方。”一脸郑重其事。
　　“去哪？”我俩同声问。
　　“去还是不去？”
　　“当然去。可是你一定要这么严肃吗？”荣雪关掉电影，“等我去换件衣服。”
　　“我也要换。”我跟在荣雪后面。
　　“先把身份证拿来，我要订票。”不容商量的语气。
　　我俩疑惑不解：“订票？现在看电影也开始实名制了？”
　　“飞机票。”
　　“飞机票？咱们……要去哪啊？”我小心翼翼地问。
　　“不要问，我现在不想说。身份证！”
　　我跟荣雪对视一眼，不敢多嘴，火速去取了身份证来双手奉上，晓培只管飞快敲着键盘，用下巴示意我们放下，我俩乖乖照做。
　　“维维，打电话请假。”
　　“……现在？”
　　“对，现在。”
　　说完，她拿起电话按了几下，便听见她以冷漠而略显沉痛的语调说：“唐姐，是我，小阮，我太奶奶过逝了，我得回去一趟……嗯，对，就现在……大概几天吧，我会尽快赶回来……”
　　我跟荣雪慌忙上前去关切地问：“晓培，你太奶奶真……”
　　“嗯。”
　　“什么时候的事？”
　　“我还没出生的时候。”
　　“……”
　　“飞机四小时后起飞，带点必须的就行……维维，打电话请假！”
　　“哦，这就打。”
　　我拿起电话拨给主管毕姐，把晓培刚才的话稍微改了几个词，复述一遍给她听，顺利获批，挂掉电话，我合掌默念一句：“奶奶，我对不起您，请您原谅我……”我是爱我太奶奶的，真心觉得自己对不住她老人家，行程太突然，而我实在又编不出更好的借口来请假。
　　荣雪在拔电脑线，问：“你太奶奶还健在？”
　　“我也没见过我太奶奶……”
　　“也幸好不在了，不然，大过节的让你们这些不孝子孙诅咒……”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催促她：“你还是快点吧，光化妆就得个把小时的人……”
　　“好好好，我这就去化妆，这些你替我收拾，还有衣服，我就几套内衣裤就行，你跟晓培多带点——哎，晓培，我们去的那地方有WIFI吧？我该穿哪一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