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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遇刺 ...

  •   淡烟笼月,蟾光如洗,我与他执手不眠。
      气恼淑日早生,才回到殿中小睡。
      用罢早膳,我与福临并肩骑马回宫。
      艳阳天,正明媚。绮燕流莺,垂杨绿映,浅桃浓李,嫩红无数。昨日娇羞不再,只是微抬粉面,也能让韶容花光相妒。我与他天马行空的聊到海角天涯,快活极了。马儿脚步轻快并不觉颠簸,我们像普通行路人一样顺着官道,一路向紫禁城走去。
      在一片槐树林子边,并跪四人,路中间横着根粗粗的树干。他们身着缟素,头绕白绫,面前横着一口木棺。我从未见过这架势,有些害怕,福临握了握我的手,翻身下马。心中稍觉安稳,也随他下马。
      “这位兄弟,我等要在日落之前赶到京师落脚,请兄弟们帮忙把堵物移开,麻烦了!”福临走上前跟领头的白衣男子说道。那众人并不理睬,福临见势继续道:“敢问兄弟们遇到了什么难事,或许在下能够帮忙出力。”
      那个白衣男子立刻变出一副奸笑狰狞的面目:“常在道上行走,公子哪能不知?只要公子肯慷慨解囊,帮兄弟们安葬我冤死的大哥,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我总算明白了,这些人肯定在拦路讨钱,棺木里有没有要安葬的人倒在其次。我也安下心来,四处看风景了,管福临要钱真是找对人了。
      福临从腰间解下荷包,掏出几粒金锞子,还没出手,只见槐林里蹦出五个蒙面白衣人,那口木棺也顷刻崩裂,从其中跳出一个紫衣蒙面人,只听一声:“顺治,拿命来!”福临早有警觉,不等我大叫提醒,已被他挡在身后,他右手轻巧一弹,金锞子便唰唰弹进那领头白衣男子的眼睛,他嗷嗷大叫两声便倒下气绝。剩下九人一起杀来,福临为了护我,仅在方圆一丈内与他们拼杀,并不能施展开来,我也懊恼,只是寸步难行。我从不知他有这等好的功夫,白衣九人悉数倒下,虽有气息,也早是残兵败将,手无缚鸡之力,何从还手,唯有头人紫衣人在众人保护之下没有受伤,转身飞入槐林不见踪影。我被吓得目瞪口呆,福临却微笑回头,一对剑眉挑的老高,用手指敲了我一记:“傻丫头,吓傻了?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我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他脸上也被划伤,我抽了帕子轻轻拂去血痕,这么细嫩的皮肤若是留了疤,该怎么办呢。还没待我回过神来,那紫衣人从福临身后一剑刺来,恰重福临左肩内侧,我惊呆了,那里会不会就是心脏,福临的笑容都没来得及消去,紫衣人退后数步,又要重来一剑,我丢了帕子,一种无形的力量把我推到福临身前,几乎听到他与我同时惊吼:“不要!”我闭上双眼,也许下一刻,我们一起死。
      只是,我并没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或许已死之人身心是麻木无知的?我睁开眼睛,一阵剑气吹得我发丝全乱,那支利剑稳稳停在眉尖,我定睛,是他,怎么会是他,如何是他?那双眼睛我不会认错!我狠狠咬住下唇,泪水含在眼角。在我面前杀了福临,绝对不可以!如果他要杀,就先杀了我!我阖上双眼,一滴眼泪顺着鼻翼滑过下颚流进衣领,摊开双手,只为了等死。长剑坠地一声脆响,惊起尘雾飞散云间。我知道他走了,不会回来了。
      我全身颤抖,双手颤颤微微举到眼前,才发觉全是血水。福临!福临!他怎么样了!我蹲在地上,抱住他的头,他一身白衣被染成绛红,肩下的伤口还如泉水般涌血出来,整个手掌放上去也无济于事。我怕,从来没有这么怕过。他还是睁着眼睛,微笑的看着我:“别怕,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他嘴唇已经开始泛白,我要给他止血,谁能跟我说,我该怎么办。袍子怎么撕也撕不开,我顾不上礼法,用力抽出亵衣,紧紧绑在他受伤处。他的眼睛微阖,再努力也不能给我一个让我安心的表情。
      我把他送上马,自己也翻身跃马,他就靠在我怀里,我不止一次的错觉他就这样睡去了,我拼命摔打马背,马儿踏风疾驰。福临,福临你不能死,不能死。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我可以为很多人活着,但只能为一个人而死,如果你死了,我必定也死了。请活下来,请活下来。
      马儿飞奔至神武门,我怒吼:“太医,快请太医!”侍卫们见状乱成一团。等我到了乾清宫,连太后都已危坐正殿了。我的衣衫,白马的鬃毛全是摊摊血迹,只觉面前像是走马灯一样,恍恍惚惚便是一阵眩晕。

      我落崖,福临一只手紧紧握住我的双手,我快要抓不住了,他索性松开扣住崖石的右手,抱紧我,与我一起坠落。像是个无底洞,好像这样抱住就能天荒地老。
      时魂梦断,我惊醒时,已是半窗残月。桃杏儿在一边掩泪,看到我醒来,激动的叫出声来:“主子,您总算醒了!”“我怎么了,这是在哪?”我眼睛依旧迷蒙,头也沉沉的。“这是乾清宫偏殿,太医说主子惊吓过度,不宜再激动。”桃杏儿看我坐起,赶紧在我身后放上靠枕。我骤然记起:“福临呢?皇上在哪?”不顾身边众人阻拦,颤颤悠悠穿廊跨室来到福临寝殿,一下瘫坐在床沿下面。只听他呢喃叫着我的名字,我双手捧住他的手掌,轻轻覆在脸颊。
      “贞儿也在病中,病人就不要照顾病人了。”苏妈妈柔柔抚了抚我的额头。我心绪全乱,也不起身,只是很认真的看着沉沉睡着的福临。她看我这样,也不阻拦,只是宽慰:“别怕,皇上他没事,太医医术高明,血已经止住了。好在伤口不在心脏,左膀慢慢调理,定会恢复如初。太后也回去休息了,你要量力而为,知道吗?”我恍惚的点点头,她便离开了。

      第七日,他还未醒。我不住的埋怨自己,若不是我,他一定不会受伤;若是我小时候听父亲一句学点拳脚功夫,也不至傻站在那里,反倒添乱。太后每日都来,有时候坐在床沿一坐就是一天,我就坐在床沿下面,四目相触时,我也急忙躲开,我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心力憔悴的母亲,我有很多抱歉又不知如何开口。她有时就在殿外传人问话,来人皆报刺杀皇上乃南明余部,正是残害我全家,囚禁我哥哥的李定国之大西军部下。十人九死一逃,逃者正是他。我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怎么会这样做!难道是因为那次我动怒于他,他对我有怨?不是这样的!

      第八日,太后没有来乾清宫探视。我七天七夜从未阖眼,竟是一点困意也没有。福临还是神志不清,偶尔喃喃唤我,我就握住他的手掌,每当我眼泪滑落他掌心,他指尖总会微微抽搐,他每一次抽搐都能让我欣喜半日,他是有知觉的。于是,我便不住流泪。吴良辅送来今日的第一副汤药,我伸手接过。一勺一勺送进他的嘴巴。
      “苦——苦——”他吐出一口药水,我赶紧用帕子拭去。
      “赵太医,赵太医!皇上说话了!快来!”我扔了药碗,刚要起身,才发现袍裾紧紧抓在福临手里,我复坐下,重新握住他的手。他睁开眼睛,就像第一次见到我一样,上下打量了半天。
      赵太医望闻问切皆来一遍之后,总算面露喜色:“恭喜皇上龙体复原!只要好生调理着,臣保证不出十日,便能上朝,不出半月,行动就似以前一样方便。”福临没有回他,还是静静含笑看着我,赵太医方知无趣,对身边欣喜若狂的吴良辅说道:“还劳吴公公速速禀报太后,皇上身体已无大碍,请她老人家安心。”说完,他们一起退到殿外,侍女们也轻轻闭了殿门,寝殿里就剩下我与他二人对视无言。
      “我怎么以前没发现,我的贞儿长着对熊猫眼睛,这么丑,早知道我才不要你!”他虽调笑于我,还是用指尖轻轻游过我的眼眶,满是心疼。
      “是谁叫你要了!”我也不甘示弱,只是话一出口,再恶狠也变得柔情四溢:“玄烨吃药时候都不叫苦,你还不如个孩子!”一定是我表情太过好笑,惹得他大笑起来。他伸手要握住我的手,我旋即甩开,只听他一阵猛咳,低头见他手掌捂住右边伤口,眉毛皱成一团,我顿时泪如泉涌:“都是我不好,我忘记了,福临,求你不要离开我!太……”“医”字还没出口,嘴巴被堵住,他顺势揽我入怀。“傻瓜,打到的是这边。”他指指自己的右肩,我才知道他方才是故意逗我。只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干脆掩面而泣。他扯了衣袖小心帮我拭去眼泪:“怎么像西洋人造的水法一样,止也止不住?”“以后不许这样吓我。”我看着他温顺的眉毛,一字一顿的说道。他捏了捏我微翘的嘴角,轻声说:“好,无论何时何事,今生今世,我福临都不会离开你贞儿。”“君无戏言。”我紧接一句,他轻声应了,下巴顶住我的额头,深深拥住我,我担心弄疼他的伤口,略一挣扎,他反到抱得更紧。不多时,就听到他起伏均匀的心跳,我也沉沉睡去。

      “让我去见皇上,他们不能无缘无故杀了翠缕!让我进去!”我被门外一阵骚乱惊醒,侧眸看了眼福临,他仍在安稳沉睡。
      “皇后娘娘,太后老佛爷交代过,您不能进去,皇上遇刺大病初愈,正在好生调养,您可不能再来添乱了!”我听出了是皇后的声音,虽生嘶哑,但一定是她没错,吴良辅正在竭力阻拦她进来。我还听到翠缕的名字。
      我轻轻移开福临压在我脖颈间的手臂,缓缓起身。
      “皇上遇刺了?他怎么了,让我进去看看他!求你了,吴公公!”皇后苦苦哀求,吴良辅并没恻隐:“您这是做什么,宫里可没有娘娘给奴才下跪的礼儿,您这不是折奴才阳寿吗!你们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伺候皇后娘娘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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