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藏锋不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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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漫长的前半夜，燕回身心疲惫，强撑着精神安顿好顾藏锋，后半夜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起床，燕回已经做好了面对盛泽和顾藏锋针锋相对修罗场一般场景的心理准备。
刚推开房门，他就愣住了。
天气放晴，阳光温和。院子里的两个人，盛泽从厨房里端出热气腾腾的米粥和包子，顾藏锋摆弄石桌上的碗筷。
画面出乎意料的和谐。
那一刻，燕回不想问原因，只是格外欣慰。
“燕大哥，快过来用早膳。我刚做好的！”盛泽露出比阳光更灿烂的笑容，朗声道。
顾藏锋抬眼看了燕回一眼，然后自顾自地盛饭吃。
燕回也不在意，和盛泽同时落了座，泰然自若地吃饭。
三个人在一起吃的第一餐，表面上竟然格外和谐。
燕回不是感觉不出平静下的暗流涌动，尤其是盛泽与顾藏锋眼神相接时的不和之意，但他并不在意，只要两个人安安分分，不惹麻烦，就万事大吉。
吃完饭，燕回回房换衣服，准备去饕餮馆，留下两个少年还坐在桌边。
盛泽看着桌上的碗碟，以及顾藏锋起身离开的动作，忍不住开口了。
“顾藏锋，你还没收拾碗碟！”
顾藏锋置若罔闻。
盛泽急了，“昨晚我们说好的，我做饭，你洗濯，你怎么出尔反尔！”
顾藏锋扭了扭脖子，骨骼噼里啪啦作响，脚下步子不停，仍旧像没听到似的，漠视盛泽。
盛泽身影一闪，挡在他面前，指责道：“你堂堂男子汉，居然没有丝毫信用！”
顾藏锋嗤笑一声，“自说自话，我何时答应你要洗碗了？”
“昨晚，你明明同意我的协定——”
“我同意不在这个破宅子里动刀子，不对燕回动手，只要你不惹我，可以和平共处，何时同意要洗锅刷碗了？”
盛泽一时语塞，回想了想，昨夜他说这话时，顾藏锋好像确实一声不吭没说答应。
“别没事找事。”顾藏锋危险地眯着眼睛，“我没办法杀你，不代表我没法杀别人。”
盛泽对这话信以为真，并且自动地把‘别人’代入了在他看来弱不禁风的燕回，于是狠狠瞪了顾藏锋一眼，忿忿不平地收拾碗筷。
片刻后，三人都出了门燕回和盛泽去饕餮馆，顾藏锋去书院。
饕餮馆还是那么热闹，达官显贵络绎不绝，佳肴美味香飘十里。
书院里也是风平浪静，虽然书院的书生学子无人知道顾藏锋是无音山庄少庄主的侄子，但得知昨天欺负他的几个少爷都死于非命，加之少年的眼神实在令人胆寒，都不敢再招惹他。
书院老师也是心惊胆战，他只知道此人是无音山庄的人，林少主亲自要他照顾点的学子，却没想到短短一夜，招惹少年的富家少爷就死得不明不白且没掀起一点风浪，要不是那几户人家派人来报，他都不知道这事！
中午散学时，和顾藏锋同一学堂的学子无不避得远远的，只有几个胆子大的，且向来与昨日那几人不和的学子敢靠近他。
此时正是用午膳的时辰，交了伙食费的可到书院饭堂用饭，其他人大多都是来书院时随身带了饭盒，内容或丰或俭。
唯独顾藏锋两手空空，也不见去饭堂，正在一片饭香中往外走。
想靠近顾藏锋的几人，彼此使了个眼色，心想着这人必有来头，要是能拉拢过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正想着要叫住顾藏锋，却见两个小厮推门而入，拎着大大的三层饭盒，停在他面前，口称少爷，说是送饭来了。
接着便打开食盒，一碟一碟的精致菜肴一拿出来就引得众学子直流口水，六菜一汤，无一不精，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这是饕餮馆的招牌菜！”有人认出，不禁叫出声。
小厮恭恭敬敬地立在一边，朝顾藏锋道：“燕先生说了，少爷您需要好好补补，以后的午膳他会让饕餮馆现做了给您送来，等您用完，小的们再收拾好拿回去。”
顾藏锋鼻头抽动，长腿一跨，大马金刀地坐下，戳了几筷子，突然问：“怎么没酒？”
小厮不慌不忙地回道：“燕先生说，少爷年少，下午又要读书，不宜饮酒。”
“哼，管的真宽。”
顾藏锋不悦地皱了皱眉，但还是把饭菜吃的干干净净，独留一盅汤丝毫未动。
小厮低眉垂眼，默默地收拾了碗碟食盒，就退下了。
不知是不是吃了美食佳肴的缘故，顾藏锋下午显得格外慵懒随意，虽不见得多认真听课，但表情淡淡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桌边，桃花眼半开半阖，掩住了锋利的眼神，整个人的气势被压了七分，精致到妖艳的容颜就显眼起来。
众学子原本摄于他的气势不敢多看，现在少年宁静得像是一幅画，似乎没有什么危险的模样引得众人悄悄窥视，直到一个胆大的少年悄悄与同伴耳语——
“你看他，长得比春风碧玉庭的花魁还标致，该不会是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吧？”
话音刚落，一只劲瘦有力的手猛然伸来，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襟。
“你干干干什么！”少年惊恐无比地嚷道。
顾藏锋手背青筋暴起，将人从座位上一下拖出，砰地一声掼到墙上，冷酷无情的眼神像是看死物一般，让少年只觉得从头冷到脚。
“老师！老师！救我！”少年哆嗦着叫喊，“老师救我！”
今日的教书先生是新来的，还未听过顾藏锋的凶名，突然遇到这么一遭，又气又怕，手忙脚乱，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有学子机灵，连忙去请山长（古代书院院长的称呼）。
“你刚才说什么？”顾藏锋也不管他人如何反应，只是紧盯着少年，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少年吓得屁滚尿流，“我不敢、不敢了，你饶了我，我再也不说了。”
顾藏锋微微冷笑，完美的红唇透出一丝冷血的味道，“我刚才说什么你没听见吗？我让你再说一遍。”
修长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夹着一片短刀，因为角度问题，别人看不到，少年却能清楚地看到银光冷冽的刀片一闪而过，然后脖颈动脉处的皮肤就蓦然感觉到金属贴着的冷硬。
“别、别杀我！我说我说。”少年颤抖着声音，“我说，你长得、长得比春风碧玉庭的花魁还……标致，该不会是女扮男装的、的小姑娘吧。我就说这么一句，我是无心的，我胡说八道，狗眼不识泰山……”
“闭嘴！”顾藏锋不耐烦地收了刀片，用力一甩，少年狠狠跌倒墙角边，连忙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跑到众学子间，生怕再被抓住。
“你们听好了！我——”
“顾藏锋！”山长暴跳如雷地出现在门口，“你也太嚣张了！这里是读书传教授业的地方，不是你想撒野就撒野想打人就打人的地方！就算是林少——”
他及时咽下了那半句话，声音戛然而止。
顾藏锋毫不在意他的态度，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了一圈，继续道：“我是男人，货真价实。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我相貌的话，否则我会换个地方让你们重复一遍。”
那声音不大也不重，语句间的狠意却让每一个人心惊胆战。
他说：“在地狱里再重复一遍。”
这目中无人胆大包天的态度让山长气得浑身发抖，最后一甩衣袖，二话不说铁青着脸就离开了。
顾藏锋不在意地哼了一声，坐回自己的位置，思维飘散，猜测那山长一定是去找能管得住他的人了。
找谁呢？
那个才见过两面的舅舅？
还是……那个燕回。
想到燕回，顾藏锋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不想他对自己露出厌恶的表情，又想让他完全看清自己的肮脏污秽。
初见时，明明是在那样的场景，看到满手血腥的自己，居然也能淡然得像看到弄坏书画的孩子，差点就让他怀疑自己其实是个正常少年，与他人并无不同。
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顾藏锋越想越烦，最后狠狠砸了一下桌子，忽然跳起来，翻窗消失。
众学子和老师面面相觑，松了口气。
此时，正去往无音山庄的燕回还不知道，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又有一个麻烦等着他。
下午客少，饕餮馆又有掌柜，燕回这个算账先生稍稍离开一会儿，也不碍事，加之饕餮馆是林少主的私人产业，掌柜的知道燕回是林少主的人，因此燕回来去完全不受拘束，非常自由。
所以当燕回见到铁青着脸找上门的山长时，吓了一跳，手里的点心都被捏掉了一粒渣。
当然表面上，他还是那副淡定温和的表情，心里却开始闪过一系列不好的念头，最终归结为一个——顾藏锋那混小子该不会在学堂上杀人了吧？
要不然有什么事能让书院山长跑到无音山庄来找他呢？最重要的是护卫还让他进来了！
既然能进来，那必定是林承意同意了的。一瞬间燕回福至心田，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林承意下棋下得好好的，突然就有急事离开，紧接着他前脚刚走，山长后脚就到。
好啊！原来是怕我反悔吗？！
燕回暗自磨牙，随即奉上香茶，笑得风光霁月。
“秦山长请快入座，这一路匆忙，恐怕口渴了吧？上好的南岭枫香，请用。”
燕回生平最怕夫子老师之流，便想着先声夺人。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下你总不能冲我发火吧？他如是想到。
他的微笑如清风细雨，稍稍浇灭些山长的怒火，但并不能让他忘记此行的目的，尤其是燕回小心翼翼地提到顾藏锋时，他的气焰刷地一下升上半空，要不是没武功，恐怕亭子都能被掀了。
山长这一说就一个时辰，从开始的言辞激烈到后来的旁征博引讲大道理，从吹胡子瞪眼到语重心长，燕回真是听得苦不堪言，只觉得头昏眼花耳鸣心烦，还得时不时就点头道是，如此折磨，心里早就把狡猾的林承意与惹事的顾藏锋一对舅侄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日必要请一夫子对你们说教一整天，再让你们一一复述！燕回咬牙切齿地暗想。
等山长离开时，燕回感到分外疲惫，比跟人大战三天还要疲惫。
“唉。”
燕回叹了口气，靠着石柱，眼一闭，脑子里全是礼仪圣贤之乎者也。
耳尖微微一动，平稳有序的脚步声传来。
温润的气息扑倒脸上，燕回不用睁眼也知道对方的脸与自己靠得极近，正要抬手将他推远一些，却听他说——
“辛苦你了，小回。”
那声音包含情谊真挚动人，恐怕世上十个人有九个人听了，都觉得为了这一句安慰，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值得的。
但燕回就是那剩下的一个人。
所以他不吃这一套。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藏锋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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