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山风知我心》野夫独舞

5、05她的危险来自我

　　柳香走到外屋，我听见她拉开屋檐下的电灯开关，“吱呀”一声推开门，但我又听见她把门关上了。她回到屋里，把被褥铺好，又走到外屋。我听见她把门推开，稍停片刻又关上了。这我才知道她想上厕所又不敢去。等她回来，我说：“我送你出去吧。”
　　她脸立刻红了，点点头，转过身走出里屋。我跟她走到外面，见她家屋檐下的灯昏黄无光，那是为了省点电费才安上一个瓦数低的灯泡，心里对她顿生怜悯：这样一个女孩，生在这个家庭，真是苦了她！
　　她家的厕所可能在房屋山墙一侧。柳香在山墙侧边的黑影前停下，往里看了看，犹豫了一下，才小心地走进黑影中。
　　我背对着她，仰望天空。山乡的秋夜，天空繁星闪烁、密密匝匝。星空下是黑黝黝的峰峦，起伏蜿蜒的粗犷轮廓给人琢磨不透的神秘想象。我想起柳香读初三时，一次，我骑车路过乡中学门口，她看见了，执意要我骑自行车捎带她回家。到了她家门前，她站在门口问我大山的那边是什么？我说山那边有山有水有人家，而她说山那边也许是桃花源吧。现在，面对那些黑黝黝的峰峦，我知道，山那边还是山，峰峦叠嶂，莽莽苍苍，绵延千里，绝不是柳香说的那个桃花源。柳香，就生活在这样的大山里，她的美丽与她的生活现状形成悬殊的反差。此时，我感到人生的无从着落与漂浮不定，为这个女孩的命运。
　　柳香上完厕所走出来，站在我的旁边，轻轻地问我：“老师，你在报纸上发表的诗，我看不太懂，但我总是偷偷看的。你诗中那么多想法，还有那么多的情感流露，都是真实的吗？”
　　我笑了。我时常写点诗歌、散文什么的，也偶有见诸报刊的。正因为我会写点东西，才被人家看中而调到了乡政府。我写的诗大多是以爱情为题材的。柳香问起这个，显然她想寻问诗歌中的人物，尤其是我所爱的姑娘指的是谁，我那么多的情感宣泄对象是谁。我解释：“不一定，很多东西是虚幻的，无所指，一种憧憬而已。”
　　她似乎很失望地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又问：“那个女大学生韩小寒，长得很好看，也很有气质，一看就是读过大学的人。你写过她吗？”
　　我笑了，半天才摇摇头。想：柳香怎么问起她来了？
　　“没骗我？”她表情严肃地盯着我。
　　我再次摇头。说起这个女大学生韩小寒，我跟她确实有过一段感情方面的深度交往。给她修理过自行车，用她的自行车，带着她一路嬉闹着赶过大集，也给韩小寒写过一首酸气冲天的生日诗，夜晚补课完后送她上过厕所，还和她有过一段极其危险的经历------我与韩小寒的交往，带着游戏人生、肆意挥洒青春的味道。没有伤感，离开也没有过多遗憾。对她最感兴趣的是她柔软的身体和迷人的嘴唇，喜欢她用勾魂的眼神看我。现在，我不明白的是：柳香是怎么知道我与韩小寒有过这些交往的？我不能问柳香这个问题。问了，反而会引起她一连串的诘问。我说：“她调走了。我们是很好的同事关系。”
　　其实，我与韩小寒的确有过一段不平淡的交往经历——身体该接触时接触了，该接吻时也接吻了。但是，即便这样，我除了给她写过一首生日诗，此外，韩小寒从未真正地存在于我的诗歌意境中。
　　现在，我和柳香在这样的秋夜，在这个我与柳香独处的小屋，我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内心已悄然地荡漾起情感微澜——柳香，她是一位令我心动的美丽女孩，是暗恋我好久的文静女孩，她，已数次地走进我对爱人形象的描绘中。对这个女孩的身体，我能无动于衷么？
　　这时，我不由得想起一年夏天我与韩小寒的情感纠葛。
　　夏天，是韩小寒最美的季节。那时，韩小寒大学毕业当教书匠仅有一年，穷山僻壤的世俗观念她嗤之以鼻，不仅是她的语言，而且她的穿着打扮都时尚、前沿。暑假，没了学校领导的约束，她的衣服该减的减了该短的短了该露的露了，一身轻装一身短装一身淡装，于是，她的美丽躯体更加凸凹有致，看一眼就给人以无穷的想象。
　　暑期的一个星期天，我俩一人骑一辆自行车一前一后的慢慢的向她家居住的村庄驶去。我是受她之约，车衣架载着她买的东西，给她家送去。本来东西不多，她可以自己驮回家，但她说这几天郁闷、寂寞，让我陪陪她，让我当力工是捎带着。
　　乡间小路两侧是山，山上是浓密高低相间的各色树木，人钻进去就融入绿色之中。她随我前行，上了一个小小的山坡，我想和她在这儿停一会说说话但我说我累了想歇一会儿。这是一个正当的理由，她没法不同意。于是，我们支好车子，相挨着坐下来。我们视野的前方是一片人工林，树木不是很高，树木间杂草倒是高过人头。杂草间开放着五颜六色的山花。韩小寒喜欢花，她的办公室桌面上常常插着一两束山花，我看见了就讨好地说真是人与山花相映红啊，她听了总是笑靥如花地说我贫嘴。今天，我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就谄媚地说：你等一会，我去采一束花，送给如花的你。
　　她说我跟你一起去。
　　我看看她，心立刻跳动起来。她太美丽了，要命的是：她略一低头，竟露出半拉胸脯。她的肌肤白皙娇嫩，毛细血管隐约可见。她的身材与相貌是如此的美丽动人，她的穿着是如此的撩人，与我走进浓密的树林草丛中，我真的替她担心：如果我的欲望铺天盖地地来了，翻腾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我那一点道德感就是一枚干枯的叶子，只能随之飘飞翻转、无影无踪。于是，我提醒她，是发自内心的提醒她：你别去，危险！
　　“危险？什么危险？我也是经常上山的。”她一本正经地询问我。
　　我一本正经的告诉她：你的危险来自我！

作者有话说

　　韩小寒，给你呈现的是另一种美丽。她敢恨敢爱，但在关键时，她能控制自我吗？这，值得你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