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启 冤家何处不碰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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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冤家何处不碰头
剑被她毫不客气咣当一声拍在桌上，伸手擦了擦满脸的雨水，显得有些狼狈不堪：“你要的掬水剑！”
秦泾渭抬了抬眉毛没有说话，等到后面叶沉檀终于跟了进来行过礼之后，才缓缓道：“沉檀哪，告诉我，楚大小姐这把剑是怎么到手的？”
“禀告师父，这……”叶沉檀看了看一边拼命朝他使眼色的少女，还是决定硬着头皮把真相说出来：“咳咳，路上我们遇到了明王的人想要夺剑，眼看就要得手，师妹就……就直接上手抢了！”
“师兄！”孔雀听闻气得一跺脚，“路上说好不说的——你怎么骗人？”
秦泾渭听后忍不住哈哈大笑，“折砚啊，你这也太鲁莽了，我们夺掬水剑其实也只是暂时一用，等时机到了自然还是要还给人家的，你这般做若是与那洞玄宫结了仇，那可怎么办才好？”
孔雀仍在气头上，又狠狠瞪了叶沉檀一眼：“怕什么？——大不了就让那个什么薛小主的和我打一架，若是输了随她要杀要剐！要是我赢了这事儿就一笔勾销！”
“你啊！”秦泾渭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整天就知道闯祸，总有一天要吃了亏！”
“我才不怕！”孔雀拍了拍腰中的剑，眼中是不可磨灭的傲气：“想要我吃亏，那就先问问我这把剑吧！”
那把剑是楚云休传给她的山河剑，形状古朴，刀刃锋利，说来是剑谱上排名前十的宝剑。秦泾渭想到和楚云休远赴浮萍洲的妹妹和已逝的于子敬，有些伤感地叹了一口气。“方才你说到明王差人来夺掬水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禀告师父，当时我和师妹在驿站茶馆休息，那薛小主就从驿道过来了，那茶馆的掌柜和小二大概已经被明王换过了，在她的食物里下了毒。”叶沉檀说到这里有些停顿，“只是那个掌柜和小二的功夫实在是好，虽然薛百辟中了毒，但是依照她在江湖中的排位的独门的机甲术，能叫她妥协交出掬水剑的，也一定不是什么二流的人物。”
“我也想说这个。”孔雀难得一次正色，“虽然我不能确定，但那个掌柜的功夫却像是出自天王洲九霄教，再加上上次在碧海夜阑场斩杀的那个刺客，身手虽然不是很强却也是白鹭洲一带的功夫，我就开始怀疑，明王这次，已经把手伸到江湖里了。”
秦泾渭听罢沉吟着点了点头，“不过这个明王的能力也足够配得上权谋和野心了……若是再从前，我只会佩服他。虽说在大力扩充军队拉拢江湖人士，但天王洲的平民百姓却也足以安家乐业，对比一下当今清平国内，也不知是好了多少百倍。”
秦泾渭转过头，看着讲武堂大厅墙上所挂的一副《江山社稷图》，叹着气摇了摇头，“可是我们要守护的，就是这样一个千疮百孔民不聊生的国家。”
孔雀蓦然发现，秦泾渭已经很老了……他鬓边的白发太多，让她心里一阵难过。
这世上太多事，只能说一句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明晚又是一场恶战。”秦泾渭猝然开口，返身走到屋檐之下。外面的天灰黄一片，是不是被大风卷过一些枯枝落叶，雨很急，被风刮到他的衣襟上。此刻，这个当年曾叱咤风云率领百万将士收复清平国失地的人的背影突然是那么疲累，孔雀想张口说些什么，但终于是闭上了嘴。他注视外面的天，面上是苍凉的笑：“这天，已经开始变了。”
回到房中的时候已经夜深，尽管她开门的动作很轻，但赤娆还是醒了。
“回来了？”她自榻上开口，语气间还带着几分睡意。
“把你吵醒啦？”孔雀心里是十二分的不好意思，虽然从那时将她从那些杀手手下救回来，她的睡眠都很轻，一丁点动静都足以把她吵醒。
“没。”赤娆起身将桌上的蜡烛点燃，方才的风雨很大，其实本身也没有怎么能睡得着，此时看到孔雀一身的雨水，秀气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水还热，先去洗个澡吧。”
孔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雨水，嘿嘿笑了一声便跑着去了。赤娆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再回头时，突然发现微微支起的窗边赫然有一双眼睛！
“谁？”赤娆将榻上的剑握到手中，再回头时却是什么都没有了，再从窗户跳了出去环视四周，哪里还有什么人的踪迹？
心下不安之时再回头去看，那窗棱之上，赫然是一个血色的“姜”字。
是谁？是谁？心脏在胸口之中剧烈地跳动起来，若是身份一经暴露，终南山庄首先就不会放过她！
“怎么了？”却是孔雀听到动静披着一件袍子先冲了出来。“赤娆，你没事吧？”
“没事，花了眼，大概是没睡好。”赤娆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伸手去擦掉了那个姜字，“别担心，我没事。”
“那……我回去继续洗了？”孔雀将信将疑问。
“嗯。”
孔雀见她没事这才返身往回走，赤娆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走进房中。
只是在她进门的那一瞬间，在屋檐之下有一个黑影猛地翻了上去，消失在雨夜之中。
第二日突然天朗气清，竟让人有些不太习惯起来。本想唤赤娆一起去街上走走，结果讲武堂那边临时给她安排了任务，百无聊赖之下，孔雀决定自己出去走走。
处于北方，连桃花都开得很晚。路过城郊之时她忍不住走了进去，想想在家乡和爹娘和师父一起的时候，屋旁就是一片桃花林，那时娘便会收集桃花酿酒给大家喝。掐指一算也是离家四年了，也不知他们在那边过得好不好。娘温柔体贴，睡前会哼着歌儿哄她睡觉，爹爹劈的一手好柴，总是和隔壁的小师父斗起嘴来，不过纵使是这时都也风度翩翩。师父的脾气有些捉摸不透，一会儿像个孩子一会儿却有些乖张，不过只要大师父出面哄一哄，便立马好了。想到这里她的唇边不觉已然带了一抹笑容，离开这么久，也应该回去看看了吧？正站在那里出神，却是身后突然有什么东西突然逼近，察觉到危险孔雀立时便向一旁避开，回头一看，却是薛百辟。
“是你？”她没好气地一挺腰板，“你这个人好恶心的，怎么还偷袭？”
“你也好意思说偷袭？”薛百辟冷哼一声，一双好看的眸子里却都是杀气：“说，你把我的剑偷去哪里了？”
孔雀心里嘀咕一句冤家何处不碰头，眼睛一转却早已拿定了主意，“这样吧，你和我比试一场，若是你赢了我就告诉你掬水剑在哪里，不过若是你输了就……”
“笑话——我薛百辟怎么可能输？”薛百辟冷嘲一句，已经执剑攻了过来。
孔雀见她来势汹汹，连忙向后一退，借着桃花树一跃堪堪躲过这一剑，回首山河剑已经出鞘，“喂，别这么凶嘛！”
薛百辟才不管她，开手便是一招“星如雨”，却见面前的人躲都不躲，却是逆着剑法，将这一击化解于无形之中。
孔雀自小在小师父和爹爹的打斗中度过，一个身怀“游龙三式”，一个又有一身云延剑法，有时候斗嘴不成就顺势动起手来，虽然总是会以平手结束，但有次师父却是破解了游龙三式中的一招，那一局爹爹也因此败落。从那之后，爹爹便开始潜心钻研云延剑法，终于研究出了一套化解的招式，将师父击败。他们总是说自己的剑法最好，在教授的过程中也时有争端，不过也是因为有了他二人的悉心教导，她的剑法才能走到今天的地步。
一击不中，薛百辟的第二招便又攻了过来，孔雀却也不急，见招拆招，过了百招之后竟然也没有落了下风。薛百辟自幼是云延的得意弟子，就是师父与她对阵也会被逼得左右支绌，而眼前的这个“贼”面对她的攻势却是如此轻松，让她心下倒有些不安起来。一套云延剑法已然使完，却也是对方反攻的时候了，薛百辟守住攻势，孔雀的剑却已然袭来，同样是一套云延剑法，却显得更加快而狠，只是微微一个不慎，臂上便被对方的剑划出一个豁口，露出雪白的肌肤。
薛百辟惊呼一声捂住手臂，再抬头时那人眼中却只是玩味的笑，任谁都能看出这是在挑衅。
“没想到你还真是有一手。”薛百辟咬牙切齿，狠狠瞪着她。“我输了，要杀要剐随便，别坏了我国色天香的脸就成！”
“你又不能吃杀了剐了又不能变成一顿火锅，我杀你倒是做什么？”孔雀看着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薛百辟听闻果然再一次生起气来，“士可杀不可辱，你若再这般胡言乱语我可要和你拼命了！”
“薛小主，您能不能别这么凶巴巴的？”孔雀一下子蹦到她面前，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每次见您都是这样的坏脾气，不是出手就是出口的，多折损您的气质啦？”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薛百辟冷眼看她，心里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这个贼也太可恶了，趁乱抢了自己的剑不说还这般捉弄自己，长这么大她哪里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这样吧！”却是孔雀拍了拍手，眼睛完成两弯月牙，“今天就委屈薛小主陪我逛大街好了，逛完之后这仇便一笔勾销，怎么样？不过啊，您就不能这么凶巴巴对我了，若是叫我不开心了，我可是要毁约的！”
“不要脸！”
“愿赌服输嘛薛小主！”孔雀嘿嘿一笑，伸手挽住了她的手臂，“走吧！”
天气渐渐暖了起来，加上在于相在位时期帝京繁华，已然取消了宵禁制度，商人们纷纷在朝阳大道和四条大街分割开的八大坊间做起生意来。孔雀平日里自然是爱在西坊逛一逛，这边有许多古玩刀刃首饰之类，全都是她喜欢的类型，只是当下她却是先带着薛百辟到了北坊，刚刚进去锦绣斋的老板便迎了出来，“哟，这不是孔雀大人吗，您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店里了？这次我这里可是进了不少新货，正好有您最爱的湖绿色，要不要看一看？”
“不用不用，李掌柜，我这次倒是要买你们家的红色衣裙，我上次记得有一匹落霞洲进的织云锦吧？快些拿来瞧瞧，我觉得这店里，也只有那一匹能配得上我这个朋友了。”
李掌柜当时只顾着阿谀奉承她，这番抬头一看却见她身边站着一个大美人，一时间几乎连呼吸都忘了，等到孔雀又唤了他第二声，这才结结巴巴道：“孔、孔雀大人您稍等，小的……小的这就去给您拿！”
薛百辟完全搞不懂她到底想要干什么，狠狠瞪了她一眼却被扯着在一旁的梨木椅子上坐下，“嘿，配合点，都说了别这么凶巴巴的了！”她凑在她耳边说话，呼吸带着发丝轻轻掠过她的耳际，一阵酥麻的感觉瞬间便传了过来。“否则……我可是要不客气了。”她一味调笑，手却从她破裂的袖子上伸了进去，扯着刺啦一声便又破了一个洞。
“你！”薛百辟低吼，气得眉头都皱了起来，那人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怎么样？还要凶巴巴吗？”
薛百辟狠狠白了她一眼，咬着牙憋出一个笑来，“孔雀大人，我听您的就是了。”
“大人，我给您拿来了。”李掌柜自楼上下来，手中珍重地捧着那条衣裙，眼神还是色眯眯地看着一旁得红衣美人，“这美人配上织云锦，可真是……”
“好了好了，”孔雀上前来一把将织云锦夺过，扯着薛百辟便向试衣间走去，“别笑了，快去换衣服！”
薛百辟冷哼一声，这才拿着衣服走了进去，再出来时身上已然是那匹织云锦，李掌柜赞叹之余眼睛都要看直了，“真是……美人如玉剑如虹啊！”
“哇，真的是好看！”孔雀左左右右围着她转了不知道多少圈，这才回头去问，“李掌柜，这匹织云锦多少钱？”
“禀告孔雀大人，这匹织云锦乃是落霞洲进贡的上品……”
“算了算了，记在我师兄账上便是！”孔雀眼睛一转，伸手便又挽住了她的手臂，看着李掌柜为难的脸色，道，“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自然是愿意的。”李掌柜也是敢怒不敢言，每次那叶沉檀来付账的时候都要大加克扣，让他的心几乎是滴下血来。
“那我就先走了！”孔雀脚下生风，早就拉着薛百辟跑了出去，留着李掌柜一人叹气连连。
这人可真是叫人捉摸不透又哭笑不得……薛百辟一边跑一边去打量这个“讨厌”的贼，若是不论当日她抢自己的剑，除了气人之外她好像都还蛮好的。这个孔雀咧着嘴开心地笑，时不时扯着她转几个圈，一路走来心下的烦躁倒是消除了不少，颊上也不觉带了几分笑意。
“呀！”却是她骤然停了下来，薛百辟正走着神一下子便撞在了她身上，却见绿衣少女伸手指着面前的一家古玩店，再看过去她所指之处是一把上好的碧玉簪子，上面还缀着一颗血红色的珠子。
“凝血珠！”薛百辟低呼一声，已经飞身走了进去，那掌柜还在一边打盹，见人气势汹汹走进来的时候才勉强醒来，语气间却还是一片慵懒。“这只簪子不卖。”
“卖？你倒是敢把它卖掉！”薛百辟恨得牙根都痛，劈手一剑已然到了那人面前，那人却也不惊慌，指间结印燃出一道幽火，硬是逼着她的剑在头顶一寸处方方停了下来，这无由来的交手让他心下生出些不悦来：“小主，你这未免也太过了吧！”
“过？洞玄宫都已经成什么样了，他还在这帝京里游荡不肯回去，到底是谁更过了？！”薛百辟皱着眉头将手中的剑狠狠放下，“他人呢？”
“我若是知道还用在这里把他的传家之宝摆在集市里引他出来吗？”秦知否无奈耸了耸肩，“我也没办法，大宗死后我是和他提了这件事——可第二天醒来他就跑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还有，那是谁？”秦知否伸手指了指她身后的孔雀，眼里是一阵好笑，“长得倒是可爱，又是从哪家拐来的？”
“路上遇到的。”薛百辟这才想起来孔雀的存在，向他使了个眼色，秦知否一看便知晓了她的意思。
“哇！你竟然也会幻术！”孔雀也不认生，几步便走了过来，“能不能教教我啊？”
“不能！”秦知否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我这幻术可是祖传，谁也不教的！”
孔雀顿时便垂头丧气，只是秦知否却突然扭过头来，“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只看你的表现了！”
“表现？”孔雀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什么表现？”
“来，你先低下头让我看看你的根骨如何……”秦知否笑眯眯道，看着她乖乖把头低了下去，眼神中瞬间闪过一阵冷漠，双手赫然成印，便准备将她的这段记忆消去，电光石火之间，却是一把剑霍然从她背后射出，秦知否惊觉之下只好下手阻拦，“云盾”之术方方建成，那剑便已然至于面前，狠狠击在了云盾之上。秦知否痛哼一声，虎口已然潺潺流下血来，眼中却都是震惊：“游龙三式……山河剑——你是楚家的人？”怪不得这个少女的直觉会是那么准确，竟在他法术马上便要生效之前强行逼着他停了手！
只是此刻眼前之人的眸子里已然没有了当时的纯净，而变成了伤心和愤怒，她抬头看了看一旁的秦知否，又回头看了看一边眼神变幻的薛百辟，道：“亏我觉得抢人东西总是不对，反正掬水剑总会还给你的，便用这身衣裳先代我道个不是，可你倒好，却只想着要杀我灭口！”
“小姑娘，你误会了，她不是……”秦知否知道她误会忙开口解释，却被薛百辟出手阻拦下来。
“是又如何？”薛百辟虽然并无恶意，却被她这一通猜测说得也不开心起来，这时只冷眼看着她，不再解释任何原委。
“算是我瞎了眼！”孔雀气急，双手早已在身侧握成了拳，再不多想，伸手便将腰间的山河剑摘下扔在她怀里，“若是薛小主担心我们会毁约不归还掬水剑，我便将我的佩剑给你，到时一手交换，如何？”她傲然抬头，就这般看着她，“现在我们的承诺有了保证，您满意了吧？”
“很满意。”薛百辟也看着她，眼神波澜不惊，便真的将那把山河剑佩在了腰间，孔雀哪里吃得下这番气，转身便跑了出去。
“百辟，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秦知否看着她这个样子，“你又不是看不出来这个小姑娘挺单纯的，你这么一说她肯定什么都信了！”
“单纯？”薛百辟冷笑一声，“单纯能在你消除她记忆之前突然动手？秦先生，别忘了你手上的伤可也是拜她所赐！”
秦知否叹了口气，“这是楚家人与生俱来的察觉力，又和她的生性有什么联系？看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看她的眼睛，很多时候，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万念皆空，人的五识说到底都是这世间事物幻化的感知，谁便能确认眼见必定为实？”
“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强词夺理。”秦知否摇了摇手，“算了，总有一天你吃到这其中的苦楚才会后悔，反正我现在说些什么你都不会去听。”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启 冤家何处不碰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