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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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明月之夜，幽静的巫山深处，升起了一团篝火。火光映照在两个穿着相似衣衫的人身上，勾勒出一股暖暖的春意。
青年男子的声音带着种感怀的咏叹，念着柔肠百结的诗词，目光似乎凝在了夜空之上，明月之间。
“今天念的是《春江花月夜》，小曦，明天要背下来哦。”
“为什么离家出走的时候也要学习功课啊？”小姑娘不乐意地嘟起了嘴，“这样不就没有出走的意义了吗？谢衣你这么死板不知变通，将来让我哥哥怎么放心将烈山部大祭司之位交给你啊？唉～”
“怎么，未来的摇光祭司大人连区区一篇古诗都背不下来吗？”作为熊孩子二人组中的一员，谢衣对沈曦这孩子的尿性了如指掌。
“谁说我不行的，不就是一篇诗词吗，怎么可能难倒我？我明天就背给你听！”小曦立刻叉腰，表示自己是很强的。
“恩，我就知道小曦是乖孩子。”
“小曦是大人了，别把我当小孩对待！别看我这样，小曦还是你的师叔呢！你不会忘了吧，谢·师·侄？”正中红心，针对弱点精确打击，一句话打出了最高伤害！于是，这回轮到谢衣脸黑了。
当初就是被她以这个理由威逼，说不跟她一起偷偷下界的话她就自己偷跑。因为担心她的生命安全而不得不背上黑锅的谢衣，想想上次师尊在通讯器对面的口吻就不寒而栗。
可这死小孩竟然还敢提？！
“啊，谢衣，肉，烤肉！”她立刻伸手从他手里抢下来，检查一番后哭丧着脸哀叹，“啊，又焦掉了……浪费是可耻的，你真是食物的天敌！”
“只是焦了又不是不能吃，何况我还涂了不少酱在上面……”话还没讲完，不过看她的脸色估计是不会同意他接下来的建议了，“好吧，我再去找找看有没有别的可以吃的。”
于是半个时辰后，等得快饿死了的沈曦震惊地发现，谢衣拐回了一个穿着树皮藤条的女孩子……
“谢衣，你，你，就算没吃的也不至于吃人吧？！”
“小曦，那些志怪话本你以后还是少看点吧！”
那姑娘似乎完全不在乎他们在说什么，也自来熟地坐到火堆旁，拿起那烤焦的猪腿就是一大口！
然后理所当然地被那恐怖的味道击败，昏倒了……
这就是谢衣、沈曦和阿阮的初遇，充满了各种混乱和误会。于是当阿阮抱着正常的猪腿不放，谢衣强装淡定地陪厉初篁饮酒，小曦一脸不忍直视地讲给厉依听的时候，后者差点笑倒在地。
“再过两天就是中秋了，你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吧？不然大祭司大人可能要亲自来抓人了。”厉依夹了个梅花糕放到小曦碗里，笑眯眯地听完小姑娘抱怨之后接了一句。
“其实……我也挺想哥哥他们的……”她扭扭捏捏地开口，话里的意思自然是千肯万肯，就是拉不下脸，毕竟是她主动离家出走的。
“你不是说了吗，上次大祭司已经先开口让你们回去了，所以没关系，不会丢脸的。”她拍了拍小姑娘的头，鼓励道。
“真的吗？回去之后不会被沧溟姐姐嘲笑吗？”
所以你家沧溟姐姐的个性难道有那么差吗？厉依回想了一下，初见时那个被绑在矩木之上动弹不得，被迫保持淑女姿态的城主大人，看起来确实是端庄温柔的模样没错啊。
似乎……当初怂恿她把初篁架着拜堂的人好像也是她诶……
此时再看小曦一脸担忧的表情，厉依突然意识到沧溟虽然看起来一直默默无闻，但能把那个沈夜管得服服帖帖，让他就算是在她被矩木限制行动期间都没敢乱来……说不定是个非常难缠又厉害的角色吧？
怎么回事，总觉得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啊！
这边厉依和沈曦在八卦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谢衣和厉初篁聊的话题可就没那么轻松有爱了。
“最近中原附近的魔气越来越盛了，上次我跟小曦在洛阳市集都遇到过被魔气侵蚀的凡人。”谢衣端着酒杯皱起眉头，有些感叹，“帝王暴·政，又有各种天灾，看来人界太平不了多久了。”
“世间万物，皆是盛极而衰，这王朝自然也是一样。每到战乱将起之时，魑魅魍魉就会趁虚而入，看得多了，自然就习惯了。”厉初篁在人间辗转千年，什么东西没看过，再繁华的盛世一样抵不过时间，再睿智的帝王也无法把握千秋基业。
他嗤笑了一声，“天道而已。”
“受苦的终究只是些普通人，不管如何，生命都是可贵的。”谢衣的看法跟厉初篁不同，在他眼里众生平等，帝王的过错却要百姓来承担他根本无法接受。
厉初篁没有接话，因为对他来说，“普通人”在他眼中并不是什么值得同情的对象。因为比起涉世未深的谢衣，他见过的“普通人”太多太多了，多到令他厌倦。
“厉先生，你觉得……”
他的话戛然而止，不仅是谢衣，屋里原本正在啃猪腿的阿阮，谈笑的厉依和沈曦也都闭上了嘴，默默地站起身来。
这里是纪山山顶谢衣的偃甲房，从山脚下起，有无数的偃甲机关和守卫，不可能有人能不惊动他们一路悄无声息地来到门前。但此时，他们同时感觉到了一个人正站在门外，散发着不可忽视的存在感，以及……
冲天的魔气。
“真是好讨厌的气息啊！”
“这感觉……跟第一次见到依姐姐时差不多呢。”最没有紧张感的阿阮和小曦率先打破了平静。
后者的话虽然很容易让人一头雾水，但在座的另外三位都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门外的那个人身上翻涌的魔气，跟刚离开魔界时的厉依相差无几，起码是魔将等级的。
厉依跟厉初篁对视一眼，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当初在洪崖境见到的那个初代魔。毕竟当时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们仓促之下也没做什么特殊的防范，被跟踪了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对方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间点出现，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厉依沉默了一下，向门口走去。她的感觉跟其他人不太一样，总觉得外面那人的魔气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虽然她熟悉的魔……没一个是好东西……
比了个噤声警惕的手势，她猛地拉开了大门，然后，愣在原地。
“小依，你果然在这儿。”
“玄，玄霄？”她懵了。似乎，好像刚刚才说过……她熟悉的魔没一个好东西的话……
那人一头标准的魔族红发配置，蓝白色的道袍已经彻底变了样，成了黑红的长袍，只有额间毫无二致的朱纹和背负在身后散发着炎力的羲和完全没有丝毫改变。
“恩，看到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既是熟人，就请进屋里说话吧。”因为厉依的缘故，谢衣并没有魔就是坏人这么个看法。他作为主人，请客入门。
玄霄虽然已经入魔，但骨子里还是个矜持的修道之人，因此十分礼貌地点头，走了进去。只是没想到视线一扫，就看到了——
“厉掌门，你不是已经……？”
回过神来的厉依立刻拽了拽他的袖子，拼命给他使眼色。玄霄虽然完全没有意会到她想告诉自己什么，但想到厉依本人就是“死而复生”的，那再多一个人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只是这个称呼问题……不叫掌门的话，难道要叫二叔吗？
“多年后还能见到故人，在下也十分欣慰。”厉初篁十分淡定地笑着，像是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一般开口，“只是过去之事都已过去，不必多提，我们平辈论交便是。”
玄霄本来对于辈分不怎么在意，他跟云天河不也兄弟相称吗？但毕竟厉初篁是他的亲叔父，又是厉依的养父，如果真的平辈论交，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玄霄，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吗？”厉依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点危机，觉得称呼的话题再接下去可能会出现不可预料的复杂情况，为了避免还是赶快转移话题得好。
“恩，我担心我去了魔域之后，敖闰会迁怒于你。”
“那个楚随风啊，他其实天性散漫不怎么管事的。就算猜到这事是我做的，没有证据他也不会去东海龙王那里告发我的。”
“那就好。”他放心之后，一直皱着的眉头总算松开了。
酒过三巡，知道他虽然入了魔，但并没有参与蚩尤的入侵人界计划，只是单纯回来看厉依之后，一直闭口不言暗自警戒的谢衣也安心不少，继续跟厉初篁讨论一开始的话题。而小曦和阿阮，再次开始抢鸡腿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既然你这边已无事，那我会去一趟地界。”玄霄看向窗外的月，神情有些怀念。
“去找云天青？”
“夙玉的事，我们都没有介意，只有他还在耿耿于怀。”他叹气，一口将杯中酒饮下。
她也听过云天河的话，自是知道他此番是去地界开导自家笨蛋师弟的。不过以前玄霄被飞升所累，一直看不到想不透的事，没想到在他入魔之后倒是全部通达了。想起当初两人在卷云台上说过的话，厉依不得不感叹人的际遇，有时候真的是想不到啊。
“别担心，他会想通的。我们都已经走在未来的路上了，他不会落后我们太远的。”当年在琼华，最为通达的人其实是云天青，他们这几个反倒是都有些死脑筋，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啊。
“那等你回来，到时候我们再去看看天河吧。”
“小依，你还要等我回来吗？”玄霄正在倒酒的动作一僵，脸色黯然。
“当然了，你好不容易才从魔域回来，这还没说几句话呢。”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还能继续相伴的朋友已经屈指可数了。
“你对我的心意我真的明白。虽然恩重如山，但是小依，不要再等下去了，我是真心把你当妹妹的。”他拍了拍厉依的肩膀，目光诚恳，生怕对方还是不愿意放下这段感情。
后者不可抑制地晃了晃，被他的话再次砸了个满眼金星。
她怎么就给忘了，玄霄这个自恋狂还一直误会她喜欢他呢！在东海之底她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那是为了把往来之镜给他所以才演的戏啊！为什么这家伙就是一根筋到底转不过来弯呢？
“不不不，其实我……”
“其实什么，小依？”背后，一个温润如玉却语气阴寒的声音突然响起，厉依一抖，话就被卡断，没能说完，然后她就失去了最后辩解的机会——
“厉先生，是我对不起小依，辜负了她的厚爱。”他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她对在下恩深义重，但情之一字不能强求，还请先生见谅。”
“哦？这话可真是……出人意料啊。”厉初篁不怒反笑，瞥了一脸生无可恋模样的厉依，故意说道，“我的小依有什么不好吗，你这般嫌弃她又是为何？”
“小依没有不好，是我配不上他。”在玄霄看来，自己是在跟喜欢自己的女孩的父亲对话，自然不明白此时死一般寂静的屋内气氛到底是什么缘由。
“还算有自知之明。”他施施然地站起身来，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跟我出来。厉依你待着，不准跟来。”
她闻言停下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厉初篁和玄霄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屋子，后者还回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她放个鬼的心啊，玄霄你不知道你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样的情形啊？
啊不，现在她应该担心的不是玄霄，而是她自己才对啊！怎么办，要不要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初篁消气了再说？躲哪里呢……她这才抬起头，用希冀的目光看向了石化多时的谢衣。
“你别看我，自己挖的坑你自己跳，别想拖我下水！”他被厉依的目光看得一个激灵，每次她用这种眼神看他的时候准没好事。
“是谁说为了报答我的教导之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真正需要你的时候就怂了？
“在下还身负着烈山部的未来，这种死法请恕在下不能接受。”
“死法？死于修罗场？”沈曦突然冒出来一个格外贴切却跟她的形象毫不搭调的词。
“修罗场是什么意思？”十万个为什么阿阮接茬。
“像沧溟姐姐、华月姐姐和哥哥那种情况就叫修罗场。虽然依姐姐这边的性别比例不太一样，但应该也适用的。”非常懂得举一反三的小姑娘难得有教导他人的时候，因此对阿阮非常爱护，几乎有问必答。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你哥哥是什么情况？”
“就是……”
“小曦！”谢衣立刻出言阻止她自爆家丑。
“好吧那我不说了，反正去了龙兵屿自然就知道了。”
谢衣扶额，觉得有这么个妹妹在，自家师尊真的要愁叉了眉毛不可。
屋外，灵力与魔气激荡着。
“啊，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厉依用沉痛至极的眼神瞟了阿阮一眼，觉得自己的末日也快要来临了，这种等待死刑的时间真是难熬啊……
半晌，气定神闲的厉初篁拎着望舒独自一人推门回了偃甲房，至于玄霄……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厉依现在没空担心那个罪魁祸首的死活了，因为接下来要死的就是自己了！
“收好这柄剑，不要再当做‘定情信物’胡乱送人了。”
她拼命点头，虽然就算他当场折了它也不为过，但是这柄剑毕竟跟她气脉相连，这么多年了她还真是有点舍不得。却不知要不是因为望舒已经认主，一旦折断宿主必受反噬，她根本就再也见不到这剑了。
“今天已经很晚了，我们就不继续叨扰了，这便告辞。”他说完就牵起厉依的手，冲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缱绻却冰冷如寒夜的笑容，轻声说道，“走吧。”
谢衣在对方杀气四溢的眼神中，木然地拱手送客。
愿神农大神保佑她……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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