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等等我（允在）》山有树兮树有枝

4、四、郑小仆养成记（一）

　　四、郑小仆养成记（一）

　　半个时辰后，郑允浩跟着去了金在中的书房。
　　一个时辰后，所有人都听说了金在中亲自教郑允浩束发戴冠的惊人事实。
　　两个时辰后，所有人都看见了斜顶着玉冠、发型……新潮的金家主；据说，那出自郑允浩之手。
　　于是所有人都惊了，原因有二：
　　其一，金在中一向优雅从容，即使远途归来也从未显过狼狈之态，更别说是刚刚梳洗完毕；
　　其二，除了和沈昌珉下棋，还从未见过金在中与另一个人单独相处这么久，更别提耐着性子教人梳！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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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郑允浩到底是什么人？
　　金家主两个最得力的亲信都不在，连打听都没处指望；有实在耐不住好奇的跑去问厨娘，只见王婶菜刀霍霍向牛羊，光是气势就吓跑了一票好奇猫；有去问齐叔的，那三问两问得到的回答都是：
　　“啥？你大点声，我听不见。”
　　好嘞，郑允浩的身份可以入选江湖十大未解之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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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这狗仔子……大众传媒的力量永远是不可估量的，不出两天时间，就有很多人听说了金家家主金在中身边空降亲信一枚，此人年少有成文武双全￥%）*￥%&……
　　然而金在中本人，却突然过起了足不出户的“宅人”生活，基本上每日除了吃饭上厕所，剩下的时间都是在书房里度过的，外加一个时刻跟着的小书僮郑小盆友。

　　很多时候，我们都把偶像想得太美好了。他们的出类拔萃往往掩盖了真实，我们觉得他们是仙，是神，是精英，最终忽略掉生命存在于世最为重要的一环：
　　平凡。
　　他们，其实也是平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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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郑允浩是不懂的。
　　作为多年来金在中的超级脑残粉，郑允浩此时的状态可谓是高烧中的高烧，而金在中的出场恰又十分地吻合了郑小盆友的想象——白衣胜雪，飘然似仙。这让郑允浩更加觉得金在中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几乎要不食人间烟火。
　　大侠啊！
　　那大侠应该干嘛？允浩觉得身为侠者，若行走江湖，必是行侠仗义、惩恶扬善；若足不出户，那也该是品读圣贤、练功习武，只愿有朝一日建功立业……允浩回忆了一下小时先生和嬷嬷的教导，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可是……据他所见，金在中三天以来，除了吃睡，就只剩看书和偶尔和齐叔聊聊天而已。
　　书还是闲书。允浩瞟了一眼随手扣在桌上的书封，“七侠五义”四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不再给他半分遐想空间。
　　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金在中呢？
　　眼前此人只着一身普通的青色长袍，却丝毫不能掩盖他灼人的光华。幻灭感与崇拜感交织着，心底隐隐生起一丝疑惑，但允浩来不及捕捉那瞬间的感觉，只对着琳琅满目的檀木书橱咽了咽口水。
　　“想看书？”
　　没想到金在中有此一问，允浩愣了愣才含混不清地答道：
　　“呃……嗯。”
　　书啊！精神食粮啊！
　　他当然想看了。
　　自入了金家一个多月未曾捧卷阅读的郑小浩同学立刻两眼放光。谁知金在中却看他一眼，又低头自顾忙自己的事去了。
　　算了，人家是家主，他一介小厮难道还想自由出入家主书房怎的？意识到自己或许羁越，允浩脸一红，手里慢吞吞地研着墨，不知不觉就跑了神。
　　谁不曾遥想当年呢？
　　他原本是那样好的一条命啊——四岁能写，七岁能诗，八岁……家道中落。作为武林世家的少爷，允浩小时候虽不至锦衣玉食，但无论如何也是衣食无忧；他天资聪颖超凡脱俗，又像一般的世家公子一样，从小读书练武，即使有时会被严厉的父亲打骂甚至罚跪，但父母恩爱亲邻和睦，他也并没有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所以说，他也是知足的。
　　可连这样的生活却也不能长久——八岁的郑允浩还不懂什么是灾难。他只知道父亲越来越没有时间来罚他跪祠堂抄经文，而母亲的眉头则是一天天皱紧。他问过母亲，温柔慈爱的母亲却只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对他说，
　　“孩子，无论如何，都要堂堂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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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岁的郑允浩把这问话记在了心里，一记就是九年。即使他曾误入歧途成了杀手，也从未摒弃，单从先判断确认了朴有天的“恶人”身份这一点就可以看出。
　　虽然判断错误，允浩脸红。
　　不过那也不能全怪他，主要是那个白胡子老道跟他说认识金希澈嘛……
　　金希澈。
　　那个师父临终都念念不忘的人，他曾答应了师父要找到。
　　而现在，又去哪里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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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美的家庭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家人一个个死去，一个年轻的家仆抱着他开始两年的逃亡，直到有一天十岁的允浩守着感染疫病奄奄一息的家仆大哥遇见一位老者。
　　家仆终究没能活下来，而他成了那个老人唯一的徒弟。
　　想到师父，允浩鼻子一酸。
　　他从小立志要做有为之人，行侠仗义，光明磊落，是为君子；师父听着年幼的他述说梦想，只是淡淡地笑，告诉他，
　　——知足者，长乐。
　　可是，人生一世，岂能无所作为？
　　允浩觉得这是他对师父的誓言，更是对他死去双亲的最大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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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郑允浩不相信金在中的生活原本便是这样，因为听说金俊秀和海棠三天两头外出随行。允浩想，大概是因为自己还不够格，像他这样的人如今配站在这里研墨，也许便已经算是莫大的福气了。只是心底还有个小小的声音，在不甘，在质问。
　　不是贪心，只是年少时，谁没有过梦想呢？
　　允浩下意识叹了口气。
　　“小允浩？”
　　“唔……主、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砚台要满了。”
　　低头一看，果真要溢出来了。允浩慌忙松开，感觉冰凉的墨条都被握出了温度，上好的徽墨写在宣纸上是大气的书法，此时沾得满手都是，倒像污泥一般邋遢。
　　金在中探究的目光射来，看在允浩眼里却像是责备，郑小书僮慌得摆手后退，手带到了尚沾着墨汁的墨条，郑允浩拼命地想把它放回去，像是捧着一颗烫手的山芋，奈何自顾不暇，祸又从不单行，脚下一滑。
　　“啊”“砰”“啊”……
　　大理石地板，那真叫一个透心凉！
　　屁股摔得生疼，后背贴着冰凉的地面；手上滑腻腻的不用看也知道会是一片漆黑，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垫了一下，竟然幸免遇难。
　　只是……
　　墨香味突然好重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郑允浩……”
　　“本……我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有‘黑牙象’哈哈哈哈……”
　　“哈哈哈……允浩……你、你真妙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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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么，他不就是误把墨条……嗯，准确无误地插进了鼻孔么……
　　郑允浩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鼻孔插着一根漆黑的墨条，那上面还吧嗒吧嗒往下滴着墨，正在锲而不舍地继续把允浩的灰白色长袍染成黑袍；同时，目睹了金在中由惊讶到狂笑的狼化过程。
　　主人，幸灾乐祸是不对的。
　　允浩委屈，这话他还不敢说，于是更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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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准许回去换过了衣服的允浩顺道又去厨房帮了工，待回来时已是晚饭过后。夏季天长，已近戌时天却仍旧半亮。郑允浩又换上了自己雷打不动的白色练功服。他并未更换金家家仆的统一服饰，如今几件衣服也都是之前从师练功时的老旧长袍，白色粗布被浆洗得更加发白，失去光泽的糙制衣料显出一种接近灰白的模样，看上去拮据得可怜。
　　“嗯，允浩啊。”金在中忍住笑，显然还没忘了刚刚那“惊悚”一幕，允浩也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个笑得花枝招展的金在中，这是他第一次见他这样笑。这样大笑的金在中带着些许的张扬，显出一股不同于往日的潇洒英气来，与平日里内敛沉静的形象十分的不相符。

　　但允浩总归是没那么多心眼的，于是也并未多想。只见金在中端详他片刻道：
　　“若不是亲眼见那墨汁染了你身上，几乎要以为你只这一件衣服了。”

　　怎么可能，一个多月不换衣服，他岂不是要……郑允浩一个激灵。
　　莫不是金在中以为他一直不换衣服，故而嫌弃他了？！
　　“主人！！我换衣服的我每天都换的不信您问齐叔院子里也挂着换洗的只是……”
　　“只是什么？”这娃气真长啊。
　　“只是……”
　　只是，都是一样的嘛……
　　“唉，你也学会瞒我了，弄得跟朴有天一样。”
　　他跟朴有天一样？那他不如去死。
　　允浩正愤愤想要辩解，却见金在中突然站起来，绕到了屏风后面。
　　“哎允浩，”金在中在屏风后说，“说起有天来，你可还记得当初为什么要杀他么？”
　　当初啊……
　　“嗯……就……就是他们跟我说朴、朴……”
　　“那你也信？”
　　金在中及时打断他列举朴有天十大罪状，又在心里不厚道地幸灾乐祸了一番。
　　不知有天那边会不会打喷嚏。
　　不过，那老道和朴家女婿到底是怎么忽悠的郑允浩，金在中实在很想知道。他觉得郑允浩虽然缺心眼，但总还没有傻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唔……因为他们说……说……”
　　“说什么了？”
　　“说他认识……”
　　“谁？”
　　金在中换了件衣服，走出屏风。
　　“……”
　　“说呀？”
　　“你……”
　　“？”
　　“说认识你……”
　　郑允浩的声音细如蚊咛，若不是金在中耳力超群，恐怕还真是难以听到。
　　“所以……就因为他们说认识我，你便信了他们对有天的……嗯……诬谄？”其实也不全是诬谄。
　　不过……就因为想见他，就要杀朴有天？
　　“是。”
　　金在中一时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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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朴两家地处荆襄，沃野千里，又得两大世家治理庇护，是以刀兵不见，夜不闭户，家家安乐富足，倒不知让多少世家门派流了满地的口水；荆州富得流油，不仅商铺盈街是一大亮点，繁华的夜市也是一道难得的风景，引得各家各地争相效仿，渐渐开始成为一种潮流。

　　金在中主仆便隐匿在这灯火通明的长街上。金在中一袭青衣翩然，身后紧跟着一个粗布长衫的小厮。
　　不用说，那小厮当然是郑允浩了。
　　郑允浩到现在还像做梦一样，他真是做梦也没想到，金在中居然带他出！门！了！
　　还是单独——允浩在心里补充道，却是怎么也掩不住心中那分惊喜，一双黑漆漆的丹凤眼更是冒着光一般东看西看。
　　郑允浩距金在中只一小步之隔，非是他趁着人多接近主子（脸红），而是实在人多……
　　“哎呦。”
　　金在中突然停住，允浩没防备，撞了个满怀。
　　有极轻浅的笑。
　　“小允浩想我了？”
　　“啊……不……”
　　“那小允浩不想见到我？”故作委屈。
　　“不、不是……”
　　“嗯？”
　　“……”
　　“走吧。”
　　郑允浩看了看金在中飘然若仙的背影，摸了摸被撞痛的鼻子，默默的想：
　　唔，莫不是家主的头……都这么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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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哟喂，这是什么风把我们九爷给吹来了？”
　　响起的女声脆如莺啼，婉转传至屋外。进门就见一位穿着瑰紫色纱裙的女人妖妖娆娆走出来，宛如一朵偌大的紫芍花；女人甩着帕子直奔金在中而去，态度暧昧，笑语盈盈；而金在中则伸开手臂作势相迎，极其自然地将紫衣女人揽入了臂弯。
　　“梅姐姐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你要多来几回就更好了。”
　　“给姐姐陪不是了。”
　　“哟，哪敢呐我的好九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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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家妇人怎可如此！
　　允浩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兼之语气暧昧姿态亲密，心里不知怎的就有些不是滋味。在他的认知里，女人不该如此……豪放，而金在中……允浩也不知道哪里不对，他不能说金在中这样有错，但他现在的不高兴是真的。
　　正纠结间，交谈的两人齐齐转头向他看来，允浩一时更纠结了。
　　“允浩，过来。”
　　被点到名，允浩不情不愿地挪过去，这还是他头一次对金在中的召唤消极抵抗。
　　“允浩，这位是子韶姐，老板娘梅子韶。”
　　还真叫紫芍啊。
　　“梅老板。”
　　“呵，叫姐姐就行了。”
　　“如何？”这句是问老板娘。
　　允浩感觉自己被“紫芍”的目光扫视。
　　“果然标致，倒是面生了些，你又从哪儿划拉来的？”
　　“小弟的福气罢了。”
　　“你就谦虚，”紫衣女子白他一眼，“怎么越发假得跟朴老二一样了？”
　　“哈，”金在中笑，“不知有天他听到这话当作何感想。”
　　“你俩……臭味相投四个字最是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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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浩看看隶属“臭味”之一的自家家主，一脸的囧囧有神。
　　“今年多大？”
　　“啊，哦……十七。”
　　“才这么小，可怜见儿的。”
　　跟着谁不好，偏偏跟着他了，老板娘白了金在中一眼。允浩却以为是在嫌他年幼，脑子一热便脱口道：
　　“我、我可以保护主人的！”
　　话甫一出口，在场三人俱是瞠目。
　　老板娘毕竟是商场上打滚多年的老油子了，虽头一次听这话，但也很快回过神来，向金在中递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脚下莲步轻移，随手从墙边的架子上摘下一件靛蓝色锦袍递给允浩，话却是对金在中说。
　　“怎样？”
　　允浩这才意识到这是间做绸缎生意的铺子，外间兼卖已制好的成衣；虽说大户人家大多量身订做，但即使在郑允浩这样毫无生活经验的孩子看来，也一眼便能看出这些衣饰的华贵。
　　他下意识望向金在中，后者正打量他，随即点了点头道：
　　“去试试。”
　　“我？”
　　“嗯。”
　　话音未落有妇人引他去里间更衣，允浩晕乎乎地跟过去，心想这年头怎么都是女人做生意。至于手里靛蓝色的长袍，质料做工他不懂，但却是一看便知不凡，虽不及金在中、朴有天那些家主般华贵，但也丝毫不比一般世家公子的差。

　　金在中这是……来给他买衣服？

　　允浩带着几分不真实地走进试衣间，柔软润滑的衣料让他有些不适应。随侍的妇人上前帮忙，允浩哪里受过这等待遇，一下就红了脸，连忙拱手推辞，引得妇人看他直笑。
　　于是出来的时候，金在中和梅子韶发现郑允浩的脸红得快要发紫。
　　“啧啧，瞧这小脸儿红得，”梅姐姐摇着扇子，“来，姐帮你扇扇风。”
　　允浩闻声便躲，一下窜出丈许远。
　　“哎？羞个什么劲儿啊……”
　　“梅姐姐饶了他罢，与我讲话也如此呢。”
　　“那有什么稀奇，见你脸红的多了去了，那从城东站到城西都排不下。”
　　“……姐姐取笑了。”
　　金在中的唇角几不可见地一动，他不再和老板娘讲话，认真地打量起郑允浩来。思忖片刻，他忽然行至墙边，从琳琅满目的衣服间扒了扒，似是随手般便抽出一件月白色的锦袍来。
　　“你……”
　　“去试试这个。”
　　郑允浩看看自家笑得温文尔雅的主人，又看了看一边眼角和眉角都在抽搐的老板娘，默默地接下了金在中手里的衣服，转身自顾去试衣服了。
　　“哎、哎？他、他他他……”老板娘颤抖的声音。
　　“小张，你去。”金在中特意吩咐一位小厮跟去。
　　“得嘞。”
　　“怎么，姐姐觉得那件不好看？”
　　不好看个屁，梅子韶怒视金在中。
　　“我就说嘛，梅姐姐挑衣服的眼光向来毒得很，怎会连好歹都分不清呢。”
　　就是因为好看，梅子韶感觉眼角在不断地抽搐。
　　“唔，莫不是小弟眼拙……”金在中笑得一脸温和，“碰巧选中了姐姐您的新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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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在！中！”
　　这一次有伙计帮忙，允浩很快换好衣服，却是刚一出来就看到剑拔弩张的一幕。
　　这是怎么了？
　　允浩看看大眼瞪大眼的两人，心思二话没说，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猫……打住，总之是以最快速度把心偏向了金在中一方。
　　那还用说吗！当然得向着自家主人了。
　　郑允浩往金在中身前站了站，一副“你敢妄动我就要打你”的架势。
　　“噗……”
　　“主人……”
　　郑允浩本来就不明所以，看金在中一笑，就更不明所以了。
　　“来，站好了我瞧瞧。”
　　郑小兵乖乖站好。
　　“嗯，不错，”金在中一副欣赏字画的惬意表情，“姐姐不来看么？穿在我们允浩身上很合身呢。”
　　当然合身，她原本就照金在中的标准比例做的，从拿出来那一瞬她就知道一定会合身。梅子韶略有不甘地瞟了一眼，只有十七岁的郑允浩竟与金在中身高无二，但与偏瘦的金在中比起来，允浩似乎更加圆润一些，也便更能撑起衣服来；又打骨子里带着一股年少纯然的正气，配这月白色的长袍自是再好不过。梅姐姐别过脸去，默哀着出自己手的最好一件新款。
　　得了，也算是配得了好人吧……
　　“主人，这……”
　　“穿着吧，挺好的。”
　　金在中这话难得是十成真心的。虽则早知自家郑小仆生得端正，但到底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没想到这郑允浩打扮起来，也有几分贵公子的气质。
　　嗯，看来他眼光不错。
　　金在中不知怎么就有些得意，明明是才来了一个多月的小厮，他当年看俊秀时似乎也没这样想法。一个恍惚，他忽然有些忘了当初自己收留郑允浩的初衷。
　　想多了吧，金在中自嘲地笑，只要明日一切顺利，再有什么就都不担心了。
　　只是，什么时候他也开始这般庸人自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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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
　　“嗯，”金在中回过神来，“姐姐，那这两件……”
　　“拿走拿走……”
　　让金在中那个土匪付钱？那她还不如直接去抢。
　　梅子韶心说，反正你家的料子都是从我这儿进，这点儿油水我还讨不回来？只要李海棠那个小吸血鬼不在……
　　“谢姐姐美意！”
　　“慢走不送！”
　　目送主仆二人扬长而去。
　　“对了，”金在中行至半路突然回身，“入秋的新布料姐姐必是备着了吧，过两天小棠回来，我让她到你这儿来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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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在！中！！”
　　“主人，这……”小郑被某梅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慌张问金在中道。
　　“别担心，她一直这样。”
　　“哦……”
　　“入秋让你小棠姐再帮你留心做几件。”
　　“小棠姐……”
　　“放心，”金在中笑得开怀，“昌珉不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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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连第二天，小盆友得了第二次放风的机会。
　　这天早上金在中自顾自束好发冠，满意地对着镜子一照，真不想承认前两天的乱发是出自自己手里了。
　　下人们都说小郑的手艺一天比一天好了，然而事实是——最近两天都是金在中自己束的。
　　于是，对于今日如同以往般一丝不苟的发型，下人们并没有感到任何奇怪之处，倒是都打趣着祝贺小郑总算出师了。
　　出师？再等等吧，金在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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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不得昨晚要他去买衣服呢。
　　郑允浩心里想的却是这茬。默默地承受着众人关于“束发出师”的夸赞，脸是一如既往的红，大伙因为习惯了看他在金在中面前脸红，反倒没人发现他的窘迫，倒以为他又是害羞得呢。
　　他害羞……那他跟着金在中一连四天，那还得不间断红四天呗？
　　那哪是害羞？那叫血热。
　　郑小浩吐槽，但他依然不明白金在中的意思——金在中为什么要瞒众人？前两天故意给自己束成乱一点的发型，还非得跟别人说这是他束的。
　　“我怕他们欺负小允浩。”
　　真的是这样吗？就为了他的自尊心？
　　郑允浩看着那个优雅的背影，淡黄色长袍镶着金线，乌丝束金冠，华丽完美得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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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总不能每天顶着乱槽槽的头发，我好歹是一家之主，天天那样怎么得了？再说，你如今好歹也是我身边的人，总也不能让他们轻易看低了你去。”
　　居然真的是……
　　郑小浩受宠若惊，更惊的是金在中居然连他想什么都知道。还未等他想好怎么回答，金在中已理好衣饰，转过身来，“今天我们出去。”
　　“出、出去？”
　　“不想去？”
　　“不、不是……”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