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等等我（允在）》山有树兮树有枝

1、一、出师未捷身先……卖（一）

　　一、出师未捷身先……卖（一）
　　江南十里长街，一处黛瓦白墙，深宅静立，安然雅致。
　　主宅外间里，一个少年身形修长，凤眼微勾，眸如墨玉，鼻梁高挺，长发半束，端得是一派英俊少年郎，却长了一双鼓鼓的脸颊，没来由让他显出几分稚气。此时，我们帅气逼人、未来迷倒无数少女、举手投足尽显王霸之气的蓝衣少年正低头认真地……擦桌子。

　　“小允子——爷饿了——”
　　“给爷拿点吃的来——”
　　……
　　那个叫沈昌珉的，你怎么不撑死自己。

　　无视里间传出的八度高音，少年继续闷头擦桌子，可手劲却没由得大了几分，看起来要把那上好的檀木黑桌擦掉一层皮才算完。

　　“赶紧的呀，磨蹭什么呢。”

　　凭啥小爷要管你？
　　继续擦。
　　“爷我可是你那如花似玉主人的上宾。”
　　如花似玉的主人……
　　似玉的主人……
　　主人……
　　人……
　　擦桌子的手一滞，少年好看的眉毛完美缠成八字结。里边的人还在再接再厉，他不用看都能直接想象到沈昌珉歪在摇椅里乘凉，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闲书的那副欠扁模样。对于这种一个时辰之前刚刚吃过午饭却又要求加餐外加还要奴役他的吃货——郑允浩非常的想无视掉，甚至恨不得直接撕了他——就像吃手撕包那样撕成一条一条的！
　　可惜……那只能想想。
　　“小允子你别蹭了，再使劲那桌子也变不成我，你还是赶紧拿吃的去吧。”
　　……
　　太欺负人了！
　　郑允浩愤愤地把抹布扔到地上，对着通往里间的大门狠狠捏了捏拳头才强忍下怒气，转身就走。

　　啥？去哪？
　　还能去哪，厨房呗。
　　……
　　不是他怂，是他没法不认怂，因为他打不过沈昌珉。
　　允浩拜托厨娘大妈去拿点心，想到自己那……如花似玉的主人，心下黯然只剩长叹。他原本是信心满满壮志凌云地去伸张正义的不是要在这擦桌子外加听沈昌珉使唤好！不！好！
　　其实这一切……都是个乌龙。
　　嗯，特大号的乌龙。

　　杀手郑允浩——其实只是个武功不错的毛头小子（朴有天如是说）——在漫长的练功历程之后终于迎来他人生中第一桩暗杀任务。四月十八，黄道吉日。这天，十七岁的郑允浩早早出发，正式踏上他的行侠仗义之路。

　　任务名称：刺杀朴有天。
　　地点：朴家
　　目的：惩恶扬善。
　　姓名：朴有天
　　性别：男
　　年龄：21
　　身份：富家大少
　　罪行：勾结魔教，唯利是图
　　气质：优雅风流（道貌岸然？）
　　相貌：不详
　　穿着：不详
　　……
　　这个时候，郑允浩那过于良好的早期德育尚扮演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即使年少漂泊、如今又跻身于他人门下养为杀手，但他心中却一直保持君子之道：有所为有所不为。
　　比如杀人，虽是造孽之事，但若所杀为恶，那也是一份功德；而在他眼里，平日放荡（划掉）不羁爱自由的朴二公子恰好就是恶人的典型。
　　所以，这任务他接得热血沸腾。
　　只有十七岁的郑允浩正派而单纯，他眼里的世界黑白尚且分明；至于后来这个孩子又亲眼见证了多少杀伐屠戮、面对了多少黑暗阴招……那都是后话，此处暂且不表。总之，我们的郑小盆友天未亮便开开心心地出了发，早早等到朴家附近的一棵高树上蹲点。
　　听说，今天朴二公子要回主宅。

　　“切，这朴家真是……太腐败了！”
　　允浩趴在树枝上撇着嘴咕哝道，良好的教育让他想不到可以骂人的话，最后只能以一个“腐败”来形容这个“穷凶极恶为正道人士所不齿”的万恶的朴家——在他看来。
　　一眼望去院落极大，即使站在高树上也难以看得完全；房屋与山水交错，丛林密抱，古树参天。正中好大的一座宫殿似的建筑，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得骄纵而恣意。
　　太奢侈了！
　　冲这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
　　郑允浩在默默吐槽，心想他的雇主真是超级看好他——居然把这么重大而充满着正义感的任务交给他——
　　惩恶扬善，铲除奸凶。
　　想他郑允浩习武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一天！
　　啊！他郑大侠一定前途无量！
　　……
　　郑允浩小盆友一边做着美梦，一边死盯着朴家大宅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其实他之前已经来踩过几次点，对朴家的情况也掌握得差不多，按说本不必拖得这么久。只可惜天公不作美，朴二公子正在这个时候外出游玩，消息捂得严严实实，任他左打听右打听也查不出人到底去了哪；是以允浩到现在都还没有见过这个出身世家名门、传说中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青年才俊朴有天。
　　呸，什么青年财俊！说是花花大少还差不多！
　　允浩决定不再去想那个恶人，抬头看旭日初升，东方彩云如画，晨风拂面如诗；而就在此时，一个比诗更雅、比画还美的人突然就闯进了他的视野。
　　遗世芳华，恍若天人。
　　因为距离太远的关系，允浩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见晨曦给他的白衣镀上一层金黄，玉冠束发，青丝如瀑。那人在朴家华贵的朱漆大门前站定，向着东方日出的方向微微抬头，长袍乌发随他的动作仿似轻波流淌。这个人从气质到姿态都高贵至极，甚至有些清冷，但并不会让人不舒服。
　　白衣素容，竟是天地失色。
　　郑允浩看不清他的脸，却觉得他在微笑。
　　那是郑允浩第一次见到金在中——在初夏的早晨。那天，晴空万里。

　　然而，当时的郑允浩是并不认识金在中的。
　　“这……这朴二公子果然生着一副好皮囊，”郑允浩红着脸嘟哝道。活了十七年的纯良小少年从没想到自己竟会对着另一个人出神——还是男人——而且这么久；而事实上，他连人家的脸都没看清。
　　郑允浩越想越羞，脸颊也越来越烫，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
　　他……居然……
　　对朴有天那种祸国殃民的富家纨绔……
　　不行！他郑允浩可是要惩恶扬善的，怎么可以……呃……
　　反正他一定要杀了朴有天就是！
　　……
　　这么自我催眠的空当，白衣人——在郑允浩的眼里是朴有天——已经跨进了朴家的大门，大门两侧当值的家人纷纷向他行礼，态度恭敬，有组织有纪律，看上去没有丝毫的不自然。
　　于是郑允浩更加认为，进去的人就是朴有天没错。
　　白衣人身后还跟着一个蓝衣青年，同样身形修长姿态优雅。虽与白衣人相去甚远，但也必是出身不凡，况且步履稳健，一看就是行为端正的高手。郑允浩想了想，江湖都说朴家与金家相交匪浅，这人仪表堂堂举止正派，莫不得就是那传闻中“才比子建、貌若潘安”的金家家主金在中？
　　金在中啊……
　　他的偶像啊！
　　“有机会一定要结识一下……”允浩趴在树上星星眼地想着自己崇拜多年的偶像那蓝衣翩翩的模样。郑允浩力图让自己尽快忘掉刚刚那惊艳的一幕，但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那袭清冷的白衣，还有那个若有似无的微笑。
　　可是，他今天是来杀他的啊。
　　郑允浩在心里默念一千遍“朴有天是恶人”，又罗列了一番朴二公子此人的诸多劣迹，又心心念念只把走在后面的蓝衣人想成自己的偶像金在中，这才渐渐让理智恢复了主导，坚定了“杀掉祸国殃民朴二公子为民除害”的高大目标。
　　虽然，嗯，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可惜……
　　但君子成大业，岂拘小节？
　　已经踩点数次的郑允浩凭着良好的轻功跃下高树，绕开了为数不少的朴家家丁，心里再次吐槽一下朴家的“荒淫奢靡之风”，接着绕至东侧一间并不起眼的宅院。
　　呼，看来也不过如此嘛。一路摸过来，允浩发现朴家家人虽多，但颇多女眷小侍，真正一看就能文能武的厉害家仆似乎并没有几个。
　　那……合着朴家这第一世家的名号是吹出来的？
　　……
　　当然不是。
　　因为眼前的气氛明显不同。
　　这间宅院的装潢比起前院暴发户一样的奢华反而清雅不少，虽也是精致华丽，但并不俗气，显示着院落主人明显高雅的审美。不光如此，相比其他院子，这里连家人也少了很多，反倒像是不得势的人住的地方，就连侍从也没见几个。
　　然而，动辄精英。
　　据说朴家实权已经握入这个所谓继承人手里，看来是真的。
　　想到那个雪白的身影，郑允浩心里突然有点堵得慌。他不是不知道人不可貌相，但心里却总有那么一个小小的声音扰乱他，对他说：
　　那样美好的一个人，真的会串通魔教吗？
　　但现在又哪里是想这些的时候？郑允浩敛了心思，凝神闭气，背贴墙壁，尽量放底身体。
　　要知道朴家能在江湖中占领一席之地，凭的当然不只是营运与财力：在这个没有国家、以武为上的江湖，武功才是最重要的实力。
　　换句话说，这朴家里，必是藏龙卧虎。

　　眼前又有三五家丁走过，郑允浩看准时机闪身钻进内院草丛，紧贴内墙压抑气息，全身每一寸肌肤都绷紧，手心止不住地出着汗。属于少年的稚气瞬间消失了不少，取而代之是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像一柄初成的宝剑。
　　要命的活计，不可能不紧张，何况又是头一次。郑允浩闭了闭眼，凝神而听，远处有轻巧的脚步声渐近。只有一个人。
　　难道朴有天和金在中没有一起过来？
　　那样也好，他的胜算也大一些。来不及多想，郑允浩握紧了刀柄，全身绷紧，眼神犀利，像一匹蓄势待发的狼。
　　……
　　郑允浩的师傅膝下无子，老人家去世他清心守孝三年，日夜读书习武从未懈怠，为的便是成就一身才艺胆识，在江湖中闯出一片天地，才得以回报师傅的教养之恩。郑允浩的师傅一直称赞他天资绝佳，极适合练武。他是少有的速度力量都不逊色的奇才，又悟性极高，再加上肯吃苦——不管是小时启蒙时的老师，还是沦落之后那个收留他的师傅，皆是对他赞不绝口，他虽不至骄傲自大，但起码也对自己的身手有些自信，否则也不敢接下暗杀朴有天这么一个并不简单的任务。他知道此行会有凶险，所以他慎之又慎。
　　可是，他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有人告诉了他什么叫天外有天。
　　刹那前，刀快如疾风！
　　郑允浩飞身直袭白影后心而去。没有丝毫留情，出手便是杀招！
　　就算朴有天真的像外面说的那样武功不济，也绝不能轻敌——他知道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很难在高手如云的第一世家中全身而退，所以，只能拼这一丝先机。
　　即使，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小小的声音对他说：
　　不要杀这个人。
　　可是……
　　对不起。
　　郑允浩先发制人，却没指望一击得手，他甚至想好了对方无数种可能的反应，但白衣人却没有丝毫的躲闪，仿佛根本没有发现自己。
　　他……居然不躲？
　　而下一瞬，一道蓝影突现。郑允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刀风偏离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这才意识到有第三个人的出现。来者剑气逼人，疾如闪电，他连忙变换招式，却没想到内力刚刚运至一半，就被剑尖直指了咽喉。

　　仅仅，一招。
　　胜负已分。

　　就……这么简单？
　　难道，自己就要折在这里？
　　被长剑指了咽喉的郑允浩低着头，乌黑的靴子镶着金线，一看就是上好的手艺；而重要的，短靴之上是湛蓝的长衫下摆。
　　金在中啊。
　　可他没脸看他。
　　蓄意刺杀一家之主……不，朴家未来之主，这罪责有多大，即使是初入江湖小的毛头也明白。郑允浩咬了咬牙，认命般地闭上眼。
　　可惜么？
　　大好的年华，开场就要落败？
　　郑允浩甚至都要安慰自己说十八……十七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然而料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取而代之是一声低笑，接着清越的声音响起，那是他这一生都奉为最最动听的声音。
　　“有天呐，这是你新送我的礼物么？”
　　……
　　有天？
　　这么说眼前这人……不是朴有天？
　　郑允浩发现自己抓到了重点，惊得差点忘了还有剑指着自己的喉咙，抬起头，随即跌入一双比天池还要明澈的眸子里。
　　如剑的长眉，如水的眼波，乌丝玉冠，白衣翩然。一双美目蕴着盈盈的笑意，正颇有兴趣地望着他。
　　那眸子，如隔千山万水向他望来。
　　被这样一双美目注视着……可想而知，郑允浩的脸烫已经得可以煎荷包蛋了。
　　“在中哥说哪的话，”一个温润的声音从室内响起，随即走出一个白衣华服的美公子，乌丝束金冠，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是我疏忽了，无意放了一只小鸟进来。”
　　……
　　在中？
　　金在中？
　　不是吧……他……郑允浩看看悠哉悠哉走出来的朴有天，再看看让他已经让他两度心跳失控的白衣……美男……
　　他居然……差点杀了金在中？！
　　金在中啊！
　　他！的！偶！像！
　　天知道郑允浩有多崇拜金在中——幼时在外求学、十五岁回归本家，十六岁便从父亲手中接下家主之位，却在短短的五年中便让曾经一度趋向衰落的金家重振家风，虽说家族人员年渐减少，可金家却反而越发强盛起来，直至近两年竟一跃跻身江湖四大世家之一，与排在首位的朴家齐名。不管外界怎么说这个人精于心计，但有一点众人却没法否认——金在中势大而不骄纵，才高却不自视清高，为人谦恭有礼、举止优雅大方，又端得是一副好相貌，是以江湖人多誉之为真正的正人君子，也有无数少年视他为偶像。
　　而郑允浩，恰恰就是这茫茫粉丝大军中的一个。
　　……
　　想到自己居然认错了人——郑允浩碍于喉咙前的利剑没法再次低头，只得羞愧地别过脸去。
　　真是……太丢人了。

　　“是吗，不过这小鸟倒是烈性得很呢，”金在中似笑非笑地望着走下台阶的朴有天，“我想着要是给俊秀活动筋骨，怎么也得你亲自来呀。”
　　“在中哥高估我了，我一直是俊秀的手下败将啊。”
　　“是吗，我觉得论虚伪你可比俊秀厉害的多呀。”
　　……
　　“在中哥是要亲自审问这小刺客吗？”朴有天没有理会金在中的挖苦，闲闲瞟了允浩一眼，“其实这种毛头小子也不必劳您大驾，交给小弟也未尝不可，不知在中哥意下如何？”
　　毛头小子愤愤地瞪了回去。
　　“我意下嘛……”金在中看了一眼郑允浩，发现后者正目光炯炯盯着他瞧。
　　“小兄弟今日特意来此……是有话想对在下说么？”
　　金在中的目光甫一投来，郑允浩刚刚恢复的心跳又立刻变得不安定起来——这世上居然有这么美的人啊。
　　这一紧张，本来就笨的舌头直接缠成了蝴蝶结。
　　“我……你……”
　　“你……”
　　金在中示意，蓝衣青年的宝剑瞬间收回鞘中。
　　“嗯，你说。”
　　“你……你是金在中吗？”
　　金在中大概没想到郑允浩压根不认识自己，闻言有些意外。
　　“唔，正是在下。”
　　“就……就是江湖上传说的那个金……金家家主金在中？”
　　“如假包换，”金在中歪着头，“难道还有另一个人正巧与在下同名吗？”
　　“啊……没……没有……我……你……”
　　再怎么早熟，郑允浩终究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见到偶像的少年就像怀春已久的少女好不容易见到了仰慕已久的公子，允浩紧张得要命，居然活生生地忘了自己今天到这儿是来干嘛，想好要说的话更是全都遗忘殆尽，红着脸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嚯，这不知道的不以为他是来参加粉丝见面会的。
　　“我……”
　　“你想说什么？”鼓励的眼神。
　　“让我跟着你吧！”
　　话一出口，不说金在中，连朴有天都有那么片刻的恍神。
　　“跟着我做什么？”
　　“跟着在下会有什么好处吗？在下不才，手中无钱无权，只得一些风月之俗自娱自乐……嗯，其实你不如跟着朴二公子，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还每天……”
　　金在中突然顿了顿，看着朴有天笑得意味深长。
　　“什么？”
　　“有美人环抱。”
　　“在中哥你……”有天无语。
　　“我、我才不要跟着他！”
　　正琢磨着怎么反驳金在中、并挽回自己在蓝衣青年——也就是金俊秀心中形象的朴有天没想到郑允浩会抢白自己。这再一次偶像的力量显然是至高无上的。金在中完全没有对待一个“杀手”应有的防备，反倒态度温和令人如沐春风。允浩觉得这是金在中相信他的表现，否则至少也该檄了他的械以备不测。即便事实是因为在场的三位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但这件事郑小浩当然是不知道的。一心认为自己得到了偶像认可的郑小浩同学非常开心，金在中在他心里的形象也更加高大起来，那涨速堪比如意金箍棒从花果山顶到了天宫，险些把玉帝老儿戳成向日葵。
　　允浩已经在心里把自己划为了金在中的小跟班，不管金在中本人是否同意……一定会同意的吧，会同意的吧……
　　同意的吧……
　　意的吧……
　　的吧……
　　吧……
　　……
　　综上所述，花粉郑小浩身为金在中的臆想（划掉）小跟班，显然就不能跟着朴有天了。
　　“为什么？本公子有那么差么？”朴有天郁闷，怎么刚刚还眼冒金光看着金在中的孩子，转眼看他就变成眼冒凶光了呢？
　　郑小少侠恶狠狠地瞪着一双丹凤眼，恨不得发射动感光波帮朴有天进化成筛子。
　　跟着他？就这种恶人？我……我呸！
　　“你……你身为白道世家公子不理家事商业不思行侠仗义，每天游手好闲拈花惹草、又勾结魔教中人结党营私行那见不得光的勾当，你……你……你这样的人就该……就该……”太好的教养让郑愤青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诅咒那“万恶的朴有天”，一口气憋得满脸通红，结果就听得金在中接茬：
　　“就该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最起码也得吊起来打一顿才能解恨。”
　　……
　　苍天呐，说好的温文尔雅呢？
　　“俊秀啊，你可得给我评评理。”
　　朴有天哭丧着脸去拽金俊秀的衣袖，蓝衣的冷面高手只是酷酷地斜眼一瞥，然后沙哑极有魅力地道：
　　“主人说得没错。”

　　朴二，卒。
　　……
　　“嗯，二公子，”金在中忍笑，“出门数月你可有想念俊秀啊？”想念俊秀的冷气啊？
　　朴有天无语凝噎。
　　郑小浩不明就里。
　　金俊秀……依然是冷面高手。
　　……
　　允浩看着被打击得去角落里开始一坨一坨种蘑菇的朴有天，小少年一脸纯然正直，脑内小剧场却已经单片循环着自己有朝一日武艺有成，拿着……菜刀把朴有天垛成一块一块的样子。
　　菜刀喂！
　　多牛叉！
　　想当年师娘就是这么举着菜刀追杀师父的！
　　郑小浩心里砍得欢快，好久才意识到金在中还在边上，这会儿似乎还正看着他……意识到金在中的视线，小郑童鞋一个激灵，那一身的正气立马散成了浮云，并且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天到底闯了多大的祸。
　　眼看风华绝代的金偶像就要转身离开，允浩这边一急，一句话憋得又是满脸通红。
　　“金……金……”
　　“你叫我金金？”
　　金在中挑眉。
　　“这世上姓金叫金的人那么多，我知你是在叫谁？”
　　姓金叫金？有天抖了抖。
　　“我……我今天是来杀朴有天的！”
　　“唔，这个在下知道。”
　　他知道？
　　允浩很高兴。
　　“金……我……让我跟着你吧。”
　　“你跟着我？”金在中重复。
　　“嗯嗯。”
　　“我为什么要收你？”江湖上想跟着我的并不少。
　　“……”
　　“再说，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
　　他能做什么？
　　他武功不及金俊秀厨艺不到专业级文采只算一般般……
　　难道要他大材小用去当丫鬟老妈子了？
　　——这个想法在后来郑允浩认识了金宅大丫鬟和第一号老妈子之后立刻打消了，因为事实证明：给牛人打工，那无论做什么都需要实力的！
　　然而他现在就想跟着这牛人。
　　……
　　金在中无语。
　　“那你……叫什么名字？”
　　那天，郑允浩只记得三月清风拂面，而那人的声音却比春风更清更柔。
　　那天，明媚的阳光映蓝了万里晴空，白衣青年盈盈而立，纤尘不染，飘飘若仙；眸光盈盈，朱唇轻启。
　　他一句话解了他的杀身之祸，他一眼看尽他心里。
　　不知是谁说过，十七岁的心动，开出最纯然的花朵。
　　后来，郑允浩每每想到这一天，总是不免庆幸，又带着点认命般的无奈，都是后话。那时，他只记得傻傻的少年怔怔地望着那个人，傻傻地告诉他，
　　“……郑允浩。”
　　于是，他成了他的主人。

　　……
　　四月十八日，朴家二公子赠金家随从一名，名曰赔礼，因二位世家公子素来交好，故仅付之一笑，不提；
　　是夜，江南第一世家朴家主宅后山陈出一具无名尸体，死因——咽喉剑伤，一击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