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比一》山有树兮树有枝

56、Chapter 56.

　　最纯粹的，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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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撞见二人世界的两人见到郑父时尚未完全恢复，尤其在中脸颊还透着可疑的粉色。
　　“啧啧，我就跟老朋友说会话，看看你俩。”
　　好嘛，一句回到解放前。
　　两簇丹云，正有变浓变大的趋势。

　　允浩对父亲居然会开口调戏小辈这个事表示无法理解，偷偷瞄了一眼一脸乐呵的自家老爸，老人家盯着羞得满屋子找地缝的在中瞧，饶有兴趣的样子。
　　“爸……”允浩觉得这么沉默下去不是办法，“您让方叔叫我们来是……”
　　“喔……”老郑这才停止调戏儿媳，“叫你们来是想通知你们，我今晚的飞机，回澳洲去接你们妈。”
　　你们妈……
　　在中汗，不过他还是很快恢复了神智。
　　“这么快就走了吗？”在中有些不舍地问。
　　虽说郑父气场惊人，但相处好了还是非常可爱的——自小缺少关爱的在中不得不对这个父亲有那么点敬爱，老人家又健谈，让他不由得又多出几分喜欢来。他偏过头去看了看允浩，后者却保持沉默。
　　在中拿手肘顶了顶允浩，允浩这才不情不愿地开口。
　　“……您几点的飞机？”
　　“晚上七点，还不急，”老郑看了一眼拉着一张臭脸的自家儿子，又看了看水灵灵红扑扑的儿媳妇，突然对允浩感到非常的不爽。
　　“你看看你还不如在中跟我亲，你这儿子我算白养了。”
　　老郑的语气不无怨念，委屈的样子竟透出几分孩童般的可爱来。
　　在中被老郑的样子萌到了，忙挎着“吃醋公公”的手臂哄起老小孩来。
　　“不是啦爸，都是允浩他读书太少不会讲话，我以后一定好好管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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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机场去的路上，方经理负责开车，小两口也跟着车来送老父。
　　允浩看着在中一路欢腾，爸爸长爸爸短地叫个不停。
　　这是……昨天还死活不接受儿媳妇的老爹和大病初愈的他家在中？
　　这幸福来得太快……快得让允浩感到无所适从。他一脸黑丝地听着在中和他那高冷严肃的亲爹扯来扯去，有种做梦般的虚幻感。

　　出来的晚，到机场时已经六点多，马上就要登机了。
　　“爸一路顺风，到时给我们报个平安。”在中体贴地嘱咐着，看着允浩还是僵在那儿没一点表示，又用手肘顶了顶他。
　　“嗯……”老郑原本就是假嗔，这一路上更是被哄得心花怒放。在中的小动作他看在眼里，自家儿子一脸无语的表情让他突然玩心大起，便一本正经地瞪起眼睛。
　　“你小子可好好对我们在中啊，别一天到晚只顾着工作。”
　　允浩只得应着，再次有一种被自家老婆和老爸联手架空的感觉。
　　于是他咕哝道，
　　“怎么弄得好像他才是你亲生儿子似的……”
　　“臭小子还好意思说，在中都知道嘱咐我，你都不知道说句话。”
　　一时全场静默。
　　在中和方经理被老郑这吃醋的一句雷到，憋笑到内伤。
　　郑父说完意识到自己说多，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广播已经在催促登机。
　　他执起在中的手，放到允浩的手里。
　　看着两个孩子，身为父亲的欣慰便写在了脸上。
　　“孩子，跟允浩好好过。”
　　“嗯。”
　　“臭小子，好好对在中。”
　　“……爸您放心。”为什么到了他这儿就这么语气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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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老郑欣慰地拍了拍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你们妈那边我很快就能搞定，她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还有，找段时间，你也跟着在中去见见亲家，先代我问个好，以后再商量时间见面。”
　　“……好好养身体。”
　　他自己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不心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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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郑意识到自己越说越多，低头哂了一下，耳边传来广播又一次催促登机的声音，看看小两口。
　　“爸走了。”
　　“嗯，一路平安。”
　　“爸……慢走。”
　　老郑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别扭的自家儿子，冲送他的三个人扬了扬手掌，脸上是自信而明亮的笑容。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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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最后，郑父依然是那个郑父，不曾感怀神伤。
　　直到最后，也没有人看到老父亲泛红的眼眶，以及那不知是否存在的欣慰的泪水。
　　父亲的背影与脑中童年的记忆重合……今天的相送让允浩又一次想到小时候，不过那时，身边只有家里疼爱他的老管家。

　　坐在回程的车里，在中握着允浩的手问他。
　　“那伯……妈呢？妈不在你身边吗？”
　　“妈也总是忙在公司，后来有了智慧，就更抽不开身了。”
　　即使已经听过郑父讲他们父子这些年的事情，但此时听到允浩亲口说出，即使语气极淡，在中也还是有些心疼。
　　但，看着允浩已经透着暖意的眼神，在中知道他什么也不用说。
　　其实他们父子早已经理解对方了，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而已。
　　而时间……会渐渐治愈这一切的吧。

　　更何况，第一步已经跨出了。
　　在中满足地抱住允浩，把头搁在他肩上。
　　“以后，有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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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父进到头等舱时，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闭目养神。
　　“你真是老了，连上个飞机都这么拖沓。”
　　真是跟当年一样臭屁。
　　“怎么着，我跟儿子媳妇多说两句话，你老小子眼红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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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此乃本作两大巨头——沈父与郑父是也。
　　老哥俩是今天约好了一起飞澳洲；而沈父也便是郑父口中的“老友”——也就是那间房子的主人。
　　“……也不知道是谁赖在别人家不走。”老沈转移话题。
　　“我也没拦着你回家呀？那么大的房子，多你一个又不多。”
　　“……你太吵。”嫌弃。
　　“是你怕看着我家儿媳妇眼红吧。”
　　老沈无语，又扯到这事上来了。
　　“你这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张口闭口都是你家儿媳妇。”
　　“哼哼，嫉妒了吧？有本事让你家昌珉也拐一个回来呀？”
　　郑父这厢得瑟着，不忘观察老友纠结的表情。
　　“你又来……”
　　“唉，起范也实在是个好孩子，要不是有了在中，那是说什么也要拐回我们家的。”
　　“……你这老家伙，别家房子你占了就占了，连别家儿媳妇你也惦记。”
　　诶？
　　儿媳妇？
　　老郑很快抓住了重点，转而一副得逞的样子阴笑起来。
　　“啧啧，都儿媳妇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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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说，前几天我还见那孩子了呢。”老沈叹气。
　　“……他去找你的？”
　　“嗯。”
　　“你叫的？”
　　“哪用我叫？”老沈翻了个白眼，“人家来了二话没说，劈头盖脸就把我训了一顿。”
　　“咦？”
　　老郑头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让老沈更加不爽。
　　“那孩子骂完就让你接走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呃……”郑父赔着笑，“其实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干了什么……”
　　“这世上还有他不敢的事么？”沈父气笑，“看着挺老实内向的一个孩子，结果抢婚、骂人，哪个不是他做的……结果人家还说得头头是道，弄得我一个做父亲的，还不如他关心昌珉。”

　　想想就忍不住气结。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在公司里办公，突然说有人要见他……谁能想到金起范直接找上门来数落他这个父辈的集团会长？
　　而听说是金起范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向他来“投降”的，却没想到人家板着一张小脸张口就开说，也不让他插话，细细数落了他这个“法西斯”的一系列罪状，外加昌珉日渐变差的身体和精神状况……说完撂下一句“您自己的儿子，您好自为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时他被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可人家起范态度不卑不亢，语气彬彬有礼，理由正当充分，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冒犯的话——甚至没有一句不在理，句句都戳到他的痛处，这让他没有任何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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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不管是否占理，被一个后辈说到哑口无言都不会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而事实上，让金起范如此冲动的原因不外乎一个住院的沈昌珉——再冷静的金起范，但凡涉及沈昌珉的问题就不能再冷静，更何况是健康出了大问题……跟着昌珉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的起范，一腔委屈和怒火无处发泄，想到这事的罪魁祸首，起范终于忍无可忍，小宇宙爆发便崩到了老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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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郑偷偷抹了一把汗，幸好他没像老沈那样挤兑他的作家儿媳。
　　他当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因为那天他去找沈父时，正好撞到刚“骂”过人的金起范。老郑猜到这会儿朋友的心情不会好，便也不去触那个楣头，带着晕乎乎的起范回了老友长期不住的家。起范很是恢复了一会才被送回医院，顺便带老郑还探望了病中的昌珉。
　　他转头看了老友一眼，发现他表情并没有到愤怒的地步，便试探着问：
　　“那……你同意了么？”
　　“不同意还能怎么样，”沈父一声长叹，真是儿大不中留。
　　“我还能真把自己儿子逼上绝路，最后跟我断绝父子关系？”
　　“早点有这觉悟多好，”郑父也松了口气，那两个孩子他都见了，再这样下去不知会不会出人命。
　　不回来就让你们在外面无法生存？
　　老郑往对面看了一眼，深深觉得自己实在下不了那个手。
　　“一直就是你这老家伙私底下帮着那混小子，也不知道你是哪边的。”
　　“不帮能行吗？哪有你那么逼着自家孩子的。”
　　“好意思说我，前两天允浩不也跟你闹成那样？”
　　“还不是因为那小子……”
　　郑父一时语塞，话也咽了回去。

　　两个老友沉默着对视一眼，各自笑了。
　　“呵，真是，我跟你争个什么劲儿啊。”
　　“半斤八两。”臭屁的吐槽。
　　“唉，想当年也是因为咱俩太过臭味相投，非要弄什么比试，死活单干不合作，不然年轻时候也不至于那么苦……”
　　“边去，谁跟你臭味相投，要叙旧我可不陪你。”
　　“装啥深沉……都两年没见了，姓沈的你就不能有点耐心？”
　　“一把年纪了……”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没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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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下个月就走啊？”
　　“我不早点去，恐怕那小混蛋敢神不知鬼不觉就把婚礼给办了。”
　　“谁让你一直不同意人俩……”老郑咕哝道，“感情都好到那样了，你还非得坚持什么？”
　　沉默半晌。
　　“其实……是我对不起昌珉他妈。”
　　郑父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沈家夫妻多年异地分居，可怜弟妹一番深情。
　　“……是我对不起她。”
　　当年这就是一场政治婚姻。他不像郑父那样懂感情懂浪漫，只是心知要结婚，便就着商场利益许了这门亲，而这一切也不过因为曾经那个富家小姐一片痴心。
　　可他却长年忙于工作，两人也是聚少离多。
　　原先他从不曾质疑自己的选择，他认为男人原本就应该专于事业，不应拘于小情小爱……他一直相信着自己的判断，直到半年前金起范出现。
　　他原先一直以为，金起范不顾大庭广众去婚礼现场，不过只是为了引起轰动……虽然那两个孩子对彼此的依恋都写在脸上，但他还是不愿让步，因为他相信金起范不会给昌珉幸福。
　　他给两个孩子施以压力，意图让他们感受到现实的残酷，从而认清彼此之间的“距离”。
　　然而他却算错了。
　　压力下的金起范非但没有成为昌珉的负担，反而成了他认真生活的动力，就连工作上也并不少地帮到他……甚至在连沈昌珉都疲惫自弃的时候，成为他精神的支柱。
　　凭沈家的势力想要安排监视轻而易举，而就在那些带回的照片上，沈父却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昌珉，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孩子自五岁以后再未笑得那般纯粹。
　　他从儿子疲惫但却真切的微笑中感受到一种幸福，而这一切的赐予者就是那个长着小小的包子脸、看上去那么不起眼的青年。
　　沈昌珉从没有拘于小情小爱，却反而从这所谓的“小情小爱”中收获了大爱。

　　那是一种对生活的爱，并且因为发自内心，才会呈现出那样美好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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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对沈父来说，就像是一记闷棍打在头上，崩塌了所有陈腐的框架。
　　现实与爱情，就真的那么对立么？
　　你真的相信自己的判断么？那看似理智的判断？
　　即使你有一万个理由，可那却真的那么站得住脚吗？
　　他第一次感到人心的算计，那么无力。
　　“从那以后我就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这么多年……真的欠了他们太多……孩子妈，和三个孩子……”
　　也许，真的像那个孩子说的——他虽活了一把年纪，却不懂感情。

　　一旁的郑父看着老兄弟脸上迷惘而温和的表情，无不欣慰地勾起一抹微笑。
　　“没关系，总算还不晚。”
　　幸好，他们都还有补救的机会。
　　“而且，孩子们比我们强多了。”
　　“……突然就感觉自己老了。”
　　“是啊，该成家的都成家了。”
　　“嗯……只怕两个孩子怪我……还有大女儿……”
　　“放心吧，”老郑无害地笑着，“不会的。”

　　不管亲人之间、朋友之间，还是爱人之间，只要一起相处，误会便是在所难免……但总归难有什么深仇大恨，解开了误会能更加理解，化解了矛盾感情反能增进。
　　“更何况，孩子们都这么好。”

　　孩子们会幸福的。
　　两个老友相视一笑，眉宇间尽是释然。
　　“所以……一定要好好补偿家人。”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