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颜》咸时

3、第三章

　　似乎我的生命里就该有这么个人一般，栾修看起来就像是我的一道光。

　　我很喜欢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味，也喜欢他的眼睛，喜欢他的笑容，喜欢他被我亲过后无所适从的脸红样子，在他身上，我似乎总有找不完的乐子。而栾修则是每次嗔怒过后还会继续对我好，继续守着我，喂我吃药、换药、检查伤口。

　　我总是想着他还是太过善良。

　　我望了望窗外阴沉的天气。我在栾修这里呆了足足一个多月，然而期间也没有一次能见到王爷的机会，或者说，王爷从来就没来过栾修的小医馆。

　　我有些无聊的摘着栾修房间里的芍药花，这段时间来，栾修没少产生想替我把脉的念头，可每次都被我借机躲开了。我知道他是想帮我治好我的口不能言，但我实在是不想让他更多的参与到我的世界里面，他的世界就应该是白色的，没有一丝被污染的痕迹。

　　他和我不同。

　　我是注定要活在黑暗中的，鲜血和黑夜才是我的容身之所。我这一辈子都会被师傅的毒和蛊困着，他要我生即生，要我死即死。我从来都是个卑微的附属品，就像处在沼泽中的豹子，无论多么敏捷，多么用力挣扎，却永远逃脱不了越陷越深的命运。

　　和栾修相处的日子很愉快，却也愉快的差点让我忘记了自己是谁，因什么受伤，因什么才有机会遇见他。

　　手中的芍药花似乎也被我摧毁的差不多了，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把花盆连着花瓣一同藏在了角落里。反正房间里面一共有三盆芍药呢，少一盆栾修也发现不了。

　　我有些侥幸的想着。

　　随后伸了个懒腰，将房门关紧，我便在床上开始打坐。

　　我不知道师傅到底还在我身上下了什么毒，不过通过这几日的打坐来看，我的内力似乎已经大不如前了，这难免也有些令我着急，师傅到底想做什么？没有内力我拿什么在王府保命？

　　第一天打坐的时候我甚至还有一点胆战心惊的，那天蓄满内力后身体内部尖锐的疼痛仿佛就在昨天，实在是令人难以忘怀。但我发现气沉丹田时并没有了那种疼痛，只是身体还有些虚虚浮浮的，浑身使不上什么力气。我用了很久的时间汇集内力，成效似乎微之又微。

　　没有放弃的连续打坐了几日，内力稍稍恢复了一些，然而终究还是不够。我叹了口气，放弃了打坐，一股脑的躺在被子上。这样下去还要在这里多耗上几天啊。

　　“你又在发什么神经？”门被忽的推开了，随后就看到栾修微带着怒气的一张脸。

　　理智告诉我，不能再接近他了。于是我冷着一张脸，站起身，像是没看到他一般从他身边走过，随后脚下微微施力，施展轻功向对面的房顶飞过去。

　　“喂！”他大声对我吼叫着，语气中的不满似乎更上一层。

　　我背对着他，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却又忍不住回头扫了他一眼，那双带着委屈和愤怒的眼睛直直插入了我的心底。

　　蓦的一疼。

　　我回过头，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房顶的最高端。栾修的医馆建在王府的一处较为偏远的地方，哪怕我站在房顶上，也只能看到一些门卫和寥寥几人匆忙的在各个回廊处行走。

　　再远一点的就是王府的主堂。

　　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连带着空气都传来潮湿阴郁的气味。我眯起眼睛像远处望了望，随后脚下再次蓄力，越过一个又一个屋顶，尽量避开主堂的位置，谨慎的在王府的上空大致的走了一圈。

　　再回到栾修的药房时已经是傍晚了。乌云将刚探出头的月亮挡的严严实实。栾修坐在房间里，抱着被我摧毁的芍药花盆，坐在桌前，若有所思。目光看起来有些呆滞。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不喜欢他这种表情。恩……有点像呆在师傅身边的自己……

　　我走到他跟前去，逗弄般的掐了掐他的脸。

　　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随后站起身，抱着花盆向外走。

　　我莫名其妙的拦住了他。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嘛。明明已经想好了，要离他远一点，不要让自己的事情波及到他，可是看到他这样的表情，看到他漠视的看着我，我的心里一阵莫名的发慌，以至于动作大过了理智，直接的拉住了他，靠近他。

　　然而靠的越近越能看到他眼中的怒气，他似乎是忍耐到了极限，重重的甩了我一记耳光。

　　我被他打的一愣，他的话就脱口而出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是不是觉得耍我很有意思？！先是被王爷送到了我的病房里，随后又开始撩拨我的感情！你知不知道我们一族是不允许有个人感情的？！我们家世代行医，心怀要容纳得了天下的伤者、亡者，无论富贵贫瘠，我们都要用同一双眼睛看待，而我们要保持这个样子，就意味着不能够爱上任何人！因为有了爱的人就代表了你的心不再能容纳天下，你的情感就会很容易被那个人左右！

　　在你出现之前，这一切都好好的，我被皇上御赐到襄王府任职，本以为能光耀门楣，安安稳稳的度过我医者的一生……可是，可是为什么你要出现？你让我变得很奇怪你知道吗？”

　　他一字一顿的向我怒吼着，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副表情，在我的印象中，他总是静静的，像午夜开放的昙花一般，美丽而又安祥。我最喜欢的是他脸红的神情，就像是染色的牡丹，嗔怒中又带着一点不甘愿。

　　而此刻的他，脸色也是红红的，不过是因为怒气而涨红。而随后，他像是泄了气一般，语气充满了悲哀，“你知道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眼睛里渐渐的只剩下你的身影，你的每一个动作我都会看在眼里，你看我的时候我会开心，你不理我的时候我会难过……我每天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都会想着等下遇到你你会干嘛？你今天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但是……直到今天我才看出，也许我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你，至少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的那种眼神，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住我的脸。

　　“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呢？你干嘛要招惹我之后又不理我了呢？”

　　我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好看的紧，但不知什么时候眼角蓄满了泪水，红红的，像一只委屈的兔子。我听着他话中的委屈隐忍，心下却是满满的震惊，此刻的他看起来像个不知所措的娃娃，脆弱极了。

　　阴差阳错的，我不想看到他的那种神情，于是替他擦了擦眼泪，随后用力的抱住了他。他亦用力的回抱我。我甚至感受到他眼泪落在我颈部皮肤上时的那种清脆冰凉。

　　哎……要怎么办才好。

　　勘勘将他抱着拍着哄睡着了，他许是累了，眼睛哭的肿肿的，闭起来也能看到肿了一片。也不难看到眼底的青色。他这段时间一直很辛苦啊……我的眉头紧皱着，心里烦闷的很。

　　走出房门在栾修的小药园里走了走。爱吗？我摸摸自己的心脏，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只是……只是太孤单了，看到他对我好，也想着要试着对一个人好一点而已呀……

　　虽然……虽然我也挺喜欢他的，但总觉得和他口中的喜欢又不是一种……

　　我从来没有被人以这种方式表白过，心里慌乱的很，脚下微微施力，不自觉的在王府的上空飞呀飞，边飞边纠结着到底要怎么面对栾修的事情。

　　许是我分心的太严重，以至于我落在了襄王的身旁还丝毫不知。

　　所以当他一只手紧紧的扣住我的咽喉时，我整个人都呆住了。脑海中只剩下血液向上涌动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_(:зゝ∠)_打滚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