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世长歌》忆泉居士

21、密室相谈

　　安歌低垂着眼眸不愿说话，高老太爷看了看安歌笑着说道：“在那个不肖子给我下毒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死亡其实没有那么可怕。比死亡更怕的是面对活着的人，面对那些连鬼都不如的人。”
　　“可您依然想为他们留一条生路。”安歌抬起头，眼中一片苍茫。
　　高老太爷微愣，随即爽朗的大笑:“不愧是清绝公子一手调教出来的，你和你大哥真是像，眼睛都那么毒。”
　　安歌言道:“高爷爷一世英豪，怎会在我一个孩子面前示弱。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高老太爷随即恢复了一脸正色，一身威严尽数寻回。
　　“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我在时，耀昌他们还能收敛些，我若不在了，只怕他们就要开始行动了。这些年他们一直对天子将高家逼到靳州这不毛之地心有不甘，早就算计着要在我死后将高家推向四国中心，再兴高家巅峰。可我知道凭他们这些人的能力，只会被人利用，最后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虽然这些不肖子孙不值得我再为他们做什么了，可我终究放心不下啊。”
　　“您想让我做什么？”安歌平淡的反应更让高老太爷认定安歌是唯一可以救高家的人。当年的清绝怕是还有几分感情用事，如今安歌的冷静深沉却是半点不受影响。
　　“我知道你不会愿意让不安分的高家纳入凌滨阁的势力之内，高家怕是也不会甘心居于你之下，我只求你，未来若是高家有灭门之祸，保住子旭一条命，至少给高家留下一条血脉。”
　　安歌闭着眼睛没有答话，高老太爷见状又说到:“我知道凌滨阁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你若答应我的要求，我将高家……”
　　“不必了。”安歌打断了高老太爷的话，“三年来若不是您的医治，秦嬷嬷或者早就不在了。这些日子您又帮我隐瞒安维清的秘密，我早就该报答您的。”
　　高老太爷闻言，欣慰的笑笑。
　　“其实篦萝也是高家的血脉。”
　　安歌似是不经意的说了一句话，高老太爷却有些怅然。
　　“她，还好吗？”
　　“凌滨阁的顶尖杀手，四国追杀榜上前十名中的唯一女子。您觉得她过的怎样？”
　　“有你照顾她我很放心。”安歌没错过高老太爷眼底的失落和骄傲。只是他还是不愿意承认篦萝吗？
　　“您已经知道当年投毒的并不是篦萝的母亲，为何一直不肯让篦萝回家。”
　　“安歌，你和篦萝相识这么多年应该了解她的性格。若是让她知道自己母亲之事的真相她会怎么做？高家已经注定覆灭了，就不要让自家人再自相残杀了吧。”
　　安歌想了想没有接话。
　　篦萝若是得知一切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她会为母亲报仇杀上从小就被赶出府的高家吗？
　　而高老太爷是怕篦萝回到高家报复，还是，担心她会被卷入高家的命运中？
　　即使认识时间再久，人心，哪有那么容易猜透。
　　高老太爷不想再讨论篦萝的话题，目光转看到安歌的脸感慨道。
　　“当年我和你祖父一起在四国中游历不知何等逍遥风光。到如今高家和安家一同隐世，我高家已是一盘散沙，命途堪忧。而你大哥死后，安家怕是也要不安分了。”
　　“安家的不安分岂是从我大哥死后开始的，若不是他们的不安分我大哥或许也不会死。”安歌冷漠的声音响起，周身的杀气再现。
　　“我早就不是安家的人了。当年坍骨关一事虽是许家将我大哥困在滁州让莱皖有时间布置好大批杀手，可说到底却是安家向莱皖说出了大哥会出现在坍骨关的事实。当他们一心想致我们于死地的时候，有没有在乎过我们是安家的人？”
　　“可孩子，”高老太爷劝诫道，“你终究姓安。”
　　安歌顿了顿，低垂的眼睑挡住了黯然的双眸。“我欠安家的命早就留在坍骨关了，如今的我还需要在乎姓氏吗？若不是为了大哥，我可以不姓安的。”
　　说完，安歌站起了身打算走出去，身后高老太爷又叫住了他。
　　安歌没有回头，眼睛看着前面的石道。“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高老太爷有些无奈的看着安歌挺直的脊背许久，终是叹了口气道:“孩子，别把自己逼的那么紧，太过执着最终伤的还是自己。”
　　“清绝是个好孩子，忧天下苍生，忧四国百姓。只是太过慈善，不得已卷入四国纷争，才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场。”
　　“安歌，爷爷知道你想做什么，也知道拦不住你，但是爷爷必须嘱咐你一句，别太过执着，太过坚持，莫让自己步了你大哥的后尘。”
　　安歌听了高老太爷的话脸色一白，什么也没说，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
　　刚刚走出密室，身后的门就关上了，安歌回头望了一眼知道，高老太爷怕是不会再出来了。左心口处微微有一点酸痛。安歌强忍住痛感，收起脸上的神色。再次变回那个冷色清雅的凌斌阁主。
　　他没有资格哀伤，也没有资格悲痛。一个不该存在的人，一个没有家没有名字的人，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哪里有资格拥有这么美好真挚的情感？
　　他只能活在黑暗中，只能活在阴谋里，只能在死亡和制造死亡中徘徊。
　　安歌打开大门，门口是一众凌滨阁的守卫，以雅南为首，严谨的守护在房子的四周，安静的等着他出来。
　　他们如此信任他，安心将生命交在他的手里。他有什么理由让他们失望？
　　雅南走过来一脸明亮的笑容，妩媚多情，伸手帮安歌整理了一下衣服。
　　“都谈完了吗？”
　　安歌清冷的目光直直望向远方，一脸的坚毅。“明日高家怕是就要变天了。做好准备，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
　　他不是清绝，心里没有那么多百姓苍生，也没有那么多仁慈善良。他只要报仇，不在乎付出什么代价，不在乎牺牲多少人。
　　他是安歌，所以，他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