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世长歌》忆泉居士

15、许嫮之死

　　自从许家覆灭，许显荣登上家主之位，许家却并未像外人预测的那样步步败退，反而凭借狠辣的作风将滁州握得更加牢靠。许家大小姐许嫮却是像人间蒸发一样，从此再无消息。凌滨阁收纳滁州的势力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出一个月已经将滁州全部势力收入囊中。
　　安歌坐在许家花园里看着孟怀瑾派人送来的书信，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专属于孟怀瑾的傲慢和痞气，像孩子般的依赖和想念都在这封信里展露无遗。安歌想起了那个从小就爱缠着他的男孩，拉着他山上山下来回跑，弄得一身脏兮兮被大哥责骂的场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
　　自然信中也提到不少凌滨阁现在的近况。今年接到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凌滨阁也加强了各地的暗桩和护卫。三皇子那边经常派人给孟怀瑾送去一份份的刺杀名单。孟怀瑾自然还抱怨了一通被人当杀手指使还没有酬劳的辛苦和委屈。
　　收好了信，安歌环顾了一圈许家的宅邸，雕廊画栋的华丽大宅，如今却冷清的恍如鬼蜮，几日过去了，安歌仿佛依旧闻得到那日的腥甜的鲜血味道。只有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安歌才会舒服一些，即使那阳光照不进心里，却也能短暂的温暖一下冰冷的血液。
　　算了算时间今日也该动身了，将篦萝唤了进来，吩咐她一直留在滁州打点一切，不必再跟着自己行动。篦萝答了声是就退下了，也不曾问一句原因。身为主事者，安歌清楚的知道手下每一个人故事，却不能总是提及。其实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何必说得那么透彻。毕竟他们和自己一样，有些伤口结了痂，就不要再去碰触了。
　　还未走出院落，安歌就发现了角落里瑟缩着一个身影。瘦弱的整个身体蜷在阴影中，凌乱的头发和破败的衣裙吸引着安歌的视线。那瑟瑟发抖的背影，牵住了安歌的眼睛。
　　当年他是否也是这样恐惧的瑟缩在尸体堆砌的暗影里，也是这样的丑陋狼狈。若不是秦嬷嬷的拼死守护，若不是雅南和怀瑾的全力支持，自己或许早就和大哥一起死在坍骨关了吧。
　　安歌向那道身影走去，脚步很轻很缓慢，很怕会惊了那个身影。轻拍了那女孩的肩膀一下，女孩就像见到幽灵般的恐慌尖叫起来。
　　这女子，是许嫮？！
　　安歌惊住了，错愕了一下连忙拉住起身要跑的女子。换来的却是许嫮更加恐惧的尖叫。
　　“许嫮！许嫮！你还认得我是谁吗？许嫮！你仔细看看我。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看一下，你还认得我吗？”
　　安歌的耐心劝慰下，许嫮渐渐冷静下来，停止了尖叫。双眼却迷茫的像是没了神智。咬着手指，盯着安歌看了许久，呵呵的笑了起来。
　　“清绝公子，你是清绝公子。呵呵，你是清绝公子。”许嫮像是很开心，对着安歌一连念了几遍。突然伸出脏兮兮的手紧紧抱住安歌。
　　“公子救我，有人要杀我！公子救我！”
　　安歌掰了掰许嫮的手却没有掰动，许嫮似乎力量变得很大，紧紧地抱住安歌的腰就是不肯放手。安歌无奈只好放弃去掰她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着。
　　“是谁要杀你，你慢慢的告诉我好不好？”
　　许嫮听了安歌的问题又突然松开双手跳了起来，紧抱住自己的头，蜷在安歌脚下，战栗不止。
　　“那个女人要杀我，那个女人一直在折磨我。她给我喂药，用鞭子抽我，还说要挑我的脚筋。昨天，昨天，她还找...”
　　许嫮说到这神色变得极度狰狞和恐惧，说话声音变得很小，听不清她具体在低喃什么。
　　安歌看到这样得许嫮，又看到那一身破败的衣服和满身满脸的伤痕，心里也就全明白了。想起那日见到的许嫮一脸泪痕质问为何为何不娶她时仍带着的骄傲，如今却是再也看不到半点许家大小姐的影子了。
　　安歌又想起那间为清绝公子密建的祠堂，心头突然感觉闷得难受。
　　时间过了好久，久到许嫮已经倚在安歌脚边睡着。平静安详的睡颜时不时也会出现皱眉，颤抖的情况。一双手将安歌的小腿抱得紧紧的。安歌身上的白袍也被沾染了一块一块的污记。
　　安歌始终不曾说话，也不曾有什么行动，安静的低着头看着许姱睡着，神色却有些清冷。安歌知道这一切都是雅南做的，可是他没办法去责怪她。
　　或者说，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呢？
　　那一年，那个倾城绝色的黄衣女孩带着他在密布箭雨的城门外笨重的举着一具尸体，咬着牙一步一步从死亡的阴影里走出来。如今每一次雅南看着他的脸都会目光迷离笑的灿烂。只是安歌明白，她看到的并不是自己。
　　也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无法忍受另一个女人和她一样的付出，她不会允许有人比自己更爱“他”。
　　低头看向许嫮，却有些困惑。自己想将她留下究竟是对是错？那一间祠堂究竟够不够偿还她的罪孽？
　　安歌伸手覆上许嫮的脖子，他知道只要自己稍稍用力，那纤细的脖颈就能被捏断。又是一条许家的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安歌这次却有些下不了手。看了眼那恬静的睡脸，终是起身将许嫮轻轻放在躺椅上离开了。
　　临走时，安歌唤来了一个灰衣少年。再不曾看过许嫮一眼。
　　“你去给她个解脱吧。”
　　他是安歌，为复仇而生冷清冷血的安歌。他不需要悲悯任何人，因为曾经也不曾有过一人怜悯自己。
　　那少年听从安歌的指示向许嫮走去，手中的绳索渐渐缠上许嫮的脖子。几乎没有挣扎，像是在睡梦中安静的死去。一场噩梦过后，许嫮的眼角泛出眼泪。终于停止了呼吸。
　　临死前的挣扎，自己用生命下的一场赌注，最后还是输了。
　　终究只因为，他是安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