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碎碎念》木木一生

9、灶台

　　木木
　　我家的厨房里，有一方灶台。
　　这灶台是长方体，其中一面留了两个用来放柴火的洞口，上面放了两只直径一米的铁锅。虽然经常刮灰，但是依旧经不住岁月与烈火的双重舔舐，已经通体漆黑，除了轮廓，面目全非。面朝门的那一面，贴了整齐白净的长条形瓷砖，常常擦拭，偶有边角破损，倒也无伤大雅。
　　我十岁那年，我的父母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添水、混泥、砌砖、码齐、刷新，傍晚时分，方合力堆砌好这方灶台。
　　村里的老人有言，不论是新砌的灶台，还是新买的铁锅，都要狠狠地烧一阵，才能长久耐用，护佑全家。所以，我记得那晚，直到夕阳落尽，火烧云遮住半边天的时候，锅里的米才飘出了阵阵香气，令人垂涎三尺。
　　自从有了这方灶台，我们仨的分工变得异常清晰明了。
　　下地干活的事归于父亲，洗菜做饭的事当属母亲，而这添火加柴的事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我的身上。我第一次添柴烧火，因用力过猛，将那灶膛里塞满树枝，结果火没点着，却有滚滚浓烟不走烟囱，另辟蹊径，从灶洞里喷薄而出，把母亲呛得眼泪汪汪，而我自己也灰头土脸，甚是狼狈。母亲一边卷着袖口给我擦着脸颊的灰土，一边细细地告诉我，枯叶引火，树枝不要放太多，太靠近后膛，慢慢来，不着急。果然，再试，真的好了很多。若是父亲扛着锄头回来的较早，那把通红的烧火钳一定会立即移交他主，我定会脚底抹油，见缝开溜。他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边添着柴火，边和灶前的母亲唠着地里的情况，你一言，我一语，一唠好多年。
　　自从有了这方灶台，家里的伙食明显改善了很多。
　　我母亲经常变着花样在灶台上忙活着，春天剪些鲜嫩的地瓜藤，烫热水凉拌最好；夏天摘点地里的西红柿，再从鸡窝里摸两只蛋，炒个西红柿鸡蛋；秋天架子上的南瓜熟了，摘了正好炖成甜甜的南瓜粥；冬天合着新磨的白面，蒸上一锅白白的大馒头，顺便随手在灶膛里丢个玉米或地瓜，必定是我放学归来难得的充饥美味。
　　不光是我们仨吃得好，那圈里的两只猪仔、棚里的一群鸡鸭，皆是粘了这方灶台的福气，个个喂得肚大腰圆、好不惬意。
　　母亲总是笑着说我们太能吃，不论煮些什么，必能被我们爷俩吃个精光。我常常扒着碗里最后一粒，舔着嘴角自豪地说她是世上最会做饭的妈妈。她总是笑着抓起筷子佯装要打我，顺便宠溺地丢下一句，小滑头，不知像谁。眼角余光扫过父亲，他气定神闲地搬个板凳晒着太阳，假装没听见的样子。
　　当然，全年辛勤劳作的母亲也有偶尔生病不舒服的时候，毫无疑问地，父亲自然就成了新的掌勺大厨，没有平时的花样菜色，只此一锅，下煮上炖，或者干脆一锅乱炖，简单省事，也能将我们母女喂得饱饱。不过，真是，滑头。
　　一晃多年，如今回想，往事历历在目。
　　而今，我常年在外求学，难得回家一次。每次回去，却是我在灶台上洗菜做饭，父亲在灶台下添火加柴，两人相顾无言，自顾自地忙着，而母亲，早已去世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