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梦境的尽头》君舞阴阳

4、尽头

　　“阳，快点啦！马上就到了哦！”小玉拉着阳在街上奔跑着。许多人的手上都抱着一个布偶，足有三尺长。这些人当中甚至大都是大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各式各样的布偶就出现在了汴京城里。
　　“小玉，阳自己可以走啦！用不着拉着他啦！”阿吉不满叫道，但小玉并没有理会。
　　“到了！”阳抬起头，但他的眼前却弥漫着一片黑漆漆的烟雾，什么也看不见。“小玉……，”阳叫道，可是小玉已经向黑雾中走去了，一转眼就不见了。阳也只好跟了进去。
　　黑雾消失了，阳的眼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布偶。“哇！好多好漂亮的娃娃啊！”小玉惊呼道。
　　“小姑娘，你想要一个吗？”柜台后面的帘子被掀开了，一个男子走了出来。阳觉得有一种非常讨厌的感觉，到目前为止都没见过的地步。
　　“这些布偶都是哥哥做的吗？做得好像真人哦！”
　　的确，这些布偶跟真人简直一模一样，在夜里一定会认错了。
　　“阳，你也买一个吧！我娘就买了一个给我。我们全家都很喜欢呢！”小玉对阳说道。
　　“哪有男孩子玩布偶的啊？小玉、阿吉，我们走吧！”阳试图劝说他们离开这个地方。
　　“请等一下！”店老板突然说话了。
　　“为什么？你想干什么？”阳警惕地说道，一边拉起小玉和阿吉朝门的方向退去。
　　“不行。你们不能出去。”老板一步跨到了阳的前面，矮下身来拦住他们，“花盆。”
　　“什么……？”但还不等阳问明白，一个花盆从老板的身后掉了下来，离他们只有几步远。
　　“哇！老板和阳一样厉害哦！居然可以知道花盆会掉下来。”小玉脱口而出道。
　　“没拿回事，我只是……”阳试图辩解道。
　　“ 小阳只是说中会下雨而已吧！”富生不满地说道，“那样只会让人心里发毛不是吗？”
　　“你说什么！掉了的发簪也是一样，是在小阳告诉我的地方找到的。还有后来——”
　　“那个，等一下！你们两个……，”阳只能发出无力的辩解。
　　“那只会让人觉得心里发毛啦！发簪也一样，搞不好是阳偷了藏起来的也说不一定！”
　　阳愣住了，阿吉……
　　“这种行为是不好的哦！”老板发话了，他的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晴明。”
　　“咦？是那个晴明吗？那个很厉害的晴明大人？”阿吉诧异地叫道，“如果是晴明大人的话，那能做出这么逼真的人偶也不奇怪了。晴明大人当然也会知道花盆会掉下来。”
　　“呵呵……”老板没有回答阿吉的话，但他伸出手指放在嘴唇上作了个噤声的动作。但效果似乎比正面回答更显著了。阿吉立刻抓着一个布偶说道：“我要这个布偶。”
　　老伴从货架上拿下那个布偶看了看说道：“这个布偶有点坏了，你晚上再来那个新的吧！”
　　“那好吧！晴明大人，我晚上再来哦！”
　　他们一行人从那店铺里走了出来，阳的忐忑不安被好奇给取代了。“阿吉，你刚才说的晴明大人是谁啊？”
　　“阳也有不知道的啊？那我就告诉你吧！”阿吉似乎特别高兴，“晴明大人是替皇上驱魔问卜的御用阴阳师哦！很少有人见过他，因为他很久都没有露过面了，甚至有人说他已经死了呢！”
　　“阳！”狄华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
　　阿吉看了来人一眼大叫了起来，“哇——是荻华哥，窝囊废荻华哥！”
　　“你们哪！好大的胆子！”荻华出声恐吓。
　　“哥哥，你怎么会在这？”
　　“我刚好在这附近办事嘛！”
　　“就荻华哥的情况来说，只是到处鬼混而已吧！大白天开始就这样——”阿吉用一副很知道的口气说道。
　　荻华并不恼怒，他将阳抱起，“哈哈——人各有志啊！每个人生来都不一样。”
　　“再见，小阳。明天见哦！”小玉挥手向阳告别。
　　“谁要和你这种让人心里发毛的家伙一起玩啊！不要再来了——！”阿吉冲阳做了个鬼脸。
　　“你不能放在心上哦，小阳，我绝对会教训阿吉的。”小玉追着阿吉跑远了。
　　一股黑色的气慢慢凝聚起来，凝聚成几只小鬼。阳在荻华的肩上对着小鬼吹了一口气，黑色的气连带着小鬼霎时间灰飞烟灭。“对那样的小鬼来说，你的呼吸比飓风更有效呢！你还真亲切，不是被骂得很惨吗？”
　　“嗯？”阳愣了一下但随即明白过来，“没办法呀，阿吉喜欢小玉嘛！而且，其实他呀，不是个坏家伙。我比阿吉所想的还要让人心里发毛这点也是真的，完全不在意的哥哥才是有点奇怪呢！”
　　“因为我是哥哥呀！像这样，人那一边对于这一点完全没有改观。实际上那家伙有多嫉妒你，你不可能看不见那片黑暗吧！”
　　“哥哥有时候会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今年才八岁呀，不要突然变那么多啦！”
　　“啊啊，说的也是。”
　　“只要照到阳光，所有的东西都会产生阴影一样。明亮的地方一定会有黑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人的影子是最好要眼不见为净的东西。可是你却全都看得见，让一切晴朗——变得明亮！对人来说，那是难以忍受的恐怖。你是太强烈的光芒，是太阳的——阳。”荻华抱着阳澹定地说道。
　　“哥哥说的话，我不太懂。可是我很喜欢我的名字。寅哥替我取的，我的、名字！”阳的脸上浮起了灿烂而自豪的笑容。
　　恍然间，荻华想起了另一句话：“我很中意，你所取的这个好听的名字——”他忍不住微笑着嘀咕道：“个性真差啊！其实分明什么都不记得了！”
　　“哥哥，你说什么？”
　　“什么事都没有，我是在自言自语。”荻华收敛了满眼的笑意，“我要把你放下来了哟！”
　　“虽然我可能很奇怪，不过哥哥却怪到家了。”阳自顾自地点点头以示肯定。
　　“还说，这家伙！”
　　“啊，对了，说到怪，我看见那些布偶有一种非常……讨厌的感觉。到目前为止我都没见过的地步。”
　　“别去理那家伙！阳！那个跟刚刚的小鬼是不同的，是现在的你无法对付的很角色。不要出手，知道吗？”荻华慎重地警告阳。
　　“嗯……知道了。”
　　诡异的人偶悬浮在空中。眼神呆滞而空洞，嘴角却挂着鬼魅般的笑容，显得抵忽的诡异。它的新猎物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人偶开口了，声音竟是缥缈的极具诱惑力，“我知道哟！你无法不去喜欢的女孩，你一只注视着的女孩。可是那个女孩不在乎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哪，你有想要除掉的人吧？说出来听听，我会实现你的愿望。把妨碍你的人除掉的力量，就由我——伟大的晴明来给你。”
　　夜深了，又只剩阳一个人在家。“阳——”小玉满脸泪痕地来到了阳的家里，阳隐隐有一种不详的感觉。
　　“小玉，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娘不要我了。呜呜……”
　　“你冷静一点，慢慢说，”阳很诧异。
　　“他们都喜欢那个布偶，他们不喜欢我了。他们说布偶才是他们的女儿，然后把我赶了出来。”
　　“果然又古怪，最近这种事发生了很多。糟了！那个人不是约阿吉晚上去吗？小玉，你呆在这里别乱走哦！”
　　阳跑出家门，他抬起头看向戏院的方向，那上空浓厚的黑云徘徊不散。他向那个方向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哥哥不让自己管这件事的，而且白天阿吉对自己的态度……可是阿吉他的本性并不坏呀！他是自己仅有的玩伴啊！“我该怎么办才好呢？”管不了这么多了！
　　阳一路小跑到了戏院里，店里早已没有一个人。冷冷的气息让阳感到彻骨的冰凉，从未有过如此的害怕！“黑色的……黑色的东西你在吧！我知道。把阿吉……把阿吉还来！”
　　“阳，怎么，这不是阳吗？干嘛那么大声啊？”阿吉一脸笑意地从后院走了出来。
　　“阿吉？”
　　阿吉仍旧笑嘻嘻的，但脸上的笑容僵硬，显得分外诡异：“你来得正好，我现在正好要到你家去呢！我正好——想要除掉你呢！”
　　阳惊得后退了一步，阿吉的手、身体渐渐崩裂开来，露出一大团一大团的破布、棉絮。脑袋渐渐地变成粗糙地木偶，断裂的四肢被丝线吊着连接起来，“晴明大人给了我力量。下雨的话我会马上知道，小玉掉了东西我也会立刻找到。所以，已经不需要你了，阳！”
　　阳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着自己的手腕，他低下头看见了自人偶身后发出的线，正慢慢缠绕自己的四肢，无法动弹。“我能看见，在身后，操纵人偶阿吉的你。现身吧！”喊出最后一句话的阳浑身放射出金色的光芒，源源不断涌出的力量像罡风一般扬起他的衣襟猎猎作响。阳的眼神因愤怒而凌厉！体内不安地涌动的力量让他不再害怕。
　　“好强……好强的光，从体□□出，闪闪发亮。简直就像全身都是黄金似的！”黑暗中的人偶咯咯地笑着现身了，但似乎并不畏惧那已经满得外溢的力量。
　　“让阿吉恢复原状！”阳厉声叫道。
　　“咯咯……别说傻话了，是那家伙自己说想要力量。说想把你消灭掉，是他自己伸出手来的。”
　　阳低下头愣住了，是吗？这样啊！阿吉很讨厌我吗？可是——“就算那样也不行！阿吉不能变成人偶！让他恢复原状，让阿吉恢复原状！”
　　“咯咯……在这么漂亮的黄金人偶面前，我已经不想要那种破烂东西了。成为我的人偶吧！黄金的孩子！大家都讨厌你,不是吗？没有人喜欢你。如果变成人偶的话,我会好好疼爱你哟！什么都不用担心,因为我是晴明！”
　　阳在人偶的声音中浑身乏力,眼睛累得睁不开了，只觉得轻飘飘的，似乎要飞起来了。
　　“就算是开玩笑,肮脏的小人物也不准自称那个名字，”荻华抱起几乎晕厥的阳睥昵地说道,“那个名字我给的,这个世上就只有这家伙一个人。”
　　“……哥哥？”我终于又听见了那种不惊轻尘、洞穿一切的声音。我认得这个声音,在那白茫茫的世界里,在那个梦中。那个人对我说,我给你名字吧,晴朗明亮之人,那个名字是——晴明！就这么称呼你吧,安倍家的童子！
　　我终于记起来了，那个好听的名字，那个原来终是属于我的名字。那个名字是——晴明，安倍晴明！
　　“我很中意,你给我的这个好听的名字，——道满。”阳微笑着沉沉地睡了过去。
　　阿吉安然地回到了家人身边。“你这个笨蛋！荻华一拳砸在了阳的后脑勺上。”
　　“好痛！干嘛啦！哥哥！”
　　“我说过要你不要插手吧！为什么不听哥哥的话呢？”
　　“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救他。”
　　“无论如何都想救,就算要变成人偶,也想救杀你的家伙？”阳低下头没有答话。
　　荻华挠了挠头,他无法理解,“回去了,走吧！”
　　“我问你,哥哥……”
　　“什么事？”
　　“那个……我在被人偶妖怪攻击之后,叫了……哥哥……。可是,那不是哥哥的名字。现在我已经……想不起来了。我……是在叫谁呢？”
　　“我不知道啊,”荻华淡淡地答道,但他的嘴角浮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