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洲]一生催雪一世阑珊》南雪歌

19、故国

　　莫晚夜把下巴压在车窗沿上，越往南去，温度越暖和。从沧落出发的时候，沿路的风景是一片萧索，漫眼的枯黄之中只有那一丁点的新绿告诉人们春日将近。而走至紫塞郡与云渊郡交汇之处，放眼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惹得人挪不开眼。
　　皇甫追一身白衣，孑孑一人骑在马上，如墨的发丝披散在背后，背脊修长挺拔，一柄长剑被雪白的剑鞘包裹，修长的手指摩挲在剑鞘上，莫晚夜将脑袋伸出窗外，看着皇甫追驾马踏碎遍地的繁华，不由得撇了撇嘴。
　　“真好啊……”莫晚夜感叹了一句。
　　此时车帘已经被莫晚夜下令挑起，凌菱倚在马车门边，同样望着皇甫追的背影，忽然听见莫晚夜一声感叹，凌菱回过神，问道：“郡主为何感叹？”
　　莫晚夜笑了笑：“我也想下去骑马，已经在马车里呆了许久了。”
　　“那我陪郡主一起可好？”
　　莫晚夜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天旭不放心莫晚夜一人出门，让凌菱陪着她，那她就让凌菱陪着她，相比皇甫追也不会再以车厢外寒冷为借口阻止莫晚夜驾马而行了吧。
　　“好呀！”莫晚夜立刻站了起来，拉着凌菱的手，两人一齐跃下了马车。正在驾马的车夫见莫晚夜和凌菱连招呼也不打就这么跳下车来，被唬了一跳，连忙拉住了马缰，刚想喊住两人，两个女子就已经跑开了数步。
　　“皇甫大人，郡主跳下了马车！”车夫只得求助皇甫追。
　　车夫的声音刚传到皇甫追耳中，皇甫追就已带马拦住了莫晚夜与凌菱。莫晚夜昂着头，对皇甫追露出一个祈求的笑容来：“师父，有凌姐姐陪着我呢，你就让我们骑一会儿马吧。”
　　皇甫追的目光在凌菱身上一扫，凌菱心头一跳，她从未见过皇甫追对自己会有责备的眼神，皇甫追也从未给过她这样的眼神，但这个眼神的意思不言而喻。凌菱心中苦笑，她想辩解，不是她要拉着莫晚夜从马车上跳下来的，但是皇甫追的眼神告诉凌菱，解释无用。
　　“师父，是我拉凌姐姐一起的，你别怪凌姐姐好不好？”莫晚夜与皇甫追认识十年了，虽然皇甫追为人总是淡漠疏离，但是莫晚夜过了半年就清楚了皇甫追的脾性，他是真把莫晚夜当做自己的亲徒弟，把一身武学倾囊相授，毫无保留。所以莫晚夜只要恳求，只要不过分逾矩，皇甫追都会同意。
　　皇甫追冰冷的眼神从凌菱身上收了回去，他抬头看着前方不远的高墙，犹豫了一会，点点头：“到云渊郡城墙下郡主就回到车上。”
　　“好！”莫晚夜兴高采烈地答应了。
　　皇甫追让随行侍卫牵来了两匹骏马，自己跟在莫晚夜与凌菱的身后护卫着。半年前南浔国叛乱，虽被天奕镇压，但局势依然不稳。然而南浔国的局势，早已不安稳了二十多年。那时天芙大长公主在位，帝都无暇顾及南浔国，如今天旭坐稳了皇位，南浔国成为天旭第一个要拔除的钉子，而天奕恰到好处地提出了要在此时前往南浔，听说天奕一南浔就以雷霆手腕斩杀了世乐派往南浔的数十名官员，并选任原南浔风氏皇族中的子嗣风麒为南浔国的藩主，以慰原南浔国人之心。自风麒被立为藩主至今，南浔国再未发生一起叛乱之事。
　　皇甫追轻抖马缰，往莫晚夜那方走近了些。南浔国，也是莫晚夜的故乡，她的父亲莫远尘自从云渊而来。

　　青玄挥手让侍女将茶盏放在一旁，温雅高华的人一瞬间将这些气质都收敛住，他的脸色不霁，与他对坐的人仍然挂着那一抹肆无忌惮的笑容，捧起了刚温好的茶。
　　“如今我还未接任沉沧之主位，见到副主当行跪礼。”天奕抿了口茶，“然而，我乃天姓皇子，你却是青龙王世子，按照明面上的身份与规矩，应该你叩见我。”他抬眼看着对面沉着脸的青玄，这位青龙王世子总是要坏他的好事。
　　“青龙王一脉只跪天地君亲师，怎会跪叛逆之人？”青玄冷笑，在别人眼里，天奕打压世乐官员，扶持风麒成为南浔藩主，这一番作为稳住了南浔乱政，然而，青玄心里明白，天奕的目的不过是控制风麒，从而控制住南浔，自此，他就能够借风麒的手去与帝都沧落相搏。
　　一直笑意盎然的人挑了下眉毛，搁下喝完的茶杯，命侍女再沏一杯，接着道：“世子莫要冤枉本王，本王自来南浔后，叛乱即平，民心安稳，何来叛乱一说？”
　　“真是如此么？”一贯沉稳的青玄语气里带着喷涌而出的怒意，天奕跟沉沧之主学得最精妙的就是将所有的马脚都藏得很深。
　　“不然呢？”天奕端起蓄满了茶水的茶杯，问道。
　　与天奕说话，休想轻易地从他口中挖出自己想要的信息。天奕的目的在青玄看来昭然若揭，但在别人的眼里，天奕是深明大义的靖武王，是真正肯为南浔国人出力的世乐皇子。就算在世乐的朝野之中，这位皇子在南浔的作为也颇得诸多老臣子们的肯定。不过因为其乃庶出，又不得天旭宠爱，早早封王开府，看似对储位毫无威胁，所以重华宫众人甚至是在天旭的眼中，天奕就是一位怜惜百姓，顾及国祚的亲王。
　　“靖武王在炎崆琉璃坊投注了大笔银两，这一笔帐，靖武王该如何向陛下禀报？”青玄决定釜底抽薪。
　　天奕依然淡淡地笑着，他不徐不缓地说道：“炎崆琉璃坊？那不过是制造赏物器具之处，作为亲王，我难道投入一些买卖，也犯法了不成？”
　　青玄嗤笑：“炎崆琉璃坊到底是做什么的，你以为陛下不清楚？”
　　“陛下清楚，陛下知道，那又如何？”天奕蓦地放下了手中的白瓷杯，冷笑，“为世乐铸造兵器，配给军队，装备三军，这等好事，世子觉得陛下会推拒么？”
　　青玄明白了，自己抓在手中的这个把柄根本没有任何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