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洲]一生催雪一世阑珊》南雪歌

17、错过

　　每一个离开莫晚夜身边的人都会对她说“好好照顾自己”，莫晚夜听多了，也就麻木了。
　　沧落城门的官道被车辙压了一道又一道雪痕，青玄裹着一件青色的大氅，手捏着马缰，温文尔雅的高贵青年目光紧紧地定在陪着莫晚夜往回走的白衣男子身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如若天旭真的将莫晚夜嫁予皇甫追，那该怎么办？

　　凌菱坐在妆奁前，看着铜镜里艳丽的容颜，用螺子黛轻轻勾勒自己的眉角，她十七岁嫁给了四十岁的郎烈，如今十年过去了，凌菱的容颜未有些许改变，只是眉宇间有一抹沉静，眼神中有一抹认命。
　　凌菱不喜欢世乐人喜爱的冥凝花，她觉得冥凝花太过幽怨与哀愁，她喜欢白泽国的霜棠花，每到秋日就开得簇簇雪白，香味淡远悠长，霜棠不艳丽，不幽婉，霜棠最出众的是淡漠与萧索。凌菱喜欢霜棠，还因为白泽的柔迦公主最喜爱霜棠花，听说那位与挚爱的人相见却不能相守的白泽尊贵的公主，在青龙王府的院子里种了一片霜棠花，每当她的爱人前往青龙王府，入目一片雪白簇簇的霜棠花，就让柔迦公主的爱人，世乐的太傅顾允执，将死命压在心底的感情掘了出来。
　　“夫人，将军让人传话回来，今日陛下设宴，邀将军及夫人同去。”有婢女在门外禀报，打断了凌菱的思绪。
　　凌菱捏着螺子黛地手一松，一道浅浅的痕迹自眉角边留下，凌菱叹息着将螺子黛丢在妆奁上，用手帕将眉角擦了干净，今日这妆她是怎么也画不好看了。
　　“就将军与我一起去么？”凌菱看了眼镜中的自己，皎然明艳的面容，赛过了重华宫内的每一个妃子，连世乐的大将军都对凌菱的美貌爱得无法自拔，然而世乐皇宫中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却对凌菱并不感兴趣。
　　婢女恭敬地回道：“陛下还邀了皇甫将军。”
　　凌菱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过来，这场宴会实则是郎烈起的意。郎烈早晚要让皇甫追娶了莫晚夜，如今青玄离开沧落，莫晚夜对新太子并不满意，此时正是郎烈出击的好时机。如果事成，离郎烈的目的又进了一步。看似是郎烈将取得最大的好处，凌菱的心却揪得紧。她不爱郎烈，她得心里从始至终只能装的下一个人，那就是她的师兄，也是青梅竹马——皇甫追。

　　雪落尽后，冬日绽放的梅花也一朵朵如云盛开，层层叠叠地，团团簇簇，重华宫内暗香浮动。
　　莫晚夜端坐在毡席上，与她对面而坐的是大将军郎烈，郎烈的身边坐着他的夫人凌菱，莫晚夜的身边坐着的是她的师父皇甫追。
　　天旭放下酒杯，目光在皇甫追身上一扫，身着白衣的男子眼神总是淡淡的，若即若离，就像皇甫追身后窗外开的梅花，在白皑皑的雪中能让人一眼瞧见，清冷的香气却幽幽的徘徊在鼻尖。
　　天旭的目光又转向了莫晚夜，这个女孩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也愈发与她的母亲相像，但她唇角边含着的一抹浅笑，让天旭莫名地不悦，这一抹浅笑与莫远尘一模一样。天旭第一次见到莫远尘的时候，莫远尘站在一群贵族少女中间，一柄玉制折扇在胸前摇啊摇，时不时会对少女们勾唇一笑，十足的纨绔公子模样，若非那张出尘俊逸的脸，莫远尘绝对讨不得多少少女的欢心。就是这样一个看似用情不深的男子，成为了穆璇的夫婿，自莫远尘娶了穆璇之后，这位京城有名的“翩尘公子”收敛起了他的浪荡，竟然一心一意地对待妻子，纵然重华宫内谣言四起，莫远尘也毫不在意，直到穆璇因为生下莫晚夜难产而死，莫远尘瞬间变了个人，形容枯槁，终日买醉，如此三年，莫远尘有一日醉酒后被一群地痞抢了银子，在争斗中被人打破了头，一病不起，三日后身亡。天芙大长公主同情莫晚夜，将莫晚夜带入宫中抚养。
　　“郎将军的提议也好，不过郎将军可有好的人选？”天旭问道。
　　郎烈坐直了身子，恭敬地回道：“微臣的义弟皇甫追曾在南浔待过一段时日。”说着，郎烈向皇甫追点了下头。
　　莫晚夜正用筷子夹起了一块鱼肉，听见郎烈的话，莫晚夜转头看了一眼身边静默不语的男人，眼中有疑惑。又是南浔，为什么最近她身边的人都要去南浔。南浔不是已经派了天奕和青玄去了么，还要皇甫追去，这又是为何？
　　“皇甫爱卿觉得如何？”天旭问。
　　皇甫追拂了一下衣角，站起身来，对天旭拱手做礼道：“臣愿往。”
　　“可还要什么人跟你去？”天旭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又转向了拿着筷子一脸疑惑的莫晚夜身上。
　　莫晚夜注意到天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对着天旭咧嘴一笑。天旭这话问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今日这场晚夜天旭为何而开，莫晚夜也算知道了。只是，天旭是否知道皇甫追的心里只有一个人？
　　“皇帝伯伯，晚夜想去。”不论自己愿不愿，想不想去，终究是要去的。与其让天旭下旨，不如莫晚夜自己去吧，她的确想去南浔，天奕不是也在南浔么。
　　天旭听得莫晚夜的答案，哈哈大笑起来，莫晚夜冰雪聪明，一点就通。“晚夜是想出去走走了？”
　　莫晚夜莞尔一笑：“是呀，听闻南浔国终年温暖如春，百花萦绕，晚夜早想去看一看。”
　　天旭点头：“的确，当年元始帝南征之时也说南浔国景色宜人，不许军队随意破坏，如今四海靖平，南浔更是景色绝佳，朕也曾想前往一览。”天旭话锋一转，“虽然皇甫爱卿是你师父，但男女毕竟授受不亲，晚夜不如再寻一位女子与你同去如何？”
　　莫晚夜心里欢喜得紧，她正想向天旭求多带一人同去，于是莫晚夜道：“听闻将军夫人是南浔人，不如让将军夫人陪我去如何？”
　　莫晚夜话音刚落，凌菱蓦地抬头看着莫晚夜，见对面的女子冲自己挤了挤眼，露出古灵精怪的笑容，凌菱也微微弯起唇角，向莫晚夜颔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