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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42

      一场春雨后,水面如明镜,倒映着天空,横跨其上的道路宛如架在空中一般,浑然天成。
      坐在后排的周雪桐看着窗外的湖景,不禁轻吟:水如一匹练,此地即平天。。。名不虚传哪。
      文旅局的小何见周记者陶醉于美景,笑着说,“自从高层宣传我们后,各地游客慕名而来,我们这座小城真是应接不暇。这不,省艺术节,第一次在我们这儿办,过去谁敢想啊。还有,就是周大记者莅临指导,把我们局长可高兴坏了,再三叮嘱一定要好好接待您。。。。。。”
      后面的恭维之词,被一阵笑声掩盖,后排坐着几个人,穿着少数民族服饰,说着方言,周雪桐虽也走南闯北,却是半句听不懂。

      她扭头观察,“他们是哪里的剧团?”
      小何拿出手机查看信息,“好像是贵州土家族自治县。。。沿河甘溪县的什么什么。。。村的一个。。。傩戏剧团。”
      傩戏?
      周雪桐做过攻略,作为中国古老的戏种之一,傩戏遍布东西南北,在不同地区,傩戏的表演形式和内容也各有特色,有的注重面具的使用,面具的绘制和雕刻工艺精湛,色彩斑斓,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有的则更注重舞蹈和音乐的结合,其独特的节奏和旋律,能够营造出神秘而庄重的氛围。

      看这个剧团男女老少都有,年龄跨度不小,也不知属于哪一种形式。

      她在思量,却感觉手机振动,是那个熟悉的号码,还是先发制人,“别说对不起,反正你总是骗我,我也气不过来。告诉我,现在,你,人在哪儿?”
      娇嗔和埋怨,还夹着一些无奈。
      “我。。。给你看个好东西。”周雪桐将拍好的一段视频发给她。
      过了片刻,善解人意的声音传来,“身边有人吗?画面这么颠簸,车上吗,这是池州的平天湖,上过热搜的,美则美,不足一公里,奔着去看的都被坑了。”

      “又没有来过,不要急于否定。”周雪桐扭头靠着窗户说,小何很识趣地坐到后排去。

      “我倒是想去啊,你哪次带我了?”小衣想到这茬就不甘,“见不到人,风景再美,于我何用。”
      “等你放假了,一起。”周雪桐看着窗外,“对了,出国演出的事,巫总编告诉我了。最近,一定很辛苦吧。”
      小衣却笑着说,“艺术来自民间,高雅的殿堂总是缺少一些灵魂,我得好好想想自己的方向。再说,参加国际交流活动,我也不够格,也不怪别人说什么。。。嗯,如果你同意,我想停下来了。。。”
      后面的话含含糊糊,欲言又止。
      周雪桐有些狐疑,刚要问怎么了。
      车子停下了。
      “我到地方了,待会儿打给你。”周雪桐看见小何在车门外等着,便挂断手机。
      周雪桐,再食言我不饶你。小衣飞快打了一段话,又发了个白眼。
      只是信号送去的怨念能起多少作用,相隔千里想她还不够,又何必说气话。
      这头的她微微叹了口气,刚想撤回。却觉手机一声振动:平天虽短,滴滴湖水,滴滴吾爱,滴滴是你。
      一段话,几个字,把所有的不满和委屈屏蔽,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熏热了眼。
      就会玩文字游戏!

      她捏着手机重看那段短视频,等回过神来,才听见客厅有人说话,是白添钰。
      本不想出去寒暄,又觉得自己是客居此地,避而不见反而心中有鬼。
      她拄着一根拐杖慢慢走出。
      “你伤得不轻,要小心。”白添钰走上前,磁性的声音满是温柔。乌黑的头发,扎在脑后,戴着一副金边眼镜。
      他没有贸然搀扶小衣,只是拉了把椅子送到她旁边,“我来看看妈,很快就走了。你还是躺回去。”
      “我可没那么娇气,演奏家。”小衣扬起一个笑脸,眼角微红,似点了红妆。
      白钦端着一碗补品从厨房走出来,看见儿子痴痴看着小衣,而小衣已经低下头看着手机,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吃点心吧,炖得多,添钰也吃些。”白钦笑着说。白添钰连忙接过碗,却被母亲数落,“自个儿去厨房盛,这碗给小衣吃。”
      白添钰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妈偏心,我多久没吃过您煮的东西了。”
      “谁让你不着家,”白钦叹了口气,“一年也见不到几次,以后谈了女朋友,可不能冷落人家。”
      “怎么会?放心,我以后经常回家吃饭,你们不要觉得麻烦就好。”白添钰看着低眉垂眼的小衣说道。
      这场景,这身份,不能不让人联想。
      小衣默默吃着,没搭话。
      优秀的小提琴家和昆曲新秀的交往,自然少不了媒体追捧,很快就登上娱乐头条。小衣忽然暴露在闪光灯下,受宠若惊,又恼恨狗仔队胡编乱造,更怕雪桐知道。此时的她仅在乎和雪桐聚少离多的感情危机,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怎样的暴风雨。

      接风宴上。
      雪桐遇到曾经因为实习生举报遭到停职的老同事巍山。大家都不愿提起那件不堪事,寥寥数语回顾,便讲起今时今事。
      “你一点儿没变,哦,你还是变了。变得比当年更漂亮了,不不不,漂亮两个字用在你身上也不恰当,你身上抹上了一层独特的魅力,慵懒、随性、自由、浪漫。以前的周记者是那么犀利、果敢、特立独行,用台长的话说,过于闹腾!哈哈哈。。。。。。抱歉抱歉,老友相逢分外亲切,喝高了,高了!啊,其实现在的周雪桐刚刚好,有亲和力,更有独特的魅力,果然岁月永不败美人呐,呐~~~”
      巍山喝得真不少,随意唱了声。
      昔日风度翩翩口若悬河的主持界大咖,头发稀疏,大腹便便。
      “巍老师永远神采奕奕,风趣幽默。驾驭这样的场面对您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巍山年长,又是前辈,她尊称老师倒不为过,而论当时职务级别周雪桐却是高半级。不过今时今日都不重要了,周雪桐离职了,巍山也被下放到地方。
      往事不堪回首,虽然二人都没有提及,只是亲身经历者只要一声叹息,即会明白其中隐晦。
      “得知你要来采访,我真是又惊讶又高兴。又觉得不可思议,正儿八经的时事记者怎么会干起文化栏目呢?”
      “原来的道儿堵死了,换条道呗,”周雪桐笑了一下,“主席说过,文化人不要整天端着,走出书斋,融入生活,与劳动人民紧密联系。最好的文学素材就是人民群众的衣食住行,悲欢离合。”
      “主席说过这话?”巍山讶然,他也算博览群书了,“不要蒙我。”
      周雪桐连连肯定。
      “延安座谈会上的讲话。”
      “我得查查去。”巍山打了个酒嗝,又拿起酒杯要和周雪桐干杯。

      身为市文旅副局长的巍山为戏剧节站台本无可厚非,只是下放到此再见到老同事激动之余,难免勾起不堪往事。
      “老巍同志。”周雪桐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客人过来敬酒了。”
      巍山立刻调整状态,和敬酒的客人们一一碰杯。
      等他回过头来要介绍周雪桐,人已不见。不禁感叹:
      “这点儿还是没变。”
      广场上搭了很多展台,杂耍、口技、京、川、淮、粤、越、黄梅、豫、云贵湘闽等等平日里不多见的地方戏种也在展演。这让周雪桐觉得新奇。
      一个烟雾缭绕的展台把她吸引住,看样子来自少数民族。
      “这,这里。。。是什么戏?”她捂着嘴,问舞台上拿着刀正在跳跃的演员,“你们是南方来得吗?”
      一个扎着高发髻身穿黑色袍子的小伙子看到终于来观众了,急忙扯下面具。
      操着别扭的汉语说,“这是我们那里的传统戏,杀鬼。”
      周雪桐指着他手上的面具,青面獠牙。
      “你们这个面具很特别,竹子做的?”
      小伙子憨厚一笑,“是四侠,制做的。”

      非遗文化传承人摩四侠的事迹,已经刊登在专栏上,不过只有简介没有人物照片。

      他如何带领村民脱贫致富,积极发展地方文化,把濒临灭绝的古老戏种传承下去等等。

      封面图就是一群戴着木制面具的演员处于烟雾缭绕的异世界。

      “听说过。”周雪桐朝小伙子点点头,刚想去下一个展台。却被拉住了。
      “有什么事吗?”周雪桐问。
      小伙子赶忙松手,“对不起,周记者。”
      “你认得我?”
      “不是的。。。是这样,”小伙子急忙摇手,“来的时候我们,坐一辆车。”
      周雪桐想了想,来时车上的确一群少数民族演员。
      “嗯,我能帮你们什么?”
      “您是记者,可以帮我们宣传啊。”小伙子说完,就鞠躬。台上几个演员都脱下面具,跟着朝周雪桐鞠躬。
      周雪桐急忙拉起小伙子,“你们的戏,我可以先了解一下吗?”

      本来四侠要来的,山里的果子要采摘,忙得走不开。他叫我们来见世面。很困难,村里没办法养活,是四侠种果子补贴大家,本来老戏就要荒了,四侠鼓励大家走出大山,把我们的老戏带出来。在车上我们听到您是记者,就想,想请您帮忙宣传宣传。
      小伙子挠了挠后脑勺,黝黑的脸汗涔涔。
      他叫孟小武,汉语虽不流利,基本沟通没问题。

      摩四侠,看名字就不寻常。雪桐好奇这个人,便说你们继续表演,这是我的名片,我会联系你们。
      小伙子高兴坏了,擦了擦手接过名片,连说谢谢。

      手机振动了好久,周雪桐担心再不接电池得耗光。
      “我的大记者,又在哪儿耍呢?”
      “总编,我在认真工作。”
      “蒙我有意思吗?我没兴趣查你的岗。说实话。”
      “你听听,”周雪桐将手机对着舞台,一阵加急的锣鼓金钵。
      “你要震聋我。”
      “那不打搅了。”周雪桐刚想挂机,却听见对方说,“我听说你天天看展演,和天南地北的演员唠嗑,你这是用工作麻痹自己?早就提醒你不要傻白甜,多大的人了,非不听。这下可好,挖墙脚挖家里去了。”
      “总编在说什么?”潜意识告诉她巫苹这通电话和小衣有关。
      巫苹一阵错愕,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也罢。
      巫苹忽然陪着笑道,“没什么啦,我就是告诉你经费下来了,你应该马上把你那个专栏弄起来。”
      周雪桐来不及介意她的大变脸,听此消息,顿时激动不已,“真的呀?!我的大总编,姐,菩萨!”
      “得了,得了。都几点了!具体的明天谈,睡觉!”

      等回到宾馆,已经深夜一点。
      奔波一整天的疲惫袭来,差点在浴缸里睡着,直到水凉了才匆忙擦干身体头发都没吹就爬上床睡了。
      也没发现在充电的手机一直没开机。不开机是不愿直面真相,或者只是装作若无其事。
      巫苹的暗示她不用问,字里行间都是关于小衣。而且,是负面的。
      至于哪方面,巫苹不会在乎一个底层女孩的学业甚至对她攀附爱心泛滥的周雪桐十分感冒,那么引起她不满的就是生活作风问题,极可能认为女孩在背叛。

      周雪桐摇了摇头,生活作风问题,这几个字已经是上世纪的词藻,早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里去了。X解放,是自由的先锋官,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社会变革的标志。
      周雪桐之前就认为自己的保守跟出生在兵团有关,那里的冰天雪地冻住了她的童年,广袤无垠丰富了她的胸襟,而规整严肃的父亲又锻炼她心如磐石。她很难真正对什么人什么事动心动情,即使触动也是朴素的人文感情。

      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她属于哪一类?
      手机不出意外,有很多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还有娱乐圈的新闻推送。
      一一删除。
      又打开相册,看着一张她和小衣的合照。是小衣给她做向导游览乌镇时,小衣请路人拍的。当时,雪桐未知小衣的身份和心思,表情自然而随意,围巾飘在小衣的肩膀。而小衣侧着身子看着她,笑容灿烂,阳光美丽。

      只要你想离开,我会放手。

      巍山得知老朋友要走,急忙挽留:“展演还没结束,走什么走?是我怠慢了吗?那我自罚三杯!”
      周雪桐便拦住他,解释了原因,笑道:“我也不想走,这里的美景没看够呢。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逗留片刻,巫苹都要杀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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